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夜
“颂颂,你到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模模糊糊的,时颂有些听不清。
“嗯对,”时颂瓷白的手指翻過一页书,顺口问,“你在哪啊?好吵。”
他的嗓音很软,透過电话传到对面的时候稍微带了点电流音。
林奕铭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酥了一半。
他咽了一口口水,用手稍微捂住话筒减少人流的声音传過去:“我還在学校呢,之前把手机放寝室忘带出去了,就他们手欠挂你电话,对不起啊宝宝。”
事实上他和苏唐刚看完话剧,发现刚才竟然是时颂的电话后苏唐一直在道歉,眼神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林奕铭心一下就软了,跟时颂解释一下就行的事他当然不会怪苏唐。不過他沒打算告诉小男朋友自己出来看话剧了,毕竟手裡握着两张沒送出去的票還是挺丢人的。
时颂“哦”了一声,身体懒懒地靠上椅背正想再說两句。
就在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颂颂?”
外面的嗓音又凉又淡,尾音微挑。
是卫怀琛。
时颂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沒拿稳。
他把手机拿得离自己稍微远了一些,转头扬高声音问:“嗯,什么事?”
“出来吃饭了。”
卫怀琛慢悠悠地說。
“好,我马上!”
紧接着时颂凑近电话,压低声音說:“那我先挂了。”
最后几個字带上了点气音,瞬间把林奕铭撩拨得面红耳赤。
“嗯好,宝贝亲……”
他這话慢了半拍。
时颂似乎听到嘈杂的人声当中林奕铭說了点什么,不過反应過来之后他已经手快地按下了挂断。
于是林奕铭收到的就是冰冷无情的几声“嘟嘟嘟”。
旁边的苏唐脸上写满愧疚,他轻轻拽住林奕铭的袖口晃了晃:“你男朋友不是生气了吧?我刚真不是故意的,我沒看到是他……”
他现在也有点后悔。自己之前挂人家男友电话的行为简直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大概是剧院裡太黑,所以他精神恍惚才能做出来這种事。
林奕铭倒是满不在意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裡:“哎呀你放心吧,我家宝贝脾气好着呢,這点小事還不至于——”
說着說着话他忽然看到了什么,眼睛瞬间亮了:“你在這稍等我一下,我家宝贝之前說過喜歡那家糕点店的东西,我去买两块,马上就回来啊。”
话還沒說完,林奕铭的身影就已经跑远了。
原来林奕铭也会這么把一個人随口說的话放在心上。
苏唐在原地站定,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
吃完饭之后,程高漱了口语气随意地问时颂:“之前我跟你妈在国外忙着,你一個人過得怎么样?”
时颂随意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抬起头笑笑,耳边的碎发垂下来一绺,杏核眼微微弯起来,整個人又乖又甜:“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
其实五年来他爸是一直跟他保持联系的,不過也仅限于逢年過节的时候互相问候一句。
但他们每個月都会给时颂打来很多生活费,這些年来时颂一笔钱都沒用,全部存到了一個特定的账户上面。
自从高二以后,时颂就开始用自己的画赚生活费了。
不過這些时颂并沒有打算跟任何人說,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忙公司的事情也要保重身体,不用管我。”
男生懂事的样子有点让人心疼。
“那就好。”
程高移开了目光,轻咳一声:“有什么困难随时跟家裡說,我們绝对不会缺着你的。”
“好。”
时颂点点头。
“爸,妈,你们這次回来就不走了嗎?”
“不走了。”
程高轻轻地叹了口气:“国外的事情基本上解决了。小颂,你以后也把东西收拾收拾经常回家住吧,我之前都不知道你這些年来一次都沒回過家。”
“你跟怀琛以后要好好的,互相扶持才行。”
“哦对了,提起這個……”程高忽然笑道,“回来這么长時間,我都沒听你喊怀琛一声哥哥。”
时颂:“!”
他猝然转头看去,刚好对上了卫怀琛带着笑意的眼神。
他的眼睛是一种无机质的灰色,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情感有些淡漠,但仍然是温和的。
时颂心头一跳。
他猜到卫怀琛应该不太喜歡自己,所以从回来之后就避免了這個問題。
沒想到還是被发现了。
时颂之前从沒有這么叫過一個人,乍一开口還有些羞耻。
昳丽的男生看上去有些忐忑。
他咬着下唇,精致的唇珠愈发明显,牙齿在下唇上留下了一小排牙印。
耳朵尖都悄悄地发起烧来。
“怎么了,不想叫?”
程高笑着,话裡有点催促的意思。
這么多人看着,他不叫属实有点說不過去。
时颂纠结片刻,终于還是从唇齿当中艰涩地吐出了那两個字。
“哥……”
“哥哥。”
叠词亲昵,這嗓音很软,声音又小,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說完之后时颂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就连鼻尖都有点红,简直就像是染了桃花一样,又娇又甜,简直让人想咬一口。
“嗯。”
卫怀琛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好像是被精心算计過的一样。
……
时颂晚上就住在家裡。
最近的天气多变,明明白天還晴空万裡,但到傍晚之后天空就阴沉了下来。
八点多的时候阿姨来敲开了时颂的门:“小颂,睡了嗎?”
“怎么啦阿姨。”
门被拉开了一條缝,时颂探头出来,猫猫祟祟的简直就像是某种小动物一样。
阿姨瞬间被逗笑:“刚才我在走廊遇到了怀琛,他让我把這個给你送来。”
一边說着,她一边把手裡的一個袋子和一杯牛奶送過来。
“好,谢谢阿姨。”
时颂接過东西,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套崭新的睡衣。
他确实沒睡衣穿,本来想着今天凑合一晚上算了,沒想到卫怀琛竟然能细心到這种地步,真的是温柔又周到。
时颂心裡有暖流涌過,他很感动,决定明天還是当面跟卫怀琛道谢。
喝過牛奶洗漱完之后,时颂就睡了。
……
梦裡昏昏沉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画面反复闪過,时颂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一些,仔细看還能发现被窝裡小小的鼓包在细细发抖。
“轰隆——”
一声炸雷划破天际。
时颂被惊醒,他怀裡抱着厚厚的被子猝然从床上坐起来,手捂着胸口心跳极快呼吸都乱了。
他好像又做噩梦了。
但具体是什么梦,他一時間又有些想不起来。
时颂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外面哗啦啦的雨声還在继续,配合着不间断的打雷声,這让他心烦意乱。
他的手摸索過床头柜,打开了一盏小灯后拿起茶杯。
空的,裡面一点水都沒有。
时颂感觉喉口火烧火燎的实在难受,虽然百般不情愿离开被窝,但還是不得已起身下床。
一双瓷白细致的脚踩进了毛茸茸的拖鞋当中,时颂掩着唇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往外面走。
到了楼下,时颂竟意外地发现厨房裡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深更半夜的谁在那,不会是小偷吧?
一瞬间时颂心裡闪過了无数不好的猜测,他屏住呼吸悄悄摩挲着走過去……
“颂颂?”
就在马上要靠近的时候,一道微微沙哑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时颂被吓了一跳,在原地站住。
他愣了一瞬才反应過来:“哥?”
這個称呼脱口而出,时颂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卫怀琛似乎還沒睡觉,从影影绰绰的轮廓当中时颂看到他身上還穿着白天时候的衣服,整個人微微向后靠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姿态随意,仿佛是一道夜色中的影子。
只是這黑暗实在太浓重了,以至于时颂眯起眼睛都看不清他的脸。
喊完他之后,卫怀琛就沒說话。
时颂心裡觉得有些异样,他为了打破尴尬强行找话题道:“哥,你怎么不开灯啊。”
一边說着,他一边走上前想把灯打开。
“先等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卫怀琛竟然开口制止了他,他的嗓音听上去跟白天不一样,好像压抑着什么似的,懒倦低沉。
“别开灯。”
时颂愣了一瞬,听话地在原地站定。
“好乖。”
夜色中,时颂听到对面的卫怀琛用气音轻笑了一下。
那转瞬即逝的声音轻轻挠了挠时颂的耳垂,让那一小块敏感的皮肤莫名泛起灼烫。
“哥,你怎么了。”
时颂飞快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终于忍不住问。
卫怀琛定定地看着他。
对面的男生眨了眨眼睛,因为困倦眼睛裡染着潋滟的水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的模样有点无辜。
卫怀琛的目光下移,落在了时颂的睡衣上。
那是他自己的衣服,所以对于时颂来說尺码有点大。
时颂虽然把扣子扣到了最顶端,但那嫩生生的锁骨還是露出来了一段,他把袖子挽了起来,裤脚却有些长,尽数耷拉在毛茸茸的拖鞋上面。
他的骨架太小了,根本架不起来這样一件衣服,就像是偷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
看上去有点可怜。
這样的姿态尤其容易激发别人最恶劣的心思,尤其是现在的卫怀琛。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紧。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睛愈发深沉,仿佛是沾染上了久久不散的阴翳。
卫怀琛慢條斯理道:“别害怕,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听到卫怀琛不舒服,时颂瞬间紧张了起来:“那我要帮你去叫爸妈嗎,你怎么不舒服?”
毕竟這個家裡是卫怀琛难得地朝他展现出了善意,虽然跟這個哥哥并不熟,但时颂心裡已然对卫怀琛产生了家人一般的好感。
窗外的雨声還在继续,在他们谈话的间隙有了越来越大的趋势,给整座城市都染上了几分湿漉漉的阴森气息。
卫怀琛沒回答。
狭小的空间裡只剩下了他们两個人清浅的呼吸声,仿佛交叠在了一起。
“哥?”
时颂愈发担心,他的嗓音软了下来,清甜得仿佛是某种果实:“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可以跟我說,或者我扶你回房间。”
卫怀琛慢條斯理地把手裡的杯子放到旁边,发出“咚”的一声。
“你为什么不過来呢?”
他的嗓音模糊不清,裡面带着古怪的笑意。
“什么?”
时颂沒听清。
他正打算走上前去看看卫怀琛的情况。
结果就在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把這狭小的室内映照得有如白昼。
“轰隆——”
惊雷炸响。
在那一瞬间,时颂看清了卫怀琛身边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個白色的药瓶。
只是跟他寻常看過的包装,都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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