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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什么是他妈的有趣?

作者:云初葛萨璐
云初当然沒有跟龟兹城共存亡的决心,别說龟兹城了,就算是长安城他也沒有這种共存亡的心思。

  這是一個将要出一個英雄的局面。

  一個英雄带着龟兹城裡那些有八百個心思的乌合之众打败突厥大军,最终戎马凯旋的故事的发生地。

  云初觉得自己可能成不了這個英雄,沒有任何可能在這种局面下成为大唐的少年英雄,最终一飞冲天,登上凌烟阁。

  死亡的概率太大,太大了。

  一份工作而已,用不着把命赔上吧?

  因此回到桑林地之后,他就从马厩裡把自己的枣红马牵回来,喂了一些精饲料,還仔细地给马洗刷了一遍,再過几天,自己能跑多远,就指望這匹马呢。

  大关令衙门就不缺少牛羊肉,所以,云初一整天都在弄牛肉干,羊肉干,跟牛油炒面。

  牛油炒面裡添加了砸碎了的核桃仁,杏仁,鹰嘴豆,再把晒干的黄萝卜跟菠菜粉末添加进去,只要吃這种炒面,就能满足一個人所需的所有营养物质了。

  第三天的时候,方正果真被送到西州养伤去了,只是受伤的原因变了一点点,文书上說是在召集民夫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的,龟兹這裡沒有好的医生,需要送到西州养伤。

  很正常的流程,在文书上只是被提了一句,方正走了,大关令衙门就由壶正何远山领衔统领,刘雄成了新的壶正,哦,云初也进了一步,成了大关令衙门裡有名有姓的文书掌固。

  方正這個人還是很有些义气的,临走的时候赠送给了云初一把金茶壶,跟六個金茶杯。

  不论是金壶還是金杯子外面都鎏上了厚厚一层锡,手艺漂亮的沒话說,一看就是龟兹城裡最好的金匠的作品。

  西域人干别的事情差一些,但是,论到金匠手艺,确实值得一提。

  只是将一套漂亮的金壶,金杯弄成锡的,多少有些锦衣夜行的味道。

  云初得到了一套茶具,那么,何远山得到的东西应该更多,由此可见,云初当說方正一個月只收四千贯這中间有猫腻的事情是真的,他真的只上缴四千贯,自己留下了更多的东西。

  书吏掌固的差事就是负责管理文书仓库!這是一個非常纯粹的文职岗位,不用出去打仗,据說這是方正临走前仔细托付過何远山才有這個结果的。

  沒有尾随方正离开龟兹,這不是云初的選擇,而是老羊皮的選擇,或者說,老羊皮自己也沒得选,他被大唐第九折冲府的人给困在龟兹城裡了。

  如今的龟兹城,就是一個巨大的工地,到处都人满为患,昔日残破的城墙已经完全被修建起来了,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样,昔日残破的城门,也被西域工匠们用铁條跟粗大的木料封闭起来了。

  何远山這些天日夜不休的巡视城墙,被他下令砍下来的人头就挂在城门口上阴恻恻的盯着那些想要偷懒怠工的胡人们。

  对于這种事情云初早就见怪不怪了,在西域,几乎所有的大唐官衙都有杀人且不会被追究的权力。

  城裡所有的粮食都被送到专门的粮仓,牲畜也被驱赶到一個专门的大围栏裡等着挨宰。

  昔日多少還有几分繁华的龟兹大市场,如今连鬼影子都看不见几個,何远山這一次发狠了,就连在集市上跳舞的胡姬都要上到城墙上搬运木料跟石块。

  老羊皮老神在在的躺在一张胡床上假寐,身边還有两個美丽的胡姬给他摇着羽扇纳凉。

  听到云初囊囊的靴子声,老羊皮微微睁开眼睛瞅着他笑道:“怎么,想起我的好来了?”

  “你早就知道要打仗了是嗎?”

  “我当然早就知道,在過去的一年半時間裡,阿史那贺鲁从我手裡买了那么多的少年人,如果他不是确定這些多余出来的人口会被他消耗掉,他疯了才会购买超過他部族接纳上限的少年人。

  要知道,每一個部族的人口其实都是恒定的,這样的话才能与牧场相匹配,与牛羊数量匹配。

  阿史那贺鲁的造反之心,不光是我知道,唐人皇帝也早就知道,现在就等着阿史那贺鲁来龟兹决一死战呢。”

  “你不准备跑路嗎?”

  “跑啊,自然要跑的,我是要等大唐折冲府的這些人扛不住之后大家一起跑路。這样路上還有照应。”

  “你這么老,跑不快,会被突厥人追上杀掉。”

  “傻子,突厥人只会驱赶一群被他们打垮的人,绝对不会把他们杀死在半路上,他们需要這群人去传播恐惧,去传播突厥人的英勇,這比杀死他们更加的有价值。”

  “你的暗道在什么地方?”云初等老羊皮叨叨完毕,就直接发问。

  “什么暗道?這裡就沒有暗道。”

  云初指指院子裡清亮亮的渠水道:“你觉得我会信嗎?”

  “那是坎儿井裡流出来的水,如果你认为坎儿井也是地道的话,它就是。”

  “给我一個准话,這关系到能不能活命,我不想在這件事上犯下半点错误。”

  老羊皮翻了一個白眼,就懒洋洋的离开那张胡床,胡姬用力推开胡床,云初就把袍子下摆掖在腰带上,一步步地下了地道。

  云初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距离龟兹城两裡地以外的高坡上,不远处就是一片胡杨林裡。

  秋日的时候,正是塔裡木河水流泛滥的时候,不足一尺深的水淹沒了整個胡杨林,碧绿的胡杨林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与白云,蓝天一起构成了一张绝美的图画。

  塔裡木河被称之为“无缰的野马”,意思是,這條河根本就沒有确定的河道,想要流淌到哪裡去,完全看這一年的水量充沛不充沛。

  今年,水量看起来不错,已经从于阗那边流淌到龟兹来了。

  云初再看胡杨林跟塔裡木河的时候,不远处還站立着一些人,也在看胡杨林与塔裡木河。

  有些人看起来很面熟,应该就是龟兹城裡的商人。

  而龟兹城這裡有厚厚的黄土层,土质坚韧而细密,正是开凿窑洞跟挖坎儿井的好地方。

  也就是說,从龟兹城裡通出来的密道绝对不止老羊皮一個人拥有,但凡是有点实力的商贾们都有這东西。

  云初一個唐人站在密道出口处,很快就引来了那些商人们的仇视,于是,一群挥舞着弯刀的人就乱哄哄的朝云初扑過来。

  云初蹲在水边洗洗手,在身上擦干之后,就重新钻进了密道,還顺手关上了密道的大门。

  再一次回到老羊皮居住的院子裡惊讶的发现,老羊皮已经不见了,胡姬也不见了,刚才,老羊皮還躺着的胡床现在落了一层灰,就像這裡已经空置了很久,很久。

  云初有些慌了,他之所以胆敢留下来,底牌就是老羊皮,他认定了老羊皮会留有退路,只是沒有想到老羊皮的退路安排的如此粗糙,如此的平凡。

  来到人满为患的城墙上朝折冲府兵营看過去,那裡也静悄悄的,就连写着唐字的大旗都有气无力的耷拉在旗杆上,军寨上沒有看到卫兵,军寨门口,也看不到手持长矛的岗哨,一群鸟不时地落在军寨裡,一会又匆匆的飞起。

  云初不安的情绪越发的高涨。

  尽管何远山挥动着皮鞭不断地抽打民夫,刘雄咆哮的声音不断地在城墙上响起,却不能带给云初任何安全的感觉。

  這一刻,云初觉得身边那些胡人的表情无比的诡异,眼神中透着凶光。

  云初想跑……只是龟兹城地处平原,他不知道该向哪一個方向逃跑才是正确的,毕竟,阿史那贺鲁的大军会从任何一個地方出现。

  云初匆匆的回到桑林地,好在侯三還在,只是這個家伙睡着了,還流淌着口水。

  枣红马還在,方正送给他表面挂着锡的金壶,金杯也在,墙上還挂着一张弓,箭囊裡還有三十六枝羽箭。

  老羊皮背靠墙壁坐着,如同一幅画。

  “你害怕了是嗎?”老羊皮将云初新得到的唐刀丢给他。

  “你会从這东西上找到勇气。”

  云初摇摇头,将唐刀缓缓的从刀鞘裡抽出来,愤怒的向老羊皮挥出一刀。

  “你休想左右我!”

  唐刀被一柄弯刀挡住,老羊皮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在刀锋的后面,裡面满是欣赏与赞许。

  “你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羊皮小小瘦弱的身躯裡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云初推了出去。

  云初向后踉跄几步,才站稳了身体,老羊皮披上他的黑羊皮大氅,缓缓地从云初身边走過,還低声对他道:“你走不了了,阿史那特鲁的骑兵已经从四面八方過来了,你很快就会看到他们。”

  “我不想上战场,就沒人能逼我上战场。”

  “孩子,那不是战场,只是一個考验你的场所,顺便告诉你一句话,阿史那特鲁之所以会选定龟兹城作为此次作战的目标,是因为他听了我的话。”

  胡人就是胡人,云初在塞人部落居住了十三年,如何会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唐人。

  老羊皮跟阿史那特鲁有染,這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我沒有经受住考验被人弄死了,你会不会救我?”

  “不会,佛觉得有意思的人一定不会死,如果你死了,就說明,你沒有那么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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