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作者:安之若眠
“快進屋。”

  “可是桌子還沒收拾……”

  “保姆會來收拾的。”

  楊炎拉住葉小柔,快步帶她進了別墅裏面,一進門,外面的雨就嘩啦一下變得更大了。

  “奇怪,剛纔還好好的,怎麼下那麼大的雨。”

  很不幸的是她晚了一步,淋了一身的雨,“所以這就是普通人跟那些名人的區別嗎?人家連雨都能避開。”

  話剛說完,腦袋上就被掛了一個東西,葉小柔拿下來一看,是一個柔軟雪白的毛巾。

  “誰說你是普通人了”

  “我的意思是,當個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好啊。”葉小柔拿毛巾擦了擦臉上和頭髮上的雨水,再回頭的時候,看到諾大的客廳頓時驚豔了。

  比起她一直住的那個房子隨意的裝飾,這個別墅的佈置顯然是主人更用心了的,整整二三百米的客廳,木質的旋轉樓梯,牆壁上鑲嵌着歐式的壁爐,米白色的沙發下鋪着漂亮的地毯,頭頂的吊燈是數百個水晶堆砌在一起的水晶燈,窗簾是厚重的藍色,牆壁上的畫也是與風格相符的花園系油畫。

  每一樣傢俱,每一個擺設,都像是一個個藝術品。

  楊炎脫下了外套,被雨淋溼的黑色體恤緊貼在身上,隱隱顯出了漂亮流暢的肌肉線條,剛剛被毛巾擦過的頭髮有些凌亂,漆黑的髮絲下那張臉龐顯得更加年輕,也更加英俊。

  如果說驚豔,真正讓人驚豔的,應該是站在那裏的楊炎。

  楊炎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睛,又快速瞥了一眼她被雨淋溼的衣服,頓了一下,移開了目光:“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吧。”

  葉小柔愣了一下,“可是我……”

  “雨下太大了,今晚就留在這裏吧。”楊炎轉身走向樓梯,“樓上有很多房間,你可以隨便住。”

  葉小柔轉頭看了一眼,雨確實下的非常大。

  楊炎轉頭看了她一眼,葉小柔只好跟他上了樓梯。

  其實在這之前她居住的地方,也同樣是楊炎的房子,而且據閆瀟瀟那天所知,楊炎在c市有很多房子,所以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裏,這裏應該也是其中一個居住點,然而同樣是楊炎的房子,在她住的那邊和在這裏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住的那裏幾乎沒有楊炎生活過的氣息,而這棟別墅……處處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這就是差別。

  “對了,你今天沒喝多嗎?”

  楊炎脣角勾了勾,像是想笑,“放心,我就算喝多了,也不會對你做什麼你不喜歡的事。”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照顧我,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麼?可以照顧自己嗎?”

  “是啊。”她隨口回答。

  樓梯上,楊炎轉過身來,葉小柔正好站在離他兩個臺階的樓梯上,兩人面對着面,距離捱得很近。

  可他太高了,所以兩人之間還是有着明確的距離,葉小柔只能仰着頭看他。

  然而哪怕是仰視的角度,他的眼底竟然沒有一絲居高臨下的冷漠,反而像是盪漾着一絲微微的笑意。

  “是什麼?”楊炎垂眸凝視着她的眼睛,“你所謂的照顧,就只是讓自己活着,你從小到大,真的有好好照顧過自己嗎?”

  當站在浴室裏,熱水沖刷過冰冷的身體時,葉小柔的腦子裏還回蕩着楊炎剛纔在樓梯上對自己說過的話。

  從小到大,她真的有好好照顧過自己嗎?

  有過的……

  有那麼兩年,她每一天都在儘量照顧着自己的身體,讓自己更聰明一些,勇敢一些,快樂一些,更討人喜歡一些。

  她曾經用了半年時間把高中三年的書全部學習了一遍,就等着某一天,提前考到一個人人羨慕的大學裏,讓曾經照顧過她的人……能對她不失望,而是很開心收養了她,她想證明自己還是優秀的,有讓人喜歡的優點的,只是可惜……上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所以照不照顧自己,又有什麼所謂呢?

  無論身在什麼地方,她都可以活下去,哪怕是在別人眼裏有些可怕的精神病院、監獄,甚至是簡陋的工地,她一直做的,都只是讓自己活下去而已。

  活着,就只是活着。

  而生活不一樣,生活應該是多姿多彩的,可她過去的生活都是一片昏暗。

  楊炎說得對,她這些年,的確沒有好好照顧過自己。

  洗完澡之後,她裹着浴巾走出來,發現浴室門口的椅子上有一個字條,上面寫着:衣服在衣櫃裏,都是新的,你隨意挑。

  這個臥室一看也是被精心佈置過的,米白色柔軟的大牀上,枕頭和被子都鋪的整整齊齊,木質地板上鋪着柔軟的地毯,房間裏只開着一個牀頭燈,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

  她拉開衣櫃,裏面整整齊齊的掛着十幾套衣服,而且全都是適合她穿的尺碼。

  葉小柔拿了其中一個睡裙出來穿上。

  這些衣服,不出意外,都跟她家裏那些衣服一樣,都是楊炎給她買的。

  這個男人好像永遠知道她需要什麼,而且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會第一個出現在她身邊,爲她解決所有她解決不了的事情。

  如果當初肖伍沒有受邵良偉所託,把她送到事務所,此時此刻的她又是什麼樣子呢?

  大概還蜷縮在那個工地裏簡陋的棚子裏,到了這樣的天氣,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跟那些在外流浪的小狗沒什麼區別。

  她走出房門的時候,看到楊炎正坐在樓下的沙發上,一手撐着下巴,彷彿在思考。

  他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着那顆她從枯井下找到的糖果。

  葉小柔輕手輕腳的走下樓梯。

  “你想到什麼了嗎?”

  她那頭已經長到腰際的頭髮披散着,身上穿着柔軟的白色長裙,一步一步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腳步輕的像只貓。

  “……沒有。”楊炎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的沙發上坐下,說:“牛奶喝了嗎?”

  “嗯,都喝光了。”葉小柔笑了笑,臉頰透着微微的紅,像是有些靦腆,“謝謝你。”

  窗外的大雨還在下,諾大的客廳卻彷彿是一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葉小柔看向那顆糖果。

  那原本應該是帶給孩童快樂的東西,卻在此時此刻透着一絲罪惡的氣息。

  “我見過很多絕望到想要自殺的人,那些重度抑鬱的,躁鬱症的患者,再多的藥物也無法彌補他們精神上的空虛感,曾經有一個企圖自殺的重度抑鬱症患者對我說過,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早就已經被一種無法形容的絕望感給掏空了,他的精神變得極度痛苦,他不知道這種絕望緣何而來,就好像無緣無故就降臨在他的身體裏,我原本以爲他遭遇了人生的重大創傷,但他說他沒有,他家庭幸福,工作順利,可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偏偏得了那種只有遭遇過重大創傷的人才會得的疾病。”

  她靠在沙發上,懷裏抱着沙發上的一個抱枕,輕聲說:“從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有一種精神上的疾病,是沒有任何緣由就可以無端端的去侵蝕一個人的生命力,就那麼毫無徵兆的,把一個好好的人拉入深淵。”

  “還有一個彷彿永遠都在微笑的年輕女孩兒,她的笑容是那麼溫暖,可是有一天,她就帶着這種笑容去跳樓,被送去精神病院的時候,她才哭着說自己早就已經想死了,表面上的笑容早就無法撫平她內心裏孤獨和痛苦,她想死,每次發病的時候都想死,那是微笑抑鬱症患者,身邊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承受了多麼大的痛苦,當精神上的病症轉化到軀體,他們連身體都產生了無法抑制的疼痛,可是他們身邊的人無法理解這種痛苦,只認爲是一個好端端的人一時想不開而已,有的時候身邊的人,正是壓垮他們生命中最後一棵稻草的人。”

  她的眼眸微微垂着,緩慢的聲音裏透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涼。

  那是因爲那些人說這些話時絕望的模樣,都深深刻在她的記憶裏,所以她纔可以一字一句的,全部都一一複述出來。

  楊炎眼眸暗了暗。

  “你覺得,這次的死者跟抑鬱症有關嗎?”

  “也許,我想也許是。”她看向楊炎,“有些已經有了抑鬱症症狀的人,並沒有選擇去看醫生,也許他們的生活已經充滿糟糕,也許他們根本沒有治療自己的想法,我感覺這幾次當衆自殺的死者,就好像在用自己的死來控訴什麼,是在控訴曾經傷害他們的人,控訴這個世界的冷漠,還是控訴命運的不公,他們沒有選擇在偏僻的地方獨自自殺,而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我想也許……他們所控訴的東西,正是被背後的那個人無限放大了,從而導致他們強烈想要自殺的想法。”

  楊炎微微擰起眉,“這次的事件,比沈澤的案子影響還大。”

  沈澤的案子,早就在人們的記憶裏慢慢變得模糊了,因爲他已經認罪伏法,當初死在他手裏的那些人也可以安息了,對於大衆來說,沈澤那個殺人魔的案子已經成爲了過去。

  而且那些可怕的殺人案,都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新聞中也沒有任何兇案現場的表露。

  而這次的自殺連環案,卻是確確實實的發生在他們身邊。

  而且,有可能還在悄悄的發生着。

  網絡上已經出現了大量有關自殺事件的帖子,熱度最高的,竟然不是那幾起自殺案件,而是出現了大批討論自己想要如何自殺的人。

  有人說要去整個城市最高的建築跳樓,有的人說要去偷警察的槍給自己一子彈,有人說引爆學校的實驗樓。

  但好在警方很快查出,那些自稱要自殺的人,都是有人利用多個ip地址在煽動自殺言論挑動人們不安的情緒,因此還抓了幾個人以儆效尤。

  然而討論自殺案件的帖子仍舊屢禁不止,甚至出現了大量蹭自殺案件熱度的‘網紅人士’發表不好的言論。

  這不光會對那些尚且未成熟的未成年人造成影響,對整個社會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尤其是,還會對c市這所城市,蒙上一層陰鬱的霧霾。

  也幸好社會上還是有很多知名人士發佈了很多正面言論,來抨擊這些充滿負能量的不良言論,畢竟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只有活着纔有可能找到希望去解決。

  葉小柔說:“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看着桌子上那顆糖果,眼眸漸漸變得焦慮起來。

  “目前看來,這些自殺的人之間並沒有聯繫,他們自殺的原因也各不相同,如果真的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這是一個組織,一個團體,還是一個人?他們的目的會是什麼?”

  “而且,爲什麼兩個死者的手上,都有這個糖果呢?這個東西到底代表了什麼意義?”

  轟然一聲雷聲,打斷了葉小柔的思緒,她被嚇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雷鳴閃電,狂風夾雜着大雨,彷彿預兆着這所城市的動盪不安。

  “不用害怕。”她聽到男人穩穩當當的聲音說:“我在這,沒什麼好怕的。”

  是啊,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本身也沒那麼脆弱,無論颳風下雨,無論身處何地,無論面對怎樣的惡魔,無論是否是孤獨一人,她都始終能從容面對,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但這個男人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人心神安定下來,並且輕而易舉的就令人陷入他催眠一般的嗓音裏。

  四周所有的聲音彷彿隔了一層玻璃一般漸漸模糊,耳邊只剩下他緩緩的低語聲。

  他在告訴她,她不是獨自一人去面對那些狂風暴雨。

  當葉小柔似睡非睡的時候,她忽然回過神來。

  “你……你是不是對我催眠了?”

  “沒有,我說過我不會經過你同意就催眠你。”楊炎微微笑了笑,說:“而且,你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催眠的人。”

  “那我怎麼這麼困?”她揉了揉眼睛。

  “那是因爲你太累了。”他說。

  是啊,今天一天好像經歷很多事情,原本三個自殺案件突然間多了一個,她和江碩匆匆趕去的時候,卻看到了那樣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但是仔細想想,那又何嘗不是人世間處處可見的庸碌和一地狼藉麼。

  如果不是因爲這幾年互聯網開始發達,生活在光明中的人們,哪裏會有機會看到這世界衆多陰暗角落裏發生的事情呢。

  “累了就睡吧。”

  當男人高大的陰影籠罩過來的時候,葉小柔本能的想站起身,然而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頭頂被男人的手掌輕輕覆蓋住,那股令人安穩的,催眠一般的氣息瞬間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

  她閉上眼睛。

  如果是你的話……我並不介意被催眠。

  “睡吧,在這裏你很安全。”男人嘆息一般的聲音說:“沒有人會傷害你,你會感覺到無所不在的安全感,你要做的,就是放鬆自己,把所有的感官都放鬆下來……”

  當她漸漸放鬆自己的時候,她感覺自己陷入一個溫暖而堅實的環抱裏。

  那是一種熟悉而溫柔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的將自己放鬆下來,因爲這個人不但不會傷害自己,而且還會保護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抱着上樓的。

  楊炎將她放在牀上的時候,她已經進入安穩的睡眠。

  看着她睡熟之後,楊炎轉身出了門,下樓拿起了一直震動的手機。

  “老闆,目前跟蹤的幾個自殺案子,發現一直都有人在追蹤他們的家庭狀況,而且不止一輛車在跟蹤拍攝,應該是打算把情報賣給媒體和網絡平臺去報道,目前看來,應該是背後有人在策劃把問題鬧大,但是目的是什麼還不得而知。”

  “如果不出所料,明天應該就會有媒體報道這幾起自殺案件的緣由,您看,需不需要我們跟警方聯繫,在事情擴散之前進行一下阻攔?”

  “不用。”楊炎沉吟道:“哪怕是警方也沒有辦法阻攔所有信息的擴散,如果現在採取措施,恐怕還會引來更壞的結果。”

  “現在全市已經開始在重點地區加強巡邏了,但是如果真的想自殺的人,怎麼也會想到辦法,哎,這可不跟謀殺案不一樣,防不勝防,你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好好活着呢?有困難跟社會求助就好了啊。”

  楊炎沉默了一下,淡淡道:“如果有一天,你會發現只有死亡才能解脫痛苦,你是會選擇痛苦的活着,還是乾脆利落的死?”

  沒有設身處地的經歷過,又怎麼能理解當事人的想法。

  “這……我得想想。”

  “不用想了,這種問題不是你能回答的。”他說:“你不是那些人,所以輪不到你來做這種殘忍的選擇。”

  掛了電話,他又翻出未接,找到肖伍的號碼撥了過去。

  一接電話,肖伍就三連問:“怎麼打了這麼多電話都沒接?我聽說小柔去查侯陽的自殺案了,她還好吧?”

  “有我在,她能有什麼事?”

  肖伍:“哦,你也去了啊,那我就放心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打那麼多電話是爲了什麼了,問完葉小柔的事情就沉默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對了,我現在還在局裏加班,侯陽的初步屍檢結果已經出來了,的確是死於農藥中毒沒錯,但他在掉入井底之前還沒有死,因爲農藥被稀釋過,所以還撐了一段時間,最後那段時間,應該是有人發現他喝藥了,然後把他扔到井裏去僞造成跳井自殺的,可憐的孩子,恐怕到最後一刻,他還在祈求有人去救他吧。”

  “他被帶到枯井的時候,要麼是在昏迷狀態,要麼,帶他去的是熟人,所以沒有發現掙扎痕跡。”

  “他的身上有不少陳年舊傷,而且他那對父母不光涉嫌家暴,還涉嫌買賣兒童,你覺得這個案子,會不會跟其他三個當衆自殺的案件沒有關聯?”

  肖伍還不知道葉小柔從枯井裏帶出來的那塊糖果,和李世琴兒子給她的是同樣的東西。

  可這個線索,說與不說,目前對警方來說也是暫時沒什麼用處的。

  “不一定。”楊炎說:“你知道臥軌那位死者的兒子吧。”

  “知道,叫童童,怎麼了?”

  “我們去看他的時候,他給了小柔一顆糖果。”

  “嗯?糖果怎麼了?是喜歡她纔給的吧,小孩子都這樣。”

  “我們在侯陽的枯井裏,發現了同樣的糖果。”

  肖伍驚了一下,“枯井裏,一樣的糖果,這代表什麼?”

  “我已經讓人查過了,糖果裏沒有別的添加,也沒有留下其他痕跡,所以目前還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麼,線索還太少了,而且……另外兩個死者,一個自己把自己燒成了灰,一個被自己的父母火化,目前也無法得知他們身上有什麼線索。”

  他看向窗外被大雨沖刷的夜晚,聲音低沉了些,“肖伍,馬上又要變天了,你要當心一點。”

  “我知道了,你也是。”肖伍說:“照顧好她……也照顧好你自己,這個案子,恐怕又少不了你們的幫助了。”

  “嗯,這個不用你操心。”

  肖伍沉默了一下,像是還有話想說,但最終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說:“行,你早點休息吧,我繼續加班去了。”

  轟隆一聲雷響,楊炎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看向二樓。

  葉小柔懷裏抱着一個抱枕,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裏。

  楊炎的臉色頓時柔和下來,“怎麼,雷聲吵到你了,睡不着了?”

  葉小柔搖了搖頭,看着楊炎走上樓梯,她忽然輕聲說:“我夢見了。”

  “夢見什麼了?”

  “我夢見那個孩子在枯井裏,捂着肚子說他痛。”葉小柔對他苦笑了一下,說:“看來他們說得對,我的確不適合當警察,我做不到像他們一樣專業的看待每一個案子。”

  “你是覺得他們就沒有情緒嗎?”他淡淡道:“是個人就有七情六慾,有共情心理,你看看肖伍平日裏加班查案的樣子,哪裏像個正常的人了。”

  他擡起手,似乎想去摸一下她的頭髮,葉小柔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他,既不躲開,也沒有抗拒。

  當他的手輕輕撫在她的頭頂的時候,她垂下了眼睛,睫毛微微顫抖着,所有的情緒都被隱在了眼底。

  像一個流浪了太久的小動物,終於收起了自己張牙舞爪的防備心,那樣溫柔而信任的,接受了眼前的人的撫摸。

  楊炎的手頓了一下,輕輕滑落到她的肩膀上。

  再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摟入懷中。

  可最終,他的手還是停頓在了半空中,收了回去。

  “如果要繼續查下去,你也許還會看到更多不想看到的東西,有更多不美好的回憶,甚至還有可能會受到傷害。”

  他的聲音在佈滿雷聲的夜晚裏,顯得異常溫柔,“如果你現在想要退出,我可以讓你過上普通人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沒有殘忍的案子,沒有警察,沒有罪犯,沒有可憐的受害者,你也就不會有這些不好的回憶,去做讓你快樂的事情,相信我,我有能力讓你過上這樣的生活。”

  葉小柔怔怔的看着他。

  是的,這個男人有這樣的能力,他可以幫助警察讓罪惡的犯人得到應有的懲罰,也可以讓一個人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

  無論金錢,快樂,夢想,他都有能力賦予,只要他想。

  如果這是一個誘惑,應該沒多少人會拒絕吧。

  多年後再回想這一幕的時候,葉小柔的臉上總是會浮現出笑容來。

  因爲她在後來才漸漸知道,這個男人在這一刻,是用了多麼誠摯的諾言來讓她來做這個選擇。

  可是無論過去多久,她始終也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不。”她說:“我要跟你一起。”

  我不害怕那些可怕的罪犯,我也不害怕再去見識多少罪惡的人性,我要跟你一起,去懲治你想要懲治的,守護你想要守護的。

  我們會成爲彼此最貼合的搭檔。

  楊炎對於她的回答並不意外,他點點頭,“好,那我們就繼續。”

  這就意味着,他們將要繼續面對那些陰暗角落裏未知的罪惡。

  ……

  徐媛媛的父母徐忠和朱香美今天中午回家喫飯的時候,剛走到樓道口就發現一路上四周鄰居都朝他們指指點點的,平日裏關係好的也不打招呼了,轉頭一看,本來應該在學校喫中午飯的女兒徐萱萱竟然還哭着回來了。

  “怎麼女兒,誰欺負你了??”

  “他們都說你們逼死了姐姐,不光不管她的死活,還喫她的血饅頭,他們還罵我全家都不是好人嗚嗚嗚……”

  “誰他媽在這胡說八道。”徐忠怒道:“簡直是太過分了,我們什麼時候不管她死活了。”

  朱香美:“就是,從小到大哪裏虧待過她了,自己在外面被人害死了,還能怪我們這當父母的不成。”

  他們三個人各個嗓門都大的很。這番言語很快引來了幾個鄰居,二樓還有個中年女人打開窗就破口大罵:“我呸,你們兩個人還有臉說是人家父母?高中的時候就不給人家交學費了,趕孩子出去賺錢,被人欺負了也不管,孩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了還硬是怕學費太貴不讓人家上,人家好不容易熬到上班了,還每個月要人家一半多的工資,現在孩子死了,你們兩個人不去爲孩子討回公道,竟然還跑去把人家家裏的東西都搬過來了,你們看看你們做的還是人嗎?!”

  一個老太太也走過來指着兩個人怒氣衝衝的說:“那孩子就是被你們這對父母給活活逼死的,要不然怎麼會好端端的去商場跳樓,她就是跳給你們看的!你們倒好,一點沒自責不說,還去喫孩子的血饅頭,去人家公司裏要賠償,你們配當父母嗎?你們兩個簡直是畜生不如!”

  兩個人頓時被罵懵了,小女孩兒也嚇得躲在爸爸身後,哭的更大聲了。

  “胡說八道,你們從哪裏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都是瞎編的!!”

  “你們自己看啊,你們家的事蹟早就被爆到網上去了,你們倆去媛媛家搬東西一邊搬一邊還罵她是個禍害的視頻,還有你們從小到大怎麼對待她的證據都被曝光了!”

  兩人一聽,連忙拿起手機搜索,果然看到了一條被頂上熱搜的言論——

  商場內自殺的二十歲女孩兒徐媛媛,生前曾遭父母虐待,死後被喫血饅頭。

  而且,後面跟着的視頻正是他們去徐媛媛家一邊搬她家裏值錢的東西拿去賣,一邊嘮叨她生前不多掙錢死後還給他們找麻煩的那一幕,他們壓根不知道他們那個時候被人拍了下來,還被人發到了網上曝光!

  兩人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朱香美差點氣得把手機摔了,“胡說八道,簡直胡說八道!要是不是我們收養她,那死丫頭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裏去了,我們是她的恩人還差不多,把她養這麼大,讓她賠點錢怎麼了?!”

  徐忠連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上了樓,還一邊大喊讓一直哭個不停的小女兒趕緊回家。

  而鄰居們一聽也傻眼了。

  原來那個可憐的姑娘,根本就不是這兩個人的親生女兒,難怪他們對小女兒這麼好,對大女兒卻百般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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