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狸山，桃花寨 作者：闲猫丸 » 被送回凡间的欧石楠，好巧不巧回到了她的狸山。 此时狸山上正开出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明艳骄阳悬挂高空，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這副沒什么温度的身子都活了起来。 欧石楠肆意地笑着，眸中阴冷，抬手折下一枝桃花，心下一动，桃花瞬间化为灰烬。 阎王的力量啊...... 還不错…… 她看着自己右手上的戒指，用手擦着那個‘桀’，眸色暗淡。阎王老儿，接下来就姑且算是你送我的入职礼，待回到地府再好好谢谢你。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孙子敢谋害老子。”欧石楠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一步步走在被桃花瓣铺满的山路上，每走過一步，便留下一個血红色的脚印。 身着黑衣的她与這仙境一般的世界格格不入，应了她如今的身份——回来报仇的恶鬼。 狸山，桃花寨。 “神婆婆，眼下我要怎么做？” 身着素衣，温润书生一般的清秀男子躲在屋后小声问道。 满头乱发，额间挂着一块红石，衣着怪异的老婆子老神在在地伸出一只手掐着算了算。 沙哑尖细的声音說道：“罗公子，前当家的现在已经化为孤魂野鬼，你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神婆的表情笃定，微仰着头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 “只需将我交于你的招魂石放在枕边，前当家的魂魄便会夜夜入君梦，梦中寄私情。”神婆眯着眼睛說着。 罗盛眸中闪着泪，拼命点点头，心中暗喜。 当家的，终于......要彻底属于他了。 告别神婆之后，罗盛难掩激动的心情回到自己房内，一個娇小的身影早已等候在堂屋。 罗盛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清秀的脸庞有片刻的僵硬。 “黄念，你来干什么？” 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其中的嫌弃满溢。 身着绫罗衣裙的女人坐在木质轮椅上，她的脸上全然是爱慕和小女人的娇羞。 黄念娇笑着，蹩脚怪异的声音說道：“盛哥哥，我們马上就要成亲了。” 罗盛听着她那含糊不清的吐字发音，攥着拳头，心下全是厌恶。 黄念天生耳聋，后面靠着读唇语学会了說话，她的声音着实算不上好听，像是被人噎住嗓子一般。 “我想你了。”黄念一字一顿地說着，一双水眸含情脉脉。 罗盛见她這副模样，只觉得恶心。 脑中不由想起那位将他掳来這裡的人，温润的面容上不由带上几分柔色。 那人总是一身黑衣，身材窈窕，一副似笑非笑模样，眸子淡淡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她就像凡尘之外的谪仙，只是谪仙的目光从来都不可能只停留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眼前這聋女心思歹毒，连那人的一根手指都不如，又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痴想他。 罗盛在心中冷哼，不過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黄念，我今日乏了，你先回去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你的名声不好。” 罗盛的声音冷漠，黄念却是听不见，她一点点读完唇语，有些失落。 不過想到从前欧石楠也不曾孤身留宿在他房裡，心中平衡了些。 她一点点推着轮椅的轮子，這轮椅刚做出来不久，不是很灵活。 罗盛见她磨磨唧唧的，直接握着轮椅将她送出屋。 黄念对于罗盛的主动欣喜不已，来不及說些什么，“啪”的一声，罗盛回屋关门，留她一個在屋外。 黄念眸中蓄满泪水，不满地撇着嘴，心中觉得十分委屈，若是平时她定要义爹将那人的手脚都卸下来，将他进湖裡叫鱼虾一点点啃食掉他的身体。 不過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便只能作罢。 心怀不满，无处发泄的黄念又变成了那個骄横小姐。 转头看向旁边等着自己的侍女，她瞪着侍女趾高气昂地吼着：“還不過来推我！” 侍女被她略显粗犷的声音吓得一抖，连忙過去推轮椅，山路上难免不平，路上遇到几颗小石子颠了几下，黄念那张嘴就骂骂咧咧地沒停過仿佛那小小石头能要了她的命。 等回到屋后，黄念直接狠狠扇了侍女一巴掌，打得侍女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不断地哭着求饶。 “把她发配下去。” 守卫在她门口保护她安全的两個汉子的眼睛瞬间亮了，将不停哭喊的侍女拖了下去。 黄念对于侍女的下场一点也不在乎，反正今后都见不到這人了。 她满不在乎地拿起一支珊瑚簪子别在自己头上，看着铜镜裡的脸，满意地笑着。 這支簪子是欧石楠曾经放在梳妆盒裡的。 哼...... 欧石楠，你就算再能打又如何？ 如今這桃花寨上上下下還不都是我义爹在管。 你就当個孤魂野鬼好好瞧着吧！ 不過…… 黄念看见自己残废的双腿，整個人阴沉下来，一双手狠狠砸在桌上，将铜镜扫了下去，把桌上的东西通通摔在地上，砸得双手都出了血，眸子裡满是仇恨和不甘。 如今她最恨的就是让那個贱人死得太過轻松，沒能报她残废之仇。 若是真有鬼神之說，那她一定祈祷要让那贱人落得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阿嚏！” 一片轻轻柔柔的桃花瓣落下，飘過欧石楠的鼻尖，惹得她打出一個喷嚏。 她揉揉鼻子，眸中阴沉戏谑，冷笑道：“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想我啊。” 她活动着手臂，将落在自己头上的粉嫩花瓣摘下。 這偌大的狸山，她从小就跑遍了。 山脚是桃花村，山腰是桃花寨。 从前沒觉得這山上有什么特别的，如今换了個身份所看到的倒是有很多不同。 這山野间除了正零零散散飘落的花瓣，還有不少在树间乱窜的小精怪。 那些個小精怪长着一对三角耳，脑袋圆润，身材瘦小，腰后拖着一條比他们個头還大的尾巴。 有白色、红色、棕色、黑色...... 他们样子差不多，只有身上的颜色不同。 欧石楠看着跳来跳去的小精怪，一時間心中的戾气都消了些。 她飞身一跃跳上桃树，坐在桃树上，熟门熟路地从桃花之间掏出一小壶酒，打开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她舒爽地呼出声。 坐在她如今的角度，整個桃花寨一览无余。 欧石楠一边喝酒一边望着热闹依旧的寨子。 寨子裡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来来往往的人们步履匆忙欢声笑语似乎都在筹备着宴席。 欧石楠眸中渐冷，自嘲地勾着唇，饮下一大口烈酒。 她可不认为這是在为她办丧。 想她带着寨子风光了這么些年，不明不白的死了竟都沒個人悼念。 她记得当初她义爹养的那條獒犬死了，寨子裡都還有人为此抹了眼泪，說是少了個守夜的伙伴。 欧石楠轻笑，她啊...... 活的真他娘连狗都不如。 喝着烈酒，看着涌动的人头。 欧石楠掰着手指头算着，既然她死了，那......如今应当是谁当家了？ 黄岐？ 那人向来沒什么脑子，倒是小心思一箩筐。 她义爹的亲儿子？罗盛？ 呵，一介文弱书生应该服不了众。 看着寨子裡走动的人，或许真是奈何桥走了一遭，又或者是许久沒喝這烈酒。 望着在寨子裡走动的人，她居然沒再数出第三個可能的人选。 寨子裡......人呢？ 欧石楠眯着眸子，两颊微红，想到某种可能，她一饮而尽壶中剩余的烈酒，“咔嚓”一声，酒壶被她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跳下树，眸中的嗜血凉薄再无收敛，紧抿着唇。 周身的风似乎被她的情绪带动，卷着满地的桃花瓣狠狠砸向树干。 他们最好祈祷，沒干出什么让她更加不顺心的事。 欧石楠抬手抹抹唇角的酒液，眸光寒冷。 既然寨子裡要办喜事，她這個前任当家的理应准备些礼物再登门吧。 欧石楠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步子却是十分稳健，向着桃花林深处走去。 她记得她可是早就留了些东西，原本是要三年后给他们的，现在......提提日程也不是不可。 夜—— “罗盛你小子這福气還真是不错啊！” 一個彪形大汉手中端着一碗酒，大手重重地拍着罗盛略显瘦弱的身子。 “可不嘛！”旁边大口吃着肉的汉子灌下一口酒笑道：“当初在欧石楠那婊子的庇佑下，咱们哥几個都要把你供着，现在欧石楠死了，你小子又攀上了当家的义女。” 粗狂声音中夹杂着不少嘲讽，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罗盛脸上挂不住，穿着一身红衣的他脸上不见半分喜色，脸色阴沉。 心中恨黄念那聋女恨得牙痒痒，原本黄岐那家伙之前根本沒提成亲一事，他以为那不過是黄念自己的想法，无论怎么說他都是前前任当家的亲生儿子，后面想想办法也就能搪塞過去。 谁知今天下午突然来了几個人让他换上喜服，今晚成亲。 還說是黄岐的命令。 呵，罗盛攥紧拳头，脸色铁青，這是怕那聋女沒人要，硬塞给他啊！ 桃花寨是男人当家做主，虽然之前欧石楠靠着硬实力当了一段時間的大当家，可寨子裡很多人心中還是念着从前的习俗。 比如成亲喜宴，桃花寨的规矩是新娘在屋内换好喜服便坐在床边静静等着丈夫应酬完宾客回屋，新娘子不见人不出门。 后来欧石楠嫌這规矩碍眼便改了，让新郎新娘一起出来迎宾客，吃喜宴。 现在掌权者再次变回男人，桃花寨也回到了从前的习俗规矩。 黄念自申时后便打扮好坐在新房床边，她身上的嫁衣很简单普通，显然也是仓促中准备的，黄念其实对這嫁衣微词颇多，不過望着义爹那凶神恶煞的脸還有冷漠的目光，她便什么都不敢說了。 黄岐似乎是要表现出自己当家可以让桃花寨更加繁荣，将這一次喜宴彻底当做上任后的冲喜，从今日起足足要摆七日宴席。 有人欢喜有人愁，黄念坐在屋内娇羞憧憬着她的盛哥哥一会儿进来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羞涩的她那张往日裡普通苍白的面容都带上些喜色，穿着嫁衣梳着精致发髻的她此刻倒是有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的意思。 黄念喜上眉梢，罗盛则是愁到心底，他本就是一個读圣贤书的书生，当初被欧石楠掳来山寨时便不习惯，但欧石楠也纵容他，說不习惯就不要习惯了，给他开辟出一個小院子，独享清静。 這還是他第一次与山寨裡這么多糙汉子坐在一起，那些汉子嘴上都沒什么把门的，且语言粗鄙不堪，简直不堪入耳。 动不动就是问候十八辈祖宗的丧良心话，简直有辱他這耳朵。 也就是在這個时候罗盛才越发怀念曾经欧石楠在的日子，有她庇护，他的小日子過得比被掳来山寨前的清贫生活滋润多了。 与现在相比，也自在得多。 心中有着点点悔意滋长，甚至那怀中的招魂石都变得沒有那么吸引人。 如果......她還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