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带回家
算起来他跟卫舒芸已经有五年沒见，但昨天那個熟悉的号码忽然给他发来了消息。
“小颂，我跟怀琛回国了。”
“你這周末要是有時間的话回家一趟。”
還是他熟悉的命令语气。
收到這條消息的时候在上水课的时颂正想趴在桌子上悄悄眯一会，看到发件人名字后他直接條件反射坐直身体睁大眼睛，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
他握住手机，紧张得就像卫舒芸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一样。
不是在做梦吧。
他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那條短信。
這條信息前面就是时颂发给她的几個“新年快乐”，這些卫舒芸眼裡无意义的空话毫不例外全部石沉大海，它们整整齐齐地在每個過年的零点依次排列了下来，看上去孤零零的。
时颂的眼睛黯淡了几分。
他确实想念卫舒芸，但或许是近乡情怯，也或许是实打实看到了這些年来卫舒芸的漠然，他忽然有些逃避。
今天已经周五了，他這周也确实因为美术比赛的事情忙到心力交瘁，稍微拖两天调整一下心情应该也沒什么吧。
时颂犹豫了一会才說：“妈，我這周末要上课，你们先倒时差休息吧，下周我找到時間立刻回去。”
卫舒芸那边回复得很快：“可以。”
时颂按灭了手机屏幕，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气。
当时计划得好好的下周再去想家裡那些烂摊子，但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只這么一次沒說实话就被正正好好地抓包了。
也不知道怎么跟卫怀琛解释這种局面，时颂只能轻轻眨了眨眼睛。
卫怀琛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他并沒有继续這個话题，而是嗓音温和道：“如果你回去的话母亲会很高兴的，這些年来她很想你。”
他鸽子灰的眼睛仍然看着时颂，其中的阴翳已然散去，這样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所以你愿意跟我回去嗎。”
时颂犹豫了两秒钟。
本来的确很逃避，但因为昨晚做的那個诡异的梦，他又有些事情想回去求证了。
结果就在這时，旁边忽然插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颂颂，原来你在這。”
是林奕铭。
他几步走上前来，像是刚发现了旁边有人一样疑惑地歪了歪头：“哎？這位是……”
“原来你今天约了人。”
卫怀琛轻描淡写地看了林奕铭一眼，笑着对时颂說：“不跟我介绍一下嗎。”
两個人同时看向了时颂。
那男人這姿态裡有种說不出的亲昵，林奕铭瞬间产生出一种被隔绝于外的焦躁感。
他的长相实在太优越了，就连身上的衣物都透露出气度不凡的优雅来，被那双鸽子灰的眼睛盯上的时候林奕铭浑身都不自在，在這样的人面前谁都会有危机感。
更何况他一点都不想有别人带走颂颂。
半個月前时颂就跟他抱怨自己沒抢到京市剧院某场话剧的门票，林奕铭听了之后记在心裡，到处找关系才勉强从内部高价买来的两张票，就想在今天给他個惊喜。
方才在墙外隐隐约约听到那人好像想带时颂去哪，林奕铭這才连忙站出来打断他们的话。
“我是他的……”
男朋友那三個字就在嘴边，但林奕铭還不想给时颂带来多余的麻烦，思索片刻之后不甘心地改口道：“我是时颂的大学同学。”
林奕铭自认为自己并不算是醋意非常强的人，但大概是面前這個人身上的气质太過于危险，他现在心裡警铃大作。
如果不是那人挡在门口，林奕铭几乎都想进去站到时颂身边，把他圈入到自己的领地当中。
他就這么直直地跟卫怀琛对视，两個人中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感。
因为林奕铭紧绷的态度，空气都莫名有些剑跋扈张。
卫怀琛倒是不怎么在意地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神色跟林奕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道笑声就像是刺一样扎进了林奕铭的耳朵裡，他瞬间头脑一热愈发咄咄逼人起来，微微扬起下巴：“你有什么事找时颂，跟我說也是一样的。”
這话堪称幼稚，但此时林奕铭沒顾得上考虑這些。
他感觉那人的态度裡满满都是說不出的轻蔑，這连带着他对时颂的主权都受到了威胁。
“哦……你们关系這么好？”
卫怀琛居高临下的姿态堪称审视，他微微侧身靠着墙，饶有兴趣道。
“当然！”林奕铭愈发感觉那人就是故意挑衅自己的，于是立刻回击，“时颂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們俩关系怎么可能不好。”
旁边的时颂微微蹙眉。
之前林奕铭就很喜歡到处讲他们俩感情有多深，每次有人拿這些揶揄的时候他都很不自在。
时颂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好了奕铭，他是……”
他的声音跟卫怀琛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是他的哥哥。”
怎么会？时颂从来沒說過自己還有哥哥啊？
林奕铭感觉自己脑子裡“嗡”的一声，不由得睁大眼睛。
看着他错愕的神色，卫怀琛慢條斯理地补充了一句：“看到颂颂跟同学相处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叠词相比于林奕铭的称呼又亲昵了许多，就像是小锤子一样轻轻地在时颂的耳道上敲击了两下。时颂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勾了一下裤子的布料，莫名地因为這個称呼有些紧张。
他以为卫怀琛不愿意承认自己和他的关系，但此时他的态度却相当坦然，无声宣告之前时颂心裡的那些担忧似乎不作数。
卫怀琛非常有礼貌地笑了一下。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鸽子灰的眼睛裡带着几分随意的懒倦，但嗓音却仍然是凉的。
他微微垂眸，姿态高傲而优雅：“但是，我觉得你并不能替代颂颂做决定。”
這话說得不怎么气，但林奕铭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
他瞬间醒悟過来刚才到底有多讨人嫌。
对面那個……可是人家哥哥啊。
他简直尴尬得无地自容，头皮发麻道：“不，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林奕铭都要抓耳挠腮了，但现在說什么都于事无补。
卫怀琛则笑了笑十分大度地表示沒关系，紧接着他问时颂：“那你是要继续跟你同学一起，還是跟我回家？”
空气沉默了两秒。
林奕铭有些懊恼地垂下头，手在身侧握成拳头。
思索片刻，时颂看向林奕铭：“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今天有事……要不我們下次再约？”
抛开之前的纠结不谈，时颂也确实有点想家了。
虽然心裡早有准备，但看到自己变成了被放弃的那個選擇，林奕铭的心裡還是涌起一股失落。
但也怪他沒提前跟时颂說清楚话剧门票的事情，眼下他才刚怼了人家哥哥，已经不适合再开口說其他任何事了。
期待已久的话剧约会他也只能找别人一起看。
林奕铭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那好吧，我先回学校了，回头见。”
“嗯，拜拜。”
时颂松了口气。
……
回去的路上。
车裡两個人都沒說话，气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坐在副驾驶的时颂有点受不了這样的气氛，忍不住侧头开口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嗓音有点软，向□□的动作露出了一小截线條漂亮的颈项。
卫怀琛的手正扶在方向盘上。
他不经意看了眼后视镜，刚好在那裡对上了青年的眼睛。那是一双浅色的杏核眼，眼神干净澄澈，裡面闪烁着细碎的光，一点污垢都藏不进去。
他只在几年前见過自己這個弟弟，那时候的他也是這样一副茫然而无辜的表情，除去五官愈发昳丽精致，几年的時間好像沒有在时颂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卫怀琛淡淡地收回目光：“昨天上午。”
那看来卫舒芸确实是一回来就给他发消息了。
时颂心裡闪過了的小小雀跃。
卫家的别墅离咸云记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跟卫怀琛待在狭小空间的感觉起初還让时颂有些紧张，但等车程過半之后他的精神放松下来，渐渐就困了。
今天阳光正好，透過车窗又轻又软地照在时颂脸上，而卫怀琛开车又非常平稳，昨晚做了一夜噩梦的时颂本来就沒怎么睡好，他的头慢慢抵在了车窗上，眼睛半合。
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
等开进别墅区卫怀琛侧头一看，才发现副驾驶许久沒有声音的时颂已然是歪着身子睡着了。
男生柔软的发丝轻盈地搭在脸侧，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唇微微张开了一道小缝，他呼吸均匀，手指蜷缩着，整個人都流露出了一种不设防来。
一時間卫怀琛竟有些无奈。說起来他们俩并不熟，在這种环境下时颂竟然都能睡着，只能說他对人实在是太沒有戒心。
這种生动的情绪已经有太多年沒在他身上出现了，半晌卫怀琛皱了皱眉头。
“时颂。”
他的嗓音淡淡的，仿佛是卷了薄荷叶子一样凉。
“唔……”
但是时颂并沒有立刻转醒。
似乎是听到有人叫他，他从喉咙裡发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嘟囔声，细细软软的，简直就像是猫儿用還沒有长全的爪子细细地挠了一下卫怀琛的心口。
卫怀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勾了一下，眼神暗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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