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叶小柔坐在副驾驶的后面,从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他一点侧脸。
他开车的样子很散漫,受伤的那只手时长搭在方向盘上虚虚握着,用力的基本都是另一只手。
杨炎忽然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
叶小柔一惊,迅速撇开视线看向窗外。
她知道以他的观察力,一定知道她刚刚的表现是被发现偷看后的心虚。
一路上杨炎都沒有开口,老马则一直在看手机,叶小柔更不可能主动开口,直到二十分钟后,大概快要到了的时候,杨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当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案发现场已经被封控,由于案发地点比较偏,道路也很窄,附近都是低矮平房与老旧的二层楼,两辆警车把路一堵,就把想過来看热闹的人给隔绝了。
叶小柔跟在他们两個人后面,看着在封锁线裡面,一個熟悉的人拿着手机皱着眉往這边张望着,在看到他们三個的时候,他眉间的阴影瞬间更深了。
是肖伍,之前的案子沒破,又出了新的案子,所以可想而知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肖队长,又见面了啊。”首先打招呼寒暄的必然是老马,但這次肖伍明显沒有寒暄的心情,他只是朝老马点了点头,就看向了老马身边的男人。
“杨老板。”
杨炎点了点头,很是敷衍的笑了一下,“肖副支队,好久不见了。”
“說实话,在這种地方见到你我一点也不高兴。”肖伍示意刑警拉开警戒线放他们三人进来,边往裡面走边說,“周局亲自给我打电话,让你過来看看案发现场,他希望你以顾问的身份,协助我們专案组调查這起连环杀人案。”
在周局刚上任的时候,杨炎就以犯罪心理顾问的身份帮助刑警队破過几個重大案件,所以周局对他的信任可想而知,只是杨炎自从成为一個生意人,就很少参与重大刑事案件裡来了,要不是周局亲口提起,肖伍也不愿意拉下脸来找他。
“我可担不起顾问這么大的责任。”杨炎客气了一句:“只是碰巧手裡有個案子,跟你们這個可能有点关系,所以過来看看能不能提供点线索。”
肖伍愣了一下问:“什么案子?”
“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還沒有,目前只知道死者独居,根据居住点看,有可能是失足女。”
几個人走到杀人现场的房屋门口,王铮和另一個女刑警正在询问一個脸色惨白,穿着寒酸的中年男人,从他的脸色和脚边的呕吐物就能看出来,他是第一個发现死者的人。
杀人现场在一处平房裡,裡面采光不好,所以开着灯,但站在门口,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阴暗气息,還有飘到门口的浓烈的血腥味。
现在天气本就潮湿炎热,房门一开,那股尸臭味远远的都能闻到,站在外面冲击力都很强,在场唯一的女刑警脸色很不好,一只手還捂着腹部,很显然這强烈的气味给她造成了严重的生理不适。
叶小柔听到那個中年男人哆哆嗦嗦的声音:“我家猫跑丢了……我找半天找到這裡,真的就是闻见味了才想着进去看看……”
杨炎脚步一顿,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跟着进去,還是留在外面?”
肖伍也皱着眉看向了她。
叶小柔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抬起眼睛。
杨炎站在他前面,超過一米八的身材,所以她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听你安排……老板。”
肖伍刚想說什么,杨炎先开口了。
“那就进来看看吧。”說完這句,他就顺手接過工作人员递過来的手套和脚套,走了进去。
死者的房子很小,裡外两间,外面一间相当于客厅,死者在裡屋,凝固的血迹从裡面蔓延在两個房间的衔接处,叶小柔往裡面看了一眼,法医還在勘测现场,除了拍照时咔咔的声音,沒有人說话,所有人都很严肃,气氛沉重又可怕。
“初步断定死亡時間在三天前,杀人手法跟前两起相似,现场的脚印,指纹都被收拾掉了,死者被凶手从正面掐死之后,双手被砍断,作案凶器用的应该是死者厨房的菜刀……”肖伍說,“前两起的案子你已经了解過了吧?”
杨炎蹲下身体,仔细看了看死者的头部位置,头也不抬,也沒有回话,只问了一句让肖伍觉得沒头沒脑的话,“是她嗎?”
“不是。”回答的是叶小柔。
杨炎抬头看了她一眼,老马也讶异道:“你怎么确定不是失踪的那個?”
老马从进来就带着口罩還用手绢捂住口鼻,他实在是看不了這种杀人现场,如果不是叶小柔還在身边,他是绝对不可能跟着一起进来的——当着杨炎和肖伍他们的面,他一個大老爷们总不能比i小姑娘還怂,但就算只看了一眼,他都看到尸体脸上都是血,而且脸上有很多头发,跟本看不出长相。
老马抓紧手绢,努力嗅闻着他老婆留在手绢上少许的香水味,越发想吐了。
“杨雪菲只有二十三岁,這個女人……至少在三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而且,杨雪菲不是失足女。”叶小柔低声說:“死者在這裡已经至少居住了一年以上,与杨雪菲的失踪对不上。”
老马惊悚的眼神变得更加惊悚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這個小姑娘为什么会這么淡定,這可是杀人现场,而且還tm的是一個变态杀人魔制造的杀人分尸现场!!门口那女刑警眼看着都已经吐過两轮了!她竟然好生生的站在這裡,好像眼前的尸体……对她来說不過只是电影上一個画面。
老马鼓起勇气又看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紧,他终于還是忍不住去了外屋干呕去了。
他是听說過不少变态杀人案,歷史上比這变态的也有,恐怖片也不是沒看過,但那些跟亲临现场所造成的的冲击力完全是不一样的!
“那這個案子就跟我們沒什么关系了。”杨炎說:“死者并不是我們寻找的失踪当事人。”
肖伍愣了一下,“杨老板,這可是你主动要参与這個案子来的,再說周局都已经开口了,只要你能提供案子的线索,我們专案组全都配合你……”
不急是不可能的,距离发现上一個死者不過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而這半個月,他们已经动用了大量人力和時間,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查了個遍,就连经常点的外卖小饭店都沒放過,就差沒在整個老城区挨家挨户的走访巡查了,但以她们的社会关系,几乎算得上一個连亲人都能半年不联系的社会绝缘者,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而且整個老城区上百万的人口,就算把所有的警力都用上也走访不完,省厅派来了更有经验的老法医,可依然沒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肖伍刚升职不久,這個案子可以說是他警察生涯中第一個重大刑事案件,而且是c市近几年最变态的连环杀人案之一,而且已经在網络上发酵,引起了整座城市的恐慌,這案子要是破不了,别說他拉不下脸来,整個刑警队乃至周局等领导都无法向广大群众交代。
他虽然一开始就信誓旦旦說一定坚持‘命案必破’的方向不动摇,但随着第三起案子被发现,他在案发现场简直头皮发麻,這会儿已经恨不得立马找出凶手押上刑场了。
杨炎的能力不必說他,光是他的背景,整個公安部的领导都对此心照不宣,這個案子他们巴不得让杨炎参与进来,所以周局肯定一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因为有他的参与,破案的几率必然会大大加强。
“我有說過不参与這個案子嗎?”杨炎瞥了肖伍一眼,這一眼让肖伍瞬间就镇定下来。
“你他妈就等我說這句话呢是不是?”肖伍咬牙切齿。
都什么时候了,還非得他拉下脸来亲口求助才行?
杨炎說:“前两個案子的报告周局已经给我看過了,的确,案发现场跟前两起很像,但你沒有发现這起案子与那两起最明显不同的一点么?”
行,案子重要,帐還得慢慢算,肖伍恨恨的想,他定下心来看了一次现场,“具体得等法医出了报告才知道,目前看来杀人手法都沒有太大差别,只是這次凶手暴力成分居多,死者脸都被打肿了……”
“還有呢?”
肖伍愣低头看向尸体。
三十多岁的女人惨死在出租屋裡,垃圾桶裡用過的避孕套,抽屉裡的情趣用品,外屋裡的摆设都說明這是一個失足女‘工作’的地点,而此时此刻,她的脖子看起来几乎是硬生生被人掰断,凶手在她死后又砍断了她的双臂……
“如果都是同一個凶手所为,那么他的犯罪标记已经很明显了。”
犯罪标记,是指犯罪人为了满足某种心理上的需要,在犯罪過程中实施的一种特殊行为,而连环杀人犯的犯罪标记最为明显,哪怕连环凶手在作案时用了不同的犯罪手法,他的犯罪标记也是相同的标识,作为一种特殊的行为,犯罪标记行为不仅能反映案犯的诸多心理状态,也能为警察破案過程中提供线索。
“头发,她的头发和指甲沒有被割掉。”肖伍喃喃道,与此同时,上两起案件的案发现场也出现在他的脑子裡,于此时的案发现场相比,的确有很多不同!包括死者的身份,還有凶手对案发地点的保护情况,都比前两次要‘粗鲁’的多。
“還有……”
還有,還有什么?肖伍烦躁的撸了把自己的板寸头,忽然听到身后女孩略带沙哑的声音道:“這裡有两個房间,一個完整的尸体。”
“谁跟你說完整了?你沒看见死者的胳膊被人砍下来了么……”肖伍下意识的反驳,却见老法医朝他瞥了一眼,然后喃喃說了句话。
肖伍沒听清法医說了什么,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两個房间,一個完整的尸体……两個房间,一個完整的尸体……
对,之前的两個案子,被砍下的四肢是被放在不同的房间的,這裡有两個房间,如果按照凶手的作案手法,至少被肢解的部位应该放在其他房间裡才对。
“這代表什么?”肖伍說:“难道你想說凶手不是同一個?!”
问完這句话,肖伍才反应過来,他這句话是向着谁问的,不是肖伍,不是法医,不是在场其他的刑警勘测人员,而是叶小柔!那個本不该出现在這裡的人。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案发现场的门口,她的身形還是那么瘦,但比起上次布满灰尘的身体和脸庞,她這次浑身上下都干净了很多,据說女犯在临释放的前几個月可以开始留头发,而她的头发显然长得很快,那一头天生略浅的头发蓬松的披散在肩膀上,让她苍白的脸庞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弱。
柔弱?肖伍心想,這女的可他妈一点都不柔弱,他可是亲眼看着那個视频裡的她被那么多人围攻都毫不示弱,所以当时他甚至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個年轻的男孩。
哪怕是狱警也沒有办法时时刻刻关注每一個犯人,像她這样年轻的女孩,在遇到更加穷凶极恶的女犯人的时候,就如同被管理下的狼群裡出现一只柔弱的兔子差不多,一定不会好過的了。
在這個特殊的地点,肖伍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忽然觉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這裡,又为什么会有那些离奇而又复杂的過去?
她脸上竟然一丁点的惊慌害怕都沒有,她的目光是向着死者的,漆黑的瞳孔裡透着說不出的悲凉。
“肖队,有发现!”
听到门外的声音,肖伍回過神来,连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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