73.地狱裡的女修罗 作者:未知 许一暗到达岑县,跑遍了所有的酒店。 二十万人口的县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自下火车后,她的踪迹就像被大雪覆盖一般,再找不到分毫。 五年前,视频流出,他祈祷找不到她。 现在却许相反的愿。 在哪裡呢,陈萝? 随便什么代价,无论是贤神還是恶鬼,告知她的下落吧。 他驱车行過县城的主干道,看着時間一点点流逝。 路過一家车站附近的足浴店时,看到了破旧灯箱前一闪而過的黑狗影子。都說父母子女之间有血脉亲情的羁绊,冥冥中能依靠羁绊找到彼此。 她和他并无血缘关系。 甚至连男女朋友都不是。 可他就是看见了,抡起方向盘的一瞬,黑狗的影子如梦中一般,狂且乱。男生笃定陈萝就在裡面。 足浴店很简陋。 前台只有一個小妹在打瞌睡。 许一暗进去,說要找人,从一楼走到四楼,最后停在四楼的尾间——這间房从外面看,是整栋民房唯一进行窗户加固的。 這种设计,不是防盗就是防止裡面的人跳楼。 男生不疾不徐敲门。 黑狗的影子停在他脚边。 房间裡依稀有提裤子的声音,“谁,谁啊?” 许一暗不說话,继续敲。 在门缝开启的一瞬,撞断保险链进去。 脑满肥肠的胖子跌坐在地,惊恐看他,“你,你你你干什么的!”男生又高又壮,肩宽背厚,腿长腰劲,几乎顶到门框。 一双眼睛,眼白多,眼黑沉,侧目看人戾气极深。 胖子爬起来,哆哆嗦嗦要跑。 许一暗,“别动。” 胖子怔住。 “曹胖子你干嘛呢,這小娘皮翻白眼了,在咬舌头。”裡面的沙脖沙嗓的矮個男人催促道,“快 ρΘ㈠8Θгɡ.) 进来帮忙按住,好不容易带来的货,让你先用,你個沒用的臭屌,踢一下就软了……曹胖子!曹胖子!” 许一暗进去。 监控裡黑瘦的猴脸男人按住女孩的头,掐着舌头。陈萝神志不清,天鹅般细长的脖颈折断似地歪斜。 她不過是凭借本能在反抗,大量的口水混着白沫,顺着嘴角沾湿了脖子和床单。 纯白的衣服撕破,肚脐附近被划了一刀。 血淅淅沥沥,沾得到处都是。 裤扣掉了,但是拉链完好。 要是晚来一步。 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许一暗過去,抓住男人的头往墙壁撞。 砰——的震响,绰号老于的男人额头流下一股血,呃呃呃的声音堵在喉咙,发不出。 正在翻白眼的陈萝似乎被声音刺激到,眼珠归正,條件反射抓起床上的匕首——就是刚才两人吓唬她乖乖就范时,用的那把。 女孩呆滞的眼神忽然晶亮,瞳孔极锐,和刀尖带血的寒芒一样。 她握着小刀直直刺进男人后腰、肚子、大腿。刀尖拔出,刺入……反反复复。 许一暗抱住她,陈萝還在刺。 刀子进入血肉的噗嗤气音断断续续,名叫老于的男人仿佛一個被扎破的气球。 不论男生怎么喊,陈萝都仿佛听不到一般。 力气大得惊人。 像是要把天捅個窟窿。 干瘦如猴的男人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一边捂着伤口求饶,“放過我吧,我家裡還有两個孩子,我也是走投无路……你舅舅不肯借钱,我拿什么翻本,要翻本才有活路啊……你们女人干什么不是干,這條路你妈都能走,你怎么不能走?我不一样,我老娘都七十岁了,只有我一個儿子,只有我一個……儿子,不要杀我啊……” 男人的声音由大变小,很快就不喊了。 而陈萝也在温热黏腻的血海中清醒過来。整张床,被染红,像是吸满水的海绵,挤一下就会往外流。 看清眼前的一切,女孩扔掉刀,瞬间泪流满面。 单薄狼狈的身躯抖個不停,牙齿咯噔咯噔打战,杀人的寒意直入骨髓,而后凝固的血液奇迹般重新在身体奔流—— 這都是她干的嗎?這個人死了嗎? “我成功了嗎?”陈萝喃喃自语,有些疯魔,像在看许一暗,又像是什么都看不到,“成功逃脱了嗎?” 那日离家出走,女孩终究沒有跳河的勇气。她跟着嗓子都喊哑的表弟回家,表示会接受林日新這個生父。 紧接着志愿填报。 她明明和家裡說的好好的,和白旭山說的好好的,和老师說的好好的,可是却什么都沒写。 她的未来。 所有人都在乎。 只有她不在乎。 女孩离开学校,联系老于,凭借虚无缥缈的几句话,就跟着男人一起去岑县找陈爱美。 她想问问妈妈。 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为什么要生下她! 可惜生母沒找到,可怜的女孩走入了人生最大的陷阱。 老于是個赌棍,藏在落魄和穷困中“翻本”的执念,让他无恶不作,起了逼良为娼的心思。 从火车下来,到被强拉进這家偏僻的足浴店,陈萝突然明白——命运来了,命运无可挣脱,终于降临了。 就像邻居们說的那样,她是她妈生的。 婊子生婊子。 她以后一定会走上陈爱美的老路,靠身体過活。 “我成功了嗎?” 成功反抗命运了嗎? 女孩乌黑的发全是干涸的血块纠结。 雪白的肌肤也不能幸免,毛孔染上淡淡的充满罪的红,就连眼中都有血。她似在笑,脸上却全是泪。 地狱裡的女修罗啊,你在想什么呢? 许一暗脱下衣服,套在女孩满是血点的脸上,蒙住了琥珀色的眼睛。轻抚头顶逆长的发旋,他說,“不要看。” “暗。”陈萝站起来,踉踉跄跄摔到地上,因为眼睛被蒙住于是只能跪在地上到处去摸,“许一暗,许一暗……许一暗许一暗许一暗……” 我成功反抗了,是不是也能重新找回你? 你在嗎? 她一時間竟分辨不出,房中的许一暗到底是真实的,還是大脑臆想的产物。 只是天真的,虔诚的,惶恐的,叫他的名字。 男生的脚步声消失在房间拐角。 黑狗的影子默默沉入许一暗深黑的影。 躲在门口的曹胖子,吓到失禁,還沒来得及喊,就被许一暗捂住嘴巴拖入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不停。 哗啦啦—— 十多分钟后,男生的脚步声重新响起。 似拖着极重的物体,很沉很沉,他慢慢走到房间中央,又搬动其他的东西。陈萝摸索着爬過去,脸色一片惨白。 她抓住他的脚。 死死的。 男生蹲下来,轻轻拉开女孩很小的手,似在奇怪這样小的手为何如此有力,于是便拢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 “陈萝,我要出去一会儿。”他說,“我需要你乖乖躲在床底下,躲到我回来。” 女孩扒拉头上罩住的衣服。 他按住她的手,“乖,不要看。” 一具黑红的尸体,一具惨白的尸体并排靠在男生身后的墙。 死人的眼睛沒有光彩。 可是却仿佛在死死的,怨毒地盯着两人。 少年和少女。 是彼此的二重身。 以前是她蒙住他的眼。 现在轮到他来蒙住她的眼睛了嗎? “真的会回来嗎?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好黑,我不要……”她颤颤巍巍抱住他,一個劲說不要。 许一暗拍拍她的背,“会回来的。” “发誓嗎?” “发誓。” “不,我不信你,你总是骗人,你不会回来!”陈萝歇斯底裡,开始扣自己的脖子,仿佛要把這层皮从身上扣下来。 许一暗按住她的手,“我沒骗你。” “一定会回来,等我,陈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