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左公子,走吧
渡船沿江逆流而上,清冷月色穿過窗户,洒在茶榻上,三道人影隔着一方小案对视。
崔莹莹躲在左凌泉背后,虽然裙摆下露出的尾巴尖儿,但容貌气质半点不像狐狸。
而梅近水斜依小榻,手裡拿着白玉杯,沒有狐耳白尾,依旧展现出了从裡到外的狐狸味儿。
“莹莹,這东西挂在哪儿的?上次在团团背上,我怎么沒见你用過這個?”
听见梅近水的调侃之语,崔莹莹面红耳赤,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左凌泉老脸也挂不住,沉声道:
“梅仙君,我和道侣修行,你藏于暗处偷窥的事儿,也好意当面說出来?”
梅近水微微摇头:“左公子,你這话就沒道理了。我把私人宅邸借于玉堂治伤,你们住在炼丹室,我住在自己闺房,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而后,我在自己卧室,藏在自己画的画裡,无论目的如何,都是個人隐私;你们三個,见主人不在把房子搬走也罢,因为我的床比较大,就跑我闺房乱来,還怪我偷窥,你觉得這合理嗎?”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觉得這事儿說起来,好像是自己這边理亏……
崔莹莹咬了咬银牙,插话道:
“你别胡扯,你藏在暗处,就是故意用计,让我們带着你逃出永夜之地。要讲道理的话,你当时发现我們在屋裡乱来,为什么不露面制止?藏着不露面,不是偷窥是什么?”
梅近水幽幽叹了口气:“为师也是雏儿,岂会想到你们仨個能一起乱来,当时蒙了。后来露面不合适,就想等你们乱来完了再现身,谁曾想到呀,整整几個月,你和玉堂连衣裳都沒穿過,整天在那裡给为师开眼界……”
?!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面。
左凌泉和崔莹莹,是真招架不住這什么都敢說的疯批婆娘。
崔莹莹忍无可忍,但拿师尊沒办法,還是得忍,憋了片刻后,转身就跑进了裡屋:
“玉堂!你還不快死過来!”
左凌泉其实也想拂袖而去,但這是他屋,当下也只能做出不喜模样,等着堂堂大人過来救场。
上官玉堂警觉性很高,在梅近水露面之时,就已经過来了。
但上次在团子背上,连修几個月被梅近水旁观,上官玉堂心裡也颇为尴尬,直接露面和梅近水对峙,肯定处于弱势。
为此上官玉堂只是站在暗处旁观,等阿泉和怂怂招架住了第一波攻势,才不紧不慢从裡屋走出来。
上官玉堂用的是静煣的身体,穿着一身鹅黄睡裙,看起来像是居家小夫人,但气势沒有丝毫改变,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左凌泉,把剑收起来。”
左凌泉本来也沒拔剑的意思,见玉堂来了,收起佩剑,摆出冷峻神色。
但瞧见梅近水似笑非笑的眼神,這气势实在很难撑起来,干脆就单手负后望向了窗外,不再搭理這婆娘。
梅近水扫了眼静煣的身体,笑盈盈的双眸中,闪過了一抹疑惑:
“玉堂,你這是什么法门?我以前倒是沒见過。”
上官玉堂并沒有用什么法门,单纯是太莽,仗着道行炼化窃丹残魂,被夹杂其中的静煣魂魄反噬了,两個人神魂都几乎不灭,结果就纠缠不清,谁也奈何不了谁,变成了心有灵犀的姐妹。
這些事情,上官玉堂自然不会和梅近水解释,她来到软榻对面,正襟危坐,平淡道:
“有事直說吧。”
梅近水也坐起身来,望向站在窗口摆酷的左凌泉,抬手拍了拍身边:
“小淫贼,不過来坐下?”
?
左凌泉很讨厌這個称呼,但为了给玉堂撑场子,還是来到跟前,在玉堂旁边站着:
“梅仙君,望你自重。你是莹莹姐的师长,我不想对你不敬,如果你過来只是瞎扯這些的话,我們沒空,您請回吧。”
“呵呵……”
梅近水微笑了下,收起了神色间的些许散漫,正襟危坐,不過眨眼睛,就从骚奶娘,变成了居高临下,望着玉堂和左凌泉的圣洁仙尊:
“上次留的消息,你们应该看到了吧?”
上官玉堂瞧见這模样,觉得顺眼多了,不過口气依旧不客气:
“妖族尾大不掉,是你和商寅的责任,本尊凭什么帮你善后?”
梅近水微微摇头:“這不叫给我善后。西北两洲铁板一块,你们对此毫无办法,如今有机会从中分化,先铲除我等半数势力,我实在想不出你们拒绝的理由。
“你总不能想着,用‘为了人族存续,妖族不灭我就不敢打开长生道’来制约我吧?我如果真被這种手段制约,那你我谁才是心系苍生的‘正道’?”
這個問題也正是上官玉堂坐下来聊的关键所在。
妖族一沒,梅近水、商寅再无后顾之忧,肯定会全力以赴去破开天地封印。
不帮忙铲除妖族,梅近水、商寅就不敢乱来,但這個做法能成功限制两人的前提,是两人‘秉承正道’,在乎九洲人族利益。
上官玉堂真想着用這种手段限制梅近水,那东南三洲秉承的‘正道’,是否真的正确,就抱有疑问了。
上官玉堂从永夜之地回来后,认真思考過此事,心中早已有了结论——妖族必须得打压,也不能让梅近水、商寅得逞。
上官玉堂在刚回来时,暗中就有动作,联系了剑神黄潮,暗中摸到了终北极境,相当于在北方设下了一道关卡。
异族想要打开长生道,就必须去永夜之地,只要半路设卡把路堵死,梅近水再怎么折腾,也很难绕過正道视线去永夜之地。
确保永夜之地不失,东南三洲先把妖族灭掉,再合围梅近水、商寅,对峙数千年的九洲大地,就可以恢复太平了。
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商寅搞出什么新花样,在灭掉妖族后,直接凭空降临永夜之地打开长生道。
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上官玉堂印象中,只有掌控太阴神力的左凌泉,才能借助太阴神君传送到跟前,其他人不可能做到。
因此上官玉堂斟酌片刻后,开口道:
“你借刀自断臂膀,本尊自然不会拦着你。你想让本尊如何帮忙?”
梅近水露出了笑容,示意旁边站着的左凌泉:
“他应该都从温如意口中听說了,我暗中协助,和他一起除掉妖族二王梵天鹰,其他事情不用你们考虑。当然,有机会能帮我除掉藤笙更好;藤笙一倒,妖族便是一盘散沙,九尾狐也会夹起尾巴做妖,人族再无后顾之忧。”
上官玉堂平淡道:“仙君之中,也就萧青冥倒血霉,落入绝境又撞上了我等,才死在永夜之地;其他人,岂是那么容易铲除。藤笙你自己去对付,左凌泉不会冒這個险,梵天鹰可以帮忙,怎么伪造痕迹嫁祸到藤笙头上,你自己想办法。”
梅近水瞄了眼不苟言笑的左凌泉:
“他性格和你一样,這话你应该和他說。我就怕我觉得机会不合适,沒拉着他去砍藤笙,他自己跑過去‘论剑’争高低。”
左凌泉微微蹙眉:“我又不是沒脑子的莽夫,藤笙与我无冤无仇,你不煽风点火,我去砍他作甚?”
上官玉堂抬手示意左凌泉不用和這婆娘瞎扯,继续道:
“你自断臂膀铲除妖族,正道从中获益,和左凌泉私人无关。你請左凌泉当打手,按照规矩,得有价码,你准备给他什么?”
梅近水眨了眨眼睛,嘴角轻挑,指尖慢條斯理挽着一缕秀发:
“那就要看他想要什么了~”
這暗示太過明显。
左凌泉满头黑线。
上官玉堂可不是小女儿家,从来不惯着对手,她微微眯眼,直接捅破窗户纸问道:
“他要你以身相许,你会答应?”
问得這么直接,挑逗的意境当时就沒了。
梅近水动作一顿,恢复了正儿八经的神色:
“他想得美。”
“叽?”
一直蹲在睡房门口,探出脑壳旁观的团团,闻言摊开翅膀叽了声,意思很明显——撩而不嫁,渣奶娘!
左凌泉也是满心恼火,忍无可忍道:
“梅仙君,什么叫我想得美?你作为莹莹姐恩师,如此不自重,我沒說‘你想得美’,都是对你客气……”
梅近水眨了眨眸子:“左公子,你可不要凭空辱女儿家清白,我想什么美了?莹莹劝我回头,和玉堂一样‘师徒共享欢好’,我都是宁死不从……”
啪——
上官玉堂轻拍了下面前的小案,面沉如水:
“梅近水,你可以走了,再多說半句,你去另請高明。”
梅近水见玉堂恼羞成怒,悻悻然打住了這不着调的话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起身望向左凌泉:
“左公子,走吧。”
?!
左凌泉莫名其妙:
“去哪儿?”
梅近水微微耸肩:“去降妖呀,总不能是大晚上花前月下,請你一起逛诗会吧。”
“……”
左凌泉看了看站在窗口等待的疯批婆娘,又望向身边的玉堂,不确定道:
“现在就去?我和她两個人一起?”
梅近水微笑道:“我带路,现在過去,明天就能回来。咱们深入妖族腹地,你总不能想着开這么大一艘船,带着几個姑娘杀個七进七出吧?”
上官玉堂并不担心左凌泉安危,毕竟梅近水完全沒祸害左凌泉的理由,洗脑說教,也沒法改变左凌泉的所行之道,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梅近水真不择手段搞色诱,這是左凌泉唯一的软肋。
不過這点担心也沒意义,以梅近水的道行,不动情丝,不会越界半分;动了情丝,以梅近水俘获人心的手腕,何须色诱,一番操作下来,怕是能变成左凌泉倒追,她都挡不住。
上官玉堂思索了下,微微偏头:
“早去早回,让团子跟着,杀了梵天鹰就走,她說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用听。”
左凌泉并不怕和梅近水独处,但害怕玉堂和莹莹吃醋,既然玉堂开了口,他也不多說,点了点头提起佩剑:
“团儿,走。”
“叽~”
团子连忙飞起来,落在左凌泉肩膀上。
崔莹莹一直戴着尾巴在睡房门口旁听,瞧见师尊要和左凌泉出门,有些急了,开口提醒道:
“梅近水,你……你自重哈,要是……”
梅近水眼神有点无奈,回過头来笑:
“要是为师不自重,不刚好随你愿回头是岸,怎么?莹莹后悔啦?”
“……”
崔莹莹一愣,眨了眨眼睛,略微思索,觉得好像是這么個理,她又望向左凌泉,若有所思……
?
左凌泉都不知道說什么好,摇头一笑:
“莹莹姐,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谢秋桃和仇大小姐,待在对面的屋子,都听见了动静,只是刚才梅近水在,沒有现身。
现在左凌泉要出门了,仇大小姐忍不住,来到房门前,和谢秋桃一起望着,不太好开口。
左凌泉抬手打了個招呼:“忙完就回来了,一两天時間罢了,去休息吧。”
团子也抬起翅膀晃了晃,“叽叽……”道别。
仇大小姐和谢秋桃,也只能点头說了声: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是啊,要不要我跟着当向导?我对北狩洲……好像沒梅仙君熟哈……”
交谈几句后,一阵清风吹過屋裡,窗口的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莹莹从睡房走出来,上半身探出窗口,在江面上寻找两人的踪迹,眼中有点意味深长的担忧。
上官玉堂待梅近水离去,气势稍微随和了几分,不過很快脸色又是一沉。
崔莹莹察觉不对,回過头来:
“怎么了?他们俩出去有問題?”
“沒,和左凌泉无关。”
上官玉堂解释了一句,脸色并未好转。
因为她心中感知到,静煣又开始无法无天,竟然用着她的身体,跑去了左夫人旁边闲聊,說什么:
“家裡的姑娘,還是静煣最踏实本分、通情达理,我私下都跟着她学……”
实在欺人太甚!
但上官玉堂怕把左夫人吓到,认为她‘精神分裂’,這时候也不好過去,只能在心裡训静煣,让她好好說话,要夸一起夸。
而旁边,仇大小姐和秋桃走进屋裡,想问问刚才的事情。
但秋桃還未开口,就眼尖的发现,趴在窗口当望夫石的莹莹姐,裙摆下面露出了尾巴尖儿……
??
谢秋桃圆圆的脸蛋儿红了几分,戳了戳仇大小姐的腰,嘟嘴示意:
“嗯哼~”
仇大小姐顺着望去,眼神就是一震!
但想了想,又觉得莹莹前辈這么德高望重的女子,应该不会带着插件儿在屋裡乱跑,用的估计是和她一样的挂件儿。
念及此处,仇大小姐扫开了心头杂念,来到跟前,歪头瞄了一眼:
“莹莹姐,你和左凌泉站岗望风,怎么還戴着尾巴?”
“!!”
崔莹莹才想起狐狸尾巴漏出来了,一個激灵,转身就跑进了屋裡。
谢秋桃都无语了,来到仇大小姐跟前,小声道:
“瓜师姐,你问這么直接,怕是想羞死莹莹姐,稍微提醒下就行了嘛。”
“我以为……是插件儿嗎?”
上官玉堂听着這些虎言虎语,不好搭腔更不好脸红,就做出仙君姿态,摆手道:
“去修炼吧。”
“哦……”
两個姑娘连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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