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章 不能沒爹的娃娃
也不知他在裡头都经历了些什么,整個人浑浑噩噩,如同亡灵幽魂般,着实将紫璟吓了一跳,忙挥手替他拂掉灵台上的混沌之气。
“不要過来!”
恢复意识的文宣一看到她便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紫璟挑眉,想上前扶他,却被他给拒绝了。
只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慌张,连滚带爬往后跑,嘴裡大叫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君上饶了我吧!”
“你怎么回事!”
紫璟化形到他面前,弹了记他额头,道:“什么君上?见着我你跑什么?莫不是入境一趟,把自己给逼疯了吧?”
她的那一弹,似乎起到了不少的作用,一下子便让神色惊慌的文宣安静了下来,望向她,一脸难以置信:“小乌龟,你真是小乌龟?”
紫璟赏了他一個白眼,道:“不然勒?”
只见文宣嘴一瘪,张开双手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小乌龟,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刚才可怕我给吓死了。”
紫璟本想好好安慰一番,谁知他竟毫无羞耻地将眼泪鼻涕大把大把地往她身上蹭,连忙将他推开,大骂道:“你丫做什么!入境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可沒逼你!”
“我知道。”
文宣被嫌弃,抹着眼泪儿道:“世间本无清幽,有的只是自己的心境。這是你說的……”
“什么乱七八糟?我何时說過這话?”紫璟走到是桌前,斟了杯茶,递给他,道:“见過自讨苦吃的,沒见過像你這样自讨苦吃的。入境就入境,非得把自己逼入绝境也是够够的。我虽不知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可就方才来看,我要再晚一步,你怕是要彻底与混沌之气融为一体了。”
文宣接過杯子,喝了口,整個身子禁不住打了個激灵,将信将疑道,“刚我所经历的,都是假的?”
紫璟,“不然?”
文宣一脸难以置信。
那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一切,竟都是假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還无。這么简单的道理,你当了一万年的神仙难道還迷糊了不成?”紫璟将桌面燃剩的九霄断魂香根递给他,摊开手掌,道:“愿赌服输,拿来吧。”
文宣脸刷一下就黑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心意种子交到她手上,嗔道:“你這也忒不地道了,說好一炷香。我记得入境时是早上,现在天都黑了。九霄断魂香能燃這么久?”
紫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這是個意外。”
“意外?”文宣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弄出個這么恐怖的幻境让本君在裡头待了一整天你說意外!”
這点确实是她的不对,她干笑了两声,讪讪然道:“其实那算不上是幻境。清幽境是与现实相通的理想之境,是你心中渴望到达的地方。你见到的那些,也不是我造出来的,是按着你自己的想法造出的。”
文宣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道:“這与幕禾神女的噩梦之境有何区别?”
紫璟拧眉思考了下,道:“這不好說。大概也就真实那么一丁点,温和那么一丁点吧。只要入境者想法不太可怕,基本上会死得很舒适。而府君大人您是個异类。”
“什么异类!”文宣不满道:“是你技能太逆天了好吧!”
“逆天不至于。”紫璟道:“我這招数是七殿长老裡头最差劲的,对父神辈啥威胁都沒有……”会被秒杀這四字她吞回去了,觉得說出来会有损长老形象。
一說到父神辈,文宣瞬间就来劲了,道:“我再问一遍,你真把六郎给忘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一万年前的人物,怕是骨头都成灰了,我记他做甚?添堵么?”紫璟沒好气道。
噗!
紫璟话音刚落,药房裡边传来了一声巨响。
站在门口正在看热闹的张大郎等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走进去,只听得裡头一声哎呀,就沒了声息。
“怎么回事?”文宣闻声赶了過去。
“是我在青艮寺裡救的,全是伤,挺惨的。”紫璟跟上,看了眼地板上漆黑腥臭的液体道。
“伤成這样,都能活着,委实是個奇迹。”文宣上前,看到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伤患,对张大郎道:“真是难为你了!”
张大郎苦笑,他也是被迫无奈。紫璟带回的人,他除了硬着头皮救治,還能咋样?
当然,這些话不能說。只见他摇头叹息,道:“毒血吐出好多了,脉息虽弱,可比一开始要平稳得多。只是,照他這情况,若再昏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毕竟食物是支撑一個人活下去的重要能源。”
文宣望向紫璟,“你真想救他?”
紫璟:“废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沒听過?”
文宣:“以你本事,可别告诉我,救不了他。”
紫璟:“你以为想救就能救?桐玉宫什么规矩?他能活是他造化,活不了我能做的顶多给他选個山清水秀的地儿埋了,也不枉相识這一场。”
“你這……”也太冷血了吧!
文宣后面的话沒敢說。
桐玉宫的规矩,他是知道的,略族不可插手世间事,特别是苍生万物的生老病死。這是大忌。
“怎么?你要救?”紫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
“那得看你,想与不想。”文宣道。
紫璟无语,翻了個白眼,道:“你這话倒是有意思。你要救便救,看我干嘛?难不成你想救我還从中阻止不成?”
“倒不是怕你从中阻止,主要是,出师也得有名不是,你想想看为好友两肋插刀,跟平白无故救人,哪個听起来更有好些?不用想,自然是前者啦。”文宣一本正经道。
紫璟切了一声,道:“你爱救不救。他身上的伤跟古医书描述的很像,而那书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本记有血吸虫的古籍。”說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药房。
文宣愣住,良久,朝她离开的方向喊道:“那本君就当是你求我救的啦!”
紫璟自是沒有回答他。
已经吃了很多天豆浆油條的她,决定再接再厉,继续到小酒馆中寻找食物,风狼见她在那熟悉的门前停下,脸都绿了,大呼:“主子等等!”
“咋了?你不是說饿了么?”化形受制的她看着趴在地上咬住裙摆死活不放的某狼,十分好奇,对吃一向积极的它怎就在這节骨眼上停住了。
“我們已经吃了好多天這玩意了。早上吃,中午吃,晚上吃,能不能换一個?”风狼哭丧着脸道。
“有吃你還挑!”彩娟道。
风狼大呼:“我哪挑了?你也不看看,那张姑娘和小哑巴,她两可是一看到豆浆油條脸就变了。那么油腻的东西,当早餐也不带天天吃的,主子倒好把它当成主食,餐餐吃。”
紫璟愣,难以置信,道:“有么?我看他们吃得挺开心的。”
风狼非常肯定道:“有!”
彩娟:“不吃這個吃什么?你倒說說,在這鬼影也不多個的城裡,你能找到什么比這更好的食物?”
“這天底下,也不就只這一座城。来的时候路過的素望屯,我看就不错。人多,好吃的也多。這点上正是夜市开放的时候,想来一定热闹!我想吃黄金鸡,素蒸鸭,木鱼子,鸳鸯炙,還有东坡豆腐,太守羹……”
风狼一边念着菜名一边流口水,紫璟也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自紫璟离开后,药房裡头闲杂人等统统被文宣請出了药房。
张大郎去了小儿子的房间查看病情,张长月便到厨房将洒了的药重熬,张文想帮他们的忙,却被拒绝了,都說他好生歇着就是尽孝了。
无奈,他只好一個人来到庭院裡,正好看到小妙童正坐在庭院石桌前,背对着他,逗宝宝玩,时不时還发出咯咯的笑声。
“這是伊娃娃?”他走過去,见她正笑盈盈给怀中一個形容干瘦的婴孩喂食好奇道。
小妙童抬头,望向他,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
“伊是他娘,他爹是谁?”张文问。
小妙童摇头。
“俺娘說,娃娃都有爹有娘,伊娃娃沒爹?”张文道。
孩子是她在废墟上拣的,她捡的东西,自然属于她。至于他爹是谁這問題,她還真沒想過。
“這样吧!”张文在她对面坐下,学着大老爷的模样一本正经道:“看伊娘儿两這么招人怜,俺当他的爹好了。”
小妙童双眼圆瞪,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
“恁的?伊不愿?俺可告诉伊,這可是俺家,伊不当俺媳妇儿,是要扫地出门的。沒成亲就有娃娃的娘们,是要被抓去沉塘的。沉塘伊懂不?就是将伊跟伊娃娃一并装猪笼子沉河裡,伊看那城外的无命河,河水忒急了,人下去铁定活不了,可惨了!”张文道。
小妙童闻言,倒吸了口冷气,紧了紧双手,将孩子死死抱在怀裡,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可劲地摇头,表示她不想沉河。孩子也不能沉河。
孩子受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很是嘹亮,一下子便惊动了屋裡头的人。
“恁回事?”
张长月急匆匆从厨房赶了出来,看到小妙童抱着孩子哄,张文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场景问道。
“俺說俺当孩子他爹,她不应。”张文道。
张长月愣。
良久,啐声道:“该!伊個沒脸皮的,妙童怎样的娃娃,伊也敢忽悠。”說完,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回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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