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少女成神之前·二十三
沈容抱劍站定,“法則之主大人,原本在聖殿的時候,我想挑戰您的。稀裏糊塗的,我就給忘了。請問您能在此接受我的挑戰嗎?”
她目光飽含希冀地看着他,眼眶還紅着。
“挑戰我,想要藉此免除處罰。”他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沈容抱劍的手指微曲,指甲在劍身上劃出冰冷低吟。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香吉果,“您要喫這個嗎?”
法則之主手指一勾,香吉果便都到了他手裏,他動作優雅地喫着果子,不說話。
挑戰也好,果子也好,都不能免除處罰嗎?
沈容收起劍。
獸獄的鎖鏈纏住她纖細蒼白的腳踝,如捲到獵物的蛇,將她慢慢拉進血池。
至血池邊緣,只聽清脆一聲,她腳上鎖鏈卻斷了。
法則之主側對着她,修長的手指在掌心裏挑揀果子玩,就是不喫。
他並不喜歡喫香吉果。
這一刻,沈容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她有些無措,又忍不住失神,站在血池邊,靜靜地看着他。
良久,久到她忘了時間在流逝。
法則之主突然看了她一眼,眉頭一緊,揮袖把她送出獸獄。
那一眼裏,她看到了煩躁,不喜。
他不喜什麼?
沈容回到房間,洗漱換衣,走到鏡子前,腳步突然頓住。
鏡子裏的她,還是海幽種纖弱如花的模樣。
因失血過多,她膚色有些慘淡的蒼白。
但更讓人覺得刺目的,是她平直的嘴角,低垂的眼角,滿臉寫着迷茫和哀傷。
他不喜她這張哭喪臉。
沈容對着鏡子扯脣笑。
算了,比哭喪還難看。
不笑了。
門突然響了。
她打開門,收到一封來自神海域的信。
拆開信,看完,她倒在牀上,把臉埋在枕頭裏,被子將她從頭到腳蓋住,成了一個小小的小山包。
過了一會兒,小山包顫抖着,發出低低地抽泣。
又過了一會兒,委屈地哭聲填滿了房間。
·
海幽種容變了。
她變得——可怕。
所有和沈容一起參與過任務的神獸種對她的印象都成了如此。
她面如冰霜,比從前更像一具華美的雕塑,好似沒有絲毫活氣。
有神獸種在任務中試探她,偷襲她,諷刺她……以從前的方式對待她,無一例外,都沒有再回到神選之庭。
他們死了,死在她的劍下。
原本,還會有不懷好意的神獸種在海幽種庭院門口徘徊。
如今,她的門庭和她的庭院一樣寂寥冷清。
神獸種們經過,都會繞道走。
神獸種們期盼三大霸主種族出手治治她,然而那天她進了獸獄之後,三位主宰繼承人就沒管過她。
直到第四個任務到來前。
離原敲響了她庭院的門。
神獸種們暗中觀察,期盼離原能給她一個教訓。
門打開,那美麗纖弱又冰冷的少女走出來。
離原看着她,不說話。
她道:“有什麼事,直說。”
離原:“海幽種容,你這是在懲罰你自己。”
沈容沒有解釋,只道:“沒有正事要說就走,我還要休息。”
她擡手關門,離原用腳抵住門,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果子,“你不該是這樣的。”
青果躺在他掌心,是神域獨一無二的果,是羅迦蔓樹的果。
她側身讓開條路:“進來。”
離原進門,從她身邊經過時,看到她臉上的迷茫遠勝過冰冷。
門又重新關上,密閉的庭院裏只有離原和她。
她祭出劍:“你對羅迦蔓樹下手了?”
離原“啪”地把果子砸在玉桌上,“我要是對羅迦蔓樹下手,我還把果子帶過來給你看做什麼?故意和你結仇嗎?”
沈容收劍。
“你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被我做成標本,我也只會把你放在倉庫裏落灰!”
離原拿起被拍扁了底的果子交到她手裏,“羅迦蔓樹託我給你的。”
“羅迦蔓樹?”
沈容眼前浮現出那棵巨大的羅迦蔓樹。
月夜下,她坐在樹幹上,荊棘藤蔓將果子遞來給她。
那時候,她笑得很開心。
可現在,她隻眼眶發熱,鼻頭髮酸。
“羅迦蔓樹在我的地盤,你獲得了他的天賦,我自然也要去試一試。不過——”離原不自在地說,“沒成功。”
但是,羅迦蔓樹給他講了那個成功者的事。
而他得意地告訴羅迦蔓樹,“她現在不怎麼笑了。”
他得意,他纔是笑到最後的人,
羅迦蔓樹有些生氣,又長長地嘆息,和他說了一個海幽種少女的故事。
無關挑戰,只說那個少女。
——我本想就此逝去,但她告訴我何爲希望。
——……你不會想象到,她爲了贏我,有多痛苦。但她眼裏的光,從沒黯淡過。她的笑,真漂亮啊……
那一瞬間,他腦海裏浮現出很多,對他來說亂七八糟的畫面。
全是她。
——她不再笑了,你在得意什麼呢?
——你們這些所謂的強者,抱團刁難她一個。這難道不是你們比她弱小、比她卑鄙的證明嗎?
離原從回憶抽離,瞥向沈容:“雖然沒成功,但他給了我不少果子,讓我帶一個給你。”
沈容正慢吞吞地撕開果子皮,喫果子,“很香甜,很好喫。謝謝。”
我和害了你的人才是一夥的,你怎麼對我說得出謝謝?
這話哽在喉嚨裏,離原卻說不出口。
他走到她面前,又遞給她兩個果子,“那再給你兩個。”
沈容接果子,微微一低頭,眼淚“啪嗒”滴在他手上。
她想要撣去淚水,他卻迅速收手。
淚水順着手的紋路流下,他覺得很燙。
“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會說出去,也不會嘲笑你。”離原用另一隻手摩挲淚水流過的痕跡。
“法則之主大人,也不喜歡我這個樣子。從前他還會對我顯露出一些情緒,但最近,他又變成冰冷的樣子了。”
沈容低低地說。
“你真的喜歡法則之主?!”離原訝異,心裏有些不舒服。
沈容輕輕地搖頭:“他是我現在必須尊敬,必須愛戴,必須靠近的人。”
她需要他的力量,他的公正。
離原輕笑:“再怎麼低沉,你腦子也挺清楚的嘛。”
沈容收起果子,回房,“要是沒別的事就走吧。”
離原叫住她:“海幽種容,你不止是年紀小,你還經歷得太少。他們那些被寄予厚望的人,從小受到的教導,經歷過的磨練比你想得多得多。”
“你太過強大,他們就會恐慌,害怕你奪走他們的位置,到時候,即便這不是他們的錯,他們也會成爲全族的罪人。他們必須攻擊你,必須打壓你……”
這個他們,包括他自己。
沈容不說話,也沒有停下腳步。
他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如果我不是陸花白雪主宰的繼承人,我不會這樣針對你。”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擡起頭,已是淚眼婆娑,“我的種族,沒有人期望我揹負什麼。所以我從小,沒有像你們一樣受過什麼磨練。甚至,我現在明白,我這副樣子,稱得上天真。”
“你很聰明。”但確實天真。
沈容眼淚撲簌簌,肩膀抽動着再也憋不住,嚎啕大哭:“所有人都想讓我回到神海域去做一個花瓶,所有人都想讓我成爲一個廢人。”
“我以爲早晚有一天,他們都會像我一樣擁有希望。”
“可是元婭回到神海域之後,他們受到威脅,他們害怕,他們恐慌,他們只想磨滅我的希望……我理解他們,但我真的很難受。”
從獸獄回來的那天,她收到的那封信,是爺爺奶奶寄來的。
哪怕元婭受傷,他們也願意支持她。
可是,其他種族威脅海幽種,排斥海幽種……
這讓他們怕了。
“你們就不覺得,你們卑鄙得像陰溝裏的老鼠嗎?”她淡淡地反問。
離原怔住:“這些事,我並不知道。”
但是他一聽就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處理不了她。
外面的人自然會想辦法處理她。
他伸出手,手微微顫抖着搭上她的肩膀,將她一點一點地,抱進了懷裏。
純粹的擁抱,帶着和她一樣的迷茫。
沈容抓着他的衣服,臉埋在他的胸前,像受了委屈,回到家撲進了爺爺奶奶懷裏一樣,哭得像個孩子。
她聲音沙啞,咳嗽起來。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
擡眸看着院中落葉的樹,突然感受到,這偌大的庭院,是多麼寂寥空曠。
·
門徒們看着水鏡裏抱在一起的兩人。
他們知道這個擁抱很純粹,像兩隻茫然地幼獸在雨天抱在一起一樣。
但他們還是不約而同地皺眉,手指向聖殿,沒成想恰好指中路過的高大身影,嚇得趕忙收手。
法則之主掃了眼水鏡,冷淡地進入聖殿,過了會兒,又把門徒們叫入殿裏,手指揉了揉太陽穴,說了些話。
門徒們面面相覷。
“知道就說。”他道。
第一門徒頂着壓力,開口道:“這種不舒服的情緒,大概是後悔吧。”
後悔她要他給個安慰的時候,他沒給。
現在,別人給了。
法則之主輕念:“後悔。”
新奇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讓容容發泄完情緒,她就好了
一個人憋着太難過了
順便,還記得柔柔第一次變寵物長留在她身邊時,變的是陸花白雪嗎?
天海交戰,陸花白雪也都沒有參與,參與的被驅逐出了神域
都是有淵源滴
(:3_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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