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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作者:尤四姐
透骨!

  德音回门這天良宴有公务,临走的时候在南钦额头吻了一下,說今天要去趟南京,也许天黑前赶不回来了。

  南钦還有些迷糊,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穿着睡袍一直送到楼梯口,“要去南京啊,开车来回就要一天呢!”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瘦瘦的脚背和足弓,十個脚趾陷在短绒裡粉嫩可爱。他看着她,倒有些恋恋不舍了。重新折回去替她整整晨褛的翻领,笑道:“舍不得我走么?你忘了我是干什么吃的,也不是光乘车一個法子。如果着急要我回来,地勤那裡调個专机也可以。”

  她說不必,“你忙你的,家裡也沒什么事,不用当天赶回来。行程太紧了人辛苦,在南京住一夜,明天不慌不忙的才好。你這裡定了不回来,我今晚就住在寘台吧!雅言說妙音下午要打疫苗,怕大嫂一個人弄她不住。我們陪着一道去,回头再陪雅言去烫头发。”

  良宴說:“出去走走也好,不過你千万不要烫。”

  南钦嗔怪地暼他一眼,“为什么?我也想换换发型。”

  “那些电烫的拿捏不好会烫糊了的。”他正了正领带道:“蛮好的一头黑发,烫得满头卷,一個闪失就发黄,可惜了。你昨天看到刘处长的夫人了嗎?后脑勺简直像個鸡窝,发梢都焦了,那样好瞧么?”

  他就喜歡不经雕琢的,所以南钦常年都是直发。他說這样子好,看着和上学时候沒什么分别,似乎对海外那段时光无限眷恋。南钦却有点怏怏的,他霸揽得太宽,很多新潮东西都不让她接触。虽然她偏好传统,但是周围的女性都尝试了,她也有从众心理,偶尔也会跃跃欲试。和他理论是理论不通的,只有敷衍過去先斩后奏。她推了他一下,“知道了,你快走吧!”

  俞副官已经在大厅候着了,良宴略一顿,转身便下楼去了。

  南钦目送他出门,又转回房间裡。落地窗正对着花园大门,她撩起窗帘,透過花瓶式栏杆往外看。那辆黑壳的斯蒂庞克缓缓往外行驶,车窗玻璃擦得一尘不染,良宴坐在后座,美式军装把他的身形烘托得很好。平直的肩,端正的军帽,拉开些距离,反倒可以发现他的吸引人之处。

  车子拐個弯驶出了陏园,南钦放下帘子进浴室梳洗。水龙头裡汩汩放着热水,她脱了睡衣站在洗手台前,镜子上蒙了一层水雾,拿手去刮,刮出小小的一块。把脸凑過去,边上像朦胧的画框,虚虚实实。看自己的脸,平板沒有表情。再往下扫一点,锁骨上有浅浅的吻痕和牙印,她忽然面红耳赤,忙拧過身子踏进了浴缸裡。

  下楼的时候厅房裡的电话铃响得正热闹,佣人阿妈跑上去拿听筒,操着洋腔說“哈罗”。她也不甚在意,绣花拖鞋趿着,踢踢踏踏地从楼梯上腾挪下来。

  走廊的拐角处放了一只方口樽,裡面插着一大捧待开不开的深山含笑。佣人刚喷過水,枝叶间都是细碎的波光。她经過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水珠淋漓洒了一脚。花束震动過后造型散乱了,她蹲下来重新整理一番,调整到满意的位置,這才踱到门前,让人去车库吩咐备车。

  初春早晨的太阳光显得单薄,她挨在门前眯眼远眺,花园裡草坪修剪得很整齐,喷泉上张着肉翅的小天使经年累月立在柱子上,水门汀的质地常常浇注也不那么粗糙了,在日光下十分的圆滑讨喜。待想起裡面的电话,下意识去听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阿妈說了句再会,嗑托一声挂断了。

  她回過头问:“找谁的?”

  阿妈两手在围裙上反复拭着,趋身回话:“有位小姐找先生,我說先生出门去了,问她要不要找少夫人听电话,她說不必麻烦了,就把电话挂了。”想想又补充了一句,“那位小姐好像是姓司马。”

  南钦哦了声,看来不是熟人,家裡佣人听不出她的声音。她招了招手,让丫头把她的外套和鞋送過来,收拾妥当便出门了。

  到寘台的时候德音還沒回来,女眷们在花园裡喝早茶,她過去請安,满脸堆笑对冯夫人欠身,“姆妈,早。”

  冯夫人点点头,让佣人添杯碟,一面问:“早饭吃過了嗎?坐下,再用一些。”

  南钦习惯早上不吃东西,但是冯夫人盛情相邀也不好推辞,便顺从地坐下来,嘴裡道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冯夫人精神很好,对三夫人笑道:“孩子们大了,我操心的事越发多了。要過问他们的前途,還要担心他们的婚事。德音结了婚,我肩上担子轻了些,接下来是雅言和良泽。同他们說,他们都是西式做派,总觉得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可是做父母的,天生就不是轻省的命,哪有不忧心的?我常說還好咱们家裡孩子少,要像李次长身后八/九位少爷小姐,那日子真沒法過了。”

  “李次长的夫人是有窍门的,她說孩子看着多,结起婚来一個带一個,开了头就顺利了。”二夫人接口,想起過世的儿子,哀声道,“我就是苦在孩子少,良润走了,现在什么念想也沒有了。”

  三夫人无奈一叹:“好在留了個妙音下来,看着孙女总還有点寄托。”

  南钦在边上插不上话,良宴的大哥去世时她還沒有過门,对這位大伯子的映象也只限于黑白照片上的军装照。冯夫人怕话题太伤感,今天又是德音回门,說那些不大好,因转了口风问南钦,“婚礼那天的事我听說了,你和良宴怎么样?回去闹了嗎?”

  南钦不确定她說的是哪件事,心裡惶惶跳起来。转過脸看雅言,雅言颇具正义感,正襟危坐道:“我把手镯的事告诉姆妈了,本来二哥做得就不厚道,总替他遮掩,不是助涨了那個卿妃的气焰嗎!”

  冯夫人是過来人,在南钦手上按了一下,“度量放大些,男人有的时候就是一时糊涂,别的都是假的,他心裡有你才是真的。你看良宴,他脾气虽不好,可处处维护你,這個我們都瞧在眼裡。逢场作戏嘛,但凡男人都有的。尤其像我們這样的,受的气還比寻常人家更多些。你放心,等良宴来了我一定教训他。夫妻间和为贵,不好吵起头的。形成了习惯,动不动针尖对麦芒,一辈子那么长,熬几十年,不是把骨头都熬成渣滓了么!至于那個卿妃,看不過眼,想法子让她哪裡来的回哪裡去就是了,何必为這样的人伤了夫妻感情。”

  以冯家的势力,要处置一個歌女不過动动手指的功夫。冯夫人這句话让南钦吃了定心丸,她松散地笑道:“我知道,谢谢姆妈关心。回去的路上良宴同我說了,周小姐那個手镯不是他送的,我也相信他。”

  在座的长辈脸上都浮起欣慰的笑,连连道:“是這样,夫妻间信任最要紧。”

  雅言听了不好說什么,人往后靠,托着碟子搁在胸前,朝别处扭過了头。

  二夫人又說起刚刚听来的消息,“政府发了通知,据說市面上大洋要禁止流通了,银行裡开始兑换法币,一块兑一块。還好铜币暂时是好用的,不然买小菜倒成难题了。”

  “說起买小菜,我就想到上次苏州老家来的远房亲戚。穷是穷得来叮当响,叫人家介绍女人去做帮佣,简直是发痴。”三夫人笑道,“后来抹抹面子真的到了一個富户家裡,找准了机会又去问女人讨钱。两個多月沒看见鸡蛋了,饼干桶裡现抓起来,拿针两头一戳吸掉好几個,弄得他女人沒法向东家交代。”

  冯夫人嗤地一声:“老家是有人吃生鸡蛋,听听也觉得腻心(恶心),像蚊子一样。”

  她们的话题年轻人不感兴趣,恰好大嫂汝筝带着妙音過来,雅言忙来拉南钦,“妙音知道今天要打针,闹了一個早上。過去给她做做工作,她一向听你的话。”

  南钦和雅言一道起身,妙音穿着格子呢的小洋装,头上扎個蝴蝶结,小脸粉嘟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看见南钦,嘴裡喊着二婶婶就扑過来。南钦也爱孩子,抱在怀裡连亲了好几下,“今天早上哭鼻子了?穿得這么好看,脸上挂两根鼻涕,形象要打折扣的。告诉婶婶你怕什么?怕疼嗎?”

  妙音含着泪点头,那模样可怜又可笑。南钦抱着坐在铁制的秋千椅裡缓缓地摇,温声安抚着:“上次的大夫手艺不好,今天咱们换一個打针不痛的。要是害怕,眼睛闭起来不要看,忍一下就過去了。打完了针我們去百货公司买洋娃娃,我听說市面上又有最新的娃娃啦,竖着抱眼睛睁着,横着抱它合眼就睡着了,你想不想要?”

  孩子到底是孩子,三下两下就哄住了,满含期待地问:“那摇一摇会叫嗎?”

  南钦点头,“当然。不单会叫,還会唱歌。”說着把妙音的两個食指拿出来,“咱们来**斗好不好?”

  妙音唔了声,她欢快地把两個细细的手指头点在一起,嘴裡念念有词:“**斗,毛毛来,**斗,毛毛来……”绕啊绕,把两只手往上一举,“拱拱飞,飞到天上去吃虫,落到地上啄白米。”

  妙音破涕为笑,這么浅白的游戏就是逗孩子玩,雅言囫囵笑道:“怪道她喜歡你,也只有你想得起来玩這個。”

  汝筝過来抱孩子,在妙音颊上亲一口,“好了乖囡,不要缠着婶婶,跟阿小她们去玩,回头咱们买洋娃娃。”

  孩子被打发走了,姑嫂妯娌坐在一起谈外面时兴的东西。說眼下雪花呢最受欢迎,舶来品裡有种玳瑁眼镜,戴上尤其俏皮。南钦歪過身子问汝筝,“大嫂想好烫什么头了嗎?我觉得卷儿烫得大些,以后梳爱司头也很好看。”

  汝筝是寡妇,早就屈服于现状。脸上带着谦恭的笑,极慢地摇头,“你们烫就是了,我這样的情况,打扮得太时髦,空叫人家說闲话。”

  雅言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大哥過世两年了,活着的人总不能一直把孝戴在脸上吧!”

  汝筝朝二太太那边瞟了一眼,“我怕要被說,男人都不在了,打扮给谁看?到时候难为情死了。”

  婆媳关系是千古难题,别人什么看法不要紧,婆婆瞧不上,天天的横眼来竖眼去,那才是真的煎熬。大家也不好再撺掇她,雅言转而追问南钦,“那二嫂你呢?”

  南钦咬着唇憋了半天,“你二哥不让我烫头。”

  雅言立刻满脸鄙夷,“叫我說你什么好!”

  南钦挺了挺胸道:“不過我决定剪一下。”

  雅言很兴奋地探過脖子来,“剪短嗎?剪得女学生似的?”

  剪成那样……她在来时的路上想了很久,也生怕良宴要生气,最后折中想了個法子,红着脸嗫嚅:“就剪個一字头的前刘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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