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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仁不义问王意

作者:赵子曰
窦建德并未当夜撤兵,是夜三更,果遣精卒两千,以王伏宝为将,突袭李善道营。

  行将至李善道诸营,望其营内,虽有灯火,火光稀疏,似是无备。正当以为窦建德“示弱”之计得以奏效,王伏宝忽觉靴底发粘,俯身一摸,竟是半凝的桐油。才正惊疑,不知多少火箭射来。桐油遇火即燃,火舌顺着预埋的沟渠乱窜,顷刻燃起熊熊大火!

  好個王伏宝,反应過来,真是勇悍,第一個念头不是退兵,居然仍是进攻。

  “杀将過去!”奈何他的命令刚下,震耳的喊杀声从两侧传来。左边焦彦郎,右边董法律,各引身穿黑甲、黑衣的伏兵千人,自两边漆黑的夜中杀出。又有骑将数员,各引骑士一队,持槊冲锋在前。转瞬间,设伏已久的步骑兵马,已然是冲杀进了這两千窦兵的队中。

  从王伏宝出战的有窦建德的养子两三人,俱是窦军勇将,当此之际,无不骇然,急催請王伏宝赶紧下令撤退。知事已不可为,王伏宝无奈,只得令下:“罢了,且先撤還!”

  驰骋最前的李善道军伏兵骑士,早已冲撞进来。一個带头的骑将甚是悍勇,马快槊长,当先越過火蛇,长槊挥刺到处,转眼已杀伤四五窦军兵士。窦建德的养子一人,舍身扑上,与之激斗。左臂被长槊贯穿,趁這骑将收槊的机会,他右手短矛捅入這骑将的坐骑腹部,鲜血喷了他一头。骑将落马,两人纠缠着坠入火中,齐齐惨叫,焦糊味混着肉香,顿时弥散开来。

  王伏宝驱马到,将這骑将杀了,但窦建德的這個养子重伤在身,浑身是火,已是救之不得。

  猛然闻得前头数裡外的李善道帅营裡面,鼓声大作。王伏宝抬眼去望,见辕门打开,一杆“高”字旗斜挑,黑压压的兵马随着這面旗,从营中奔涌杀出。猜出這“高”字旗,或是高延霸的将旗。高延霸之勇,王伏宝焉会不知?若被他杀到,只怕這两千窦兵都要交代在此!

  王伏宝睚眦欲裂,便引窦建德的余下养子、一众亲兵勇士,亲驰突进斗,时左时右,奋力搏杀,接连手刃了李军的步骑伏兵十余,将溃乱的本部兵马勉强收拢,随后转而向后,他身先士卒,奋声大呼:“吾王伏宝也!挡者死!”将从后包围的李军伏兵杀散,硬生生杀出了血路一條,终抢在高延霸部杀至之前,冲破了焦彦郎、董法律等的包围,侥幸率引兵马奔逃得脱。

  高延霸拍马到时,王伏宝等已逃出数裡。待要追击,闻得远处窦建德营中鼓角声响,料是窦建德已经遣兵接应,因尽管懊恼不已,被王伏宝逃了,高延霸却也只能就此罢了。

  夜袭不成,反而遭伏,大败一场,回到本营,检点兵马,出营的两千人,得還的只不到千人。王伏宝灰头土脸,——他的衣甲被火烧掉了不少,胡须、发髻也被燎掉了一些,衣甲上尽是血污,满脸都是烟火留下的痕迹,“灰土土脸”四字,半点不错,到了帐中,拜见窦建德。

  窦建德在帐门口接住他,见他這般狼狈,又见出战的诸养子少了多半,战果亦无需再问了,按下失望与焦虑,好言抚慰說道:“用计不成,過责在我。五郎幸得无碍,且先好生休养。”

  孔德绍惊愕万分,說道:“明明仆见李善道时,观其形色,已是中计,却怎、却怎么……”

  李善道今夜见孔德绍时的演技,确实不错,连最了解他的高延霸都骗過去了,况乎孔德绍!

  王伏宝惭恨骂道:“明公,李善道這贼厮,当真狡诈!末将不慎,中其伏兵,敢請明公责罚。”

  “我刚說過,今夜突袭不成,過不在你。”

  高雅贤见王伏宝這般模样,不免地回想起了他被薛万彻大败的那一幕,心有戚戚,带惊含忧,說道:“明公,本来计议的是,今晚突袭一场,若能获成,我军便可从容撤退。却不意李善道未有中计,王将军引精锐突袭,反遭中伏。這底下来……,敢问明公,如何是好?”

  营门守将来报:“大王,一人自称名唤马周,說是奉李善道之令,求见大王。”

  窦建德令王伏宝等且先退下休息,回到主位坐下,召马周进见。

  不多时,众人见一個至多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昂昂然入进帐中。

  這青年可不就是马周!

  马周下揖行礼,朗声說道:“我家主公令仆来谒大王,是为還大王一封书信,问大王一句话。”从怀中,将窦建德写给李善道的两封书信之一,呈递给了窦建德,說道,“就在今晚入夜时,短短的三個时辰前,大王派了孔君,奉求和、求战两书,献与我家主公。求和的言犹在耳,求和此信的墨迹未干,大王便夜袭我营。是故我家主公,令仆将大王的求和此信還与大王,求战书,我家主公就留下了。要问大王的话便是:請问大王,愿何日约期会战?”

  一通话,半個脏字沒有,也沒有半句质问窦建德不守信诺的言语,然满帐诸人,尽皆羞惭!

  高雅贤勃然大怒,起身按刀,逼视马周:“汉公是叫你来侮辱我家大王的么?孺子不畏死乎?”

  即便不提马周說的话,单从马周的年龄看,一個连二十不到的年轻人,的确是就已有轻视窦建德之嫌。好歹窦建德派去见李善道的,是個孔夫子的后裔,本人也有名声的孔德绍!

  马周怡然不畏,哈哈大笑,說道:“不闻苏武言乎?‘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周一头耳,何所有惜?大王若固欲杀之,便請杀之。唯所恐者,今周若被大王所杀,候大王兵败之日,乃至在座诸公,无噍类矣!”

  苏武的此话,是說给匈奴人的。苏武是汉臣,所以他是“汉使者”,李善道於今自称汉公,则马周自然也就是“汉使者”了,却引用此话,倒是称得上說得過去。

  高雅贤便要抽刀出鞘!

  窦建德止住了他,与马周說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孤与汉公本有旧谊。高公适所言,戏足下也。足下无须动怒。”看了看已被放在案上的自己亲笔所写的求和书信,佯笑說道,“至若今晚小战,亦不過相戏之举。足下請转禀汉公,汉公素来大度,谅必可一笑置之也。”

  “大王令孔德绍以‘仁义’责我家主公,不仁不义者究竟何人,於今已是有目共睹!”马周冷笑說道,“求和书已還大王,我家主公所问,敢請大王答之。”

  窦建德迟疑了下,說道:“兵者,凶事也,孤念与汉公往日之情意,实不欲与汉公刀兵相见,而成死敌,致两败俱伤之局!足下且請還之,孤這两日,另有书信敬呈汉公,可乎?”

  马周本也知道,窦建德肯定不会回答李善道的這一问,便不再追问,再度长揖,行了個礼,便告辞退出。退出帐外,自有窦营的辕门守将送他出营。到得营外,带上亲从,還营而去。

  偷袭不成,把自己搞成了個“不仁不义”,窦建德搓着手,帐中转了半晌,下令說道:“夜袭兵败,可知李善道谨慎有备。夜袭,是不能再袭了。可夜袭失利,我军要想顺利撤兵,也就难了。惟今之计,只剩一個,便是令蓨县、弓高、阜城兵马保住漳水对岸之外,调乐寿援兵!”

  宋正本、凌敬等亦是已无有别计。

  便当晚令下,窦建德遣了快马,传令去与蓨县、弓高、阜城、乐寿的驻兵。

  ……

  窦建德给蓨县、弓高、阜城的军令,這已是第二道。

  李善道兵马离安德還有四十裡远时,他就已经给蓨县、弓高、阜城的驻兵下過一道命令,令之赶紧出兵,控制漳水、永济渠对岸的渡口,以免被李善道极可能会派的别部给将渡口夺占。

  蓨县、弓高、阜城的回报,尚未送到窦建德的营中。

  却萧裕的军报,已送到了李善道军。

  便是在窦建德夜袭战败的第二天上午送到的。

  “蓨县、弓高之敌,闻末将部至,分兵而出,欲夺渡口。我部先破蓨县之敌,继进破弓高之敌,斩获千余。永济渠西岸诸渡口,多已为我部摧坏,烧毁船只百余。侦报闻阜城之敌得武邑诸县兵援,集结约五千余众,亦将出。末将意设伏掩击。克胜之时,捷报谨奉明公。”

  将萧裕部三千骑调到永济渠西岸,从萧裕的這道军报来看,已证明得是一個正确的决定。

  這三千骑,是李善道军现所有的主要骑兵部队,——达奚神秀营的多数骑兵還在刘黑闼军中,少了這三千骑,对将来与窦建德的决战,也许会产生些影响,可要想控制住永济渠的西岸,断掉窦建德撤回乐寿的道路,却也只能靠這三千骑,利用他们的机动性,才能取得效果。

  窦建德部三万余众,目前尽管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可毕竟是三万多兵马,而且有营垒。欲与之决战,攻营显是下策,如果攻营的话,李善道部两万兵马,攻其三万余众的营,不好打。最好的决战办法,是迫使窦建德出营,与李善道部野战以战。

  看罢萧裕军报,李善道笑与诸将說道:“佯求和而夜袭我营不成,弓高、蓨县兵马抢占渡口又不得,窦建德将成黔驴!不過他若固守不出,与我相持,却也麻烦。现可设法迫他出战了!”

  李文相问道:“二郎,怎么迫他出战?”

  “继续抄其粮道,务要使其粮道断绝,此其一;劳請我贤兄兵向乐寿,此其二。”

  ……

  接连三道急报呈递给了窦建德。

  “萧裕引骑数千,出沒永济渠西岸,弓高、蓨县兵败,伤亡惨重,未得能夺占渡口。”

  “李善道遣兵数支,及长河、将陵等县分别兵出,劫我粮道。”

  “刘黑闼、魏刀儿联兵万余,进至安平。”

  安平,在深泽东边,過了安平便是河间郡界,再過饶阳,即是乐寿!

  一道道急报如火,窦建德的嘴唇上长出了火泡,不能再固守不出了!他召集诸将,计议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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