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都在笑,谁哭啊?
李治,武媚却看都不看他,還在热烈的讨论這两首诗的妙处。
天上沒打雷,李弘的耳朵裡却满是雷声。
至于另外一個当事人春嬷嬷则似乎被栏杆上的一只大蚂蚁给吸引住了,正在全神贯注的观察蚂蚁在如何抵御山顶的罡风。
“這首《望岳》诗寄托虽然深远,但通篇只见登览名山之兴会,丝毫不见刻意比兴之痕迹。若论气骨峥嵘,体势雄浑,当为咏山诗第一。”
“此望东岳也。越境连绵,苍峰不断,写岳势只“青未了”三字,胜人千百矣。”
“云初自称谪仙人,朕准备捂着鼻子认了,皇后以为如何?”
“一首《五大夫松》道尽了臣妾半生辛酸,他是故意点破了臣妾的不堪之处,不過,這般說却让臣妾无法反驳,尤其是开篇的“咬”字让臣妾甚至心中生欣欣然。”
就在李治与武媚讨论的热烈的时候,实在是羞愧难忍的李弘轻声道:“父皇,母后,不妥吧?”
李治,武媚凌厉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李弘的身上,李弘被父皇,母后看的浑身发毛,马上改口道:“孩儿這就求师父一首诗。”
武媚眼中的神光稍微收敛一下,慢慢的道:“此次封禅泰山,乃是我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盛典,亿万臣民正翘首以盼,一众臣子无不绞尽脑汁,只为此次盛典增光添彩呢。
云初奉献两首诗,与上官仪作祭文,许敬宗作长赋,都将以你父皇的名义敬于天,《起居注》也将标识为你父皇御制,此乃常例,有何羞惭之处?”
李弘唯唯退下。
李治瞅着李弘的背影对武媚道:“太子被云初教导成君子了。”
武媚叹息一声道:“心性如此耿直,将来有他吃苦的时候。”
山顶罡风凛冽,云初挑选了一处背风的所在,将自己的背上山的帐篷撑起来,好让三家的妇孺进去避风,他与温柔,狄仁杰则在天街上四处走动,观赏泰山风韵。
温柔见四下裡无人,就小声道:“你跟陛下說啥了,我看陛下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云初道:“无它,就是听了两首御制诗文,吹捧了一番。”
狄仁杰瞅着云初的眼睛道:“不是你写诗文,陛下吹捧你?”
云初叹息一声道:“我从不在意诗文一类的小事,你们也是知晓的。”
温柔道:“你写了啥,說說。”
等云初吟诵完毕那两首御制诗文之后,温柔怒道:“佞臣行径。”
狄仁杰也怒道:“耻与为伍。”
云初道:“還有几首,不知二位……”
温柔原本愤怒的脸立刻就温柔了下来,瞅着云初道:“莫要羞辱我等。”
狄仁杰则低声道:“念出来共赏。”
云初愤怒的抬起手在两人脑袋上拍了两巴掌道:“此次封禅泰山,其实就是陛下手持割鹿刀,为天下臣民划分区域的时候,诗文虽然好,却哪裡有我們的事业重要,如果這两首诗能让陛下手中的割鹿刀能稍微偏向我等一点,足足顶的上我們十年奋斗之功。
割鹿刀向我,便是便宜了我們想让所有人都变成.人的梦想,哪怕這两首诗能让我們的梦想早实现一個时辰,那就会让很多人受益。
這才是這两首诗歌的真正价值所在。”
狄仁杰道:“直中取不可求,曲中求心不甘。”
云初耸耸肩膀道:“反正我不在乎。”
温柔叹息一声道:“我会为你這個尊者隐。”
云初道:“有本事你去說啊。”
温柔道:“不說。”
云初指着泰山脚下逐渐变得清晰的世界道:“這裡是我的故乡,我总盼着他能更好。”
狄仁杰道:“既然天生了我們几人,一定会变好的。”
云初又瞅着泰山外的天空对杜甫,郑板桥两位忧国忧民者道:“你们应该也不会在意的是嗎?”
此时,恰逢云破日出,金色阳光洒满泰山,片刻功夫,山顶的阴云尽去,一個清朗朗的世界展现在众人面前,云初长揖不起。
虽然這一幕在温柔,狄仁杰看来就是正常的天象,就在之前,已经有云破日出之象,云初却对這样的天象作揖,似乎极为看重,也不知道他在向谁行礼,也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
只有云初自己知道,那些先贤原谅他了,還允许他以后继续用。
陆敦信是在一片骂声中被四個壮汉抬上了泰山,等他来到天街的时候,云初四人已经坐在一座自己搭建的帐篷裡愉快的喝着热汤,吃东西。
陆敦信专门凑過去看了一下,确定他们沒有吃肉,這才满意的点点头去了皇帝的行宫。
陆敦信才进去,李弘就带着李思出了行宫,云初见他不敢直视自己,就把李思打发去找虞修容他们了,把他拉进帐篷道:“不要胡思乱想,任何付出只要与收获相等,就沒有什么好抱怨的,個人在大潮之中的荣辱微不足道。”
李弘道:“弟子知晓了。”
云初又指着天街尽头道:“祭台在玉皇顶,明日便见分晓。”
李弘点点头道:“明日日出祭天,我为亚献。”
温柔笑道:“太子以何物为献?”
李弘伸出手臂道:“吾以吾血荐轩辕。”
狄仁杰高声道:“善!”
云初笑道:“可惜,此时不宜饮酒。”
太子李弘道:“无需饮酒。”
說罢,就连李承修也跟着一起大笑。
被人抬上来的李绩站在远处,透過帐篷大开的门,见李承修正在为云初几人侍茶,還非常高兴的样子,就点点头,对一同被抬上山的许敬宗道:“老朽如何比少年?”
许敬宗道:“你高我一筹。”
李绩笑道:“勋贵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石牛,石马,石翁仲才是我辈归宿。”
许敬宗道:“你不准备配享宗庙了?”
李绩道:“老夫若是死,不是马革裹尸,便是投身怒海,若有一日你来海边,见大海怒涛翻滚,便是老夫来见你了。”
许敬宗道:“如此,必以美酒相待。”
說罢,两人竟然一起哈哈大笑,多年恩怨,竟似乎在這一笑中一扫而空。
行宫中,李治摊开一卷粗大的卷轴,找寻到温柔,狄仁杰的名字,提起朱笔在上面写了几個字,然后合上卷轴,瞅着窗外的天空沉吟不语。
武媚道:“子爵变县侯啊,他们過于年轻,以后除爵不易。”
李治道:“云初公然为此二人請封,朕给他這個颜面。”
武媚道:“就因为两首诗?”
李治摇头道:“只因为他们先他人一步登山。”
武媚道:“孤臣确实需要助力。”
李治冷笑一声道:“看吧,明日之后,天下将大不同。”
武媚叹息一声道:“他们准备去倭国了,陛下真的舍得?”
李治道:“他们不会离开大唐的,只是选一些子侄去经略倭国,只会把家财放在倭国,也就是给他们留下一條根苗。
指望一群再无雄心壮志的老朽去倭国那個穷蹙之地重新开辟天地,他们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指望一群膏粱子弟去开拓新世界,他们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大唐勋贵中,不是沒有可以抛开一身的锦绣去开天辟地之人,可惜,他们以大唐为故乡不愿意去。
這些人在大唐同殿为臣都做不到生死与共,指望他们到了那座岛上就能齐心合力的办成大事?
你且看着,他们拿下倭国不难,等拿下倭国之日,便是他们生死鏖战之时。
他们還忘记了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算远在倭国又如何,只要朕愿意,派一偏师就足以毁天灭地。”
武媚轻声道:“以后呢?”
李治道:“你我且冷眼观天下便是了。”
武媚道:“如此,大唐才算是真正进入了修养生息的时候了。”
李治道:“云初說的对极了,只要朕的百姓开始富裕起来,任何牛鬼蛇神将不再能蛊惑他们的心神,从此甘于我食我粟,天下再无纷争。”
武媚叹息一声道:“我食我粟,何等的艰难也。”
李治道:“說到底,不過是整顿吏治,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罢了,所有古往今来的帝王都知晓這個道理,可是呢,能彻底做到這一点的帝王又有几人呢?
朕奋大唐三世之余烈,策长鞭而驭宇内,今日终于有此局面,不试试的话岂不是对不起我大唐的列祖列宗。”
武媚起身整肃衣裳,拜倒在李治脚下插手道:“陛下有此雄心壮志,臣妾为陛下贺。”
李治志得意满,仰头看天,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慷慨豪迈之意。
人心宽了,看啥事其实都会变得简单,相对的,看事情也不会再柔肠百结,只会鞭辟入裡的直击中心,也会让一個人变得更加强大而直接。
只可惜,今晚泰山无月,想要月亮必须等待两日以后,才能得见峨嵋月,倒是罡风不绝,却无尘,只是冰寒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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