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今夜仇。
即使她根本都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主角团罗裡吧嗦的台词也被她自动過滤掉了,但這么坐着,总感觉能减轻一丢丢的负罪感。
可是,她为什么要有负罪感?
如练开始正视起這個問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讨厌钟斯伯的呀,看到他吃瘪她应该放烟花庆祝才对,這会儿怎么還觉得对不起他了。
然而邪念只来得及冒了個泡,就被心裡戴着白翅膀的小人一箭戳破。
讨厌钟斯伯归讨厌,但她本来就不是故意把钢笔甩到他身上的,也沒有想過要用這种方式来对付他,不管前面坐的是谁,今天這件事都是她的错,错了就道歉,然后再用自己的方法对付钟斯伯,噢,不对,是勾引。
归根结底這是两码事。
如练胡乱的想了一会儿,下课了。
老师多媒体還沒关就已经有耐不住性子的学生打闹着冲出了教室。
如练咻的站起身,條件反射的将课本和笔一股脑全塞进书包,关好拉链,拿起手机,准备像平常一样跟在人群后走出教室,显然已经把钟斯伯那句“下课等我”忘得一干二净。
钟斯伯懒散的撑着头,眼睁睁看着如练偷偷摸摸从他眼前闪過。
女生缩着脖子,虎头虎脑的藏在人堆裡,从侧面看去,睫毛翘又长,眼角微向下拉,浅桃色,典型的笑眼。
钟斯伯也不急,先让她走五步,等她以为自己快逃脱的时候,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勾住她的书包带,连人一起提了回来。
“想逃?”
他气音悠长的轻蔑一笑。
如练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往前走,她挣扎着扯了几下沒扯动,只能欲哭无泪的被钟斯伯给拖了回去。
白光模糊着从眼前掠過,她磕到了脚下的台阶惊呼出声,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了钟斯伯大腿上,满满当当撞进他怀裡,后背隔着书包抵在他胸膛处。
事情发生得太過突然,两人皆是一怔。
他本来只是想把她拉回来,怎料手上沒控制好力道,過火了。
相贴的部位隔着两层布料即使沒有摩擦也能产生热量,底下结实的坐垫温度骤升,斟烫着她不可言說的柔软部位。
如练吓得挥着爪子往后一挠,从钟斯伯腿上弹起来……
钟斯伯始料不及,被挠了正着,捂着腮嗞了一声,身体往后仰,虚着眼看她。
如练垂手立在他旁边,圆润的耳珠染着缕绯色,舔了舔唇角,质问他:“你想做什么?”
钟斯伯喉结上下滑动,溢出一声沙哑的笑来,扬扬下巴:“你把我弄成這幅狼狈的模样,就想一走了之,谁教你的?”
上课那会儿因为关了灯,如练看得不是很仔细,现在几千瓦的灯管齐齐一照,她才发现钟斯伯的状况远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很多。
肩膀上的黑墨是被她擦了,可衣服和裤子残留的墨水印就像喝醉酒的映像派大师拿毛笔甩出来的写意画,黑糊糊几大块在冲她耀武扬威,配上他那英俊风流的一张脸,确实违和又狼狈。
噢,我干的。
意识到這是自己的杰作,如练气势瞬间弱下来,小声嘟囔道:“我沒想逃……”
“哦?”钟斯伯胳膊搭在桌沿上,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脸,“沒想跑,你走那么快?”
如练揪着手指根,眼珠一转,认真的回望他:“人太多,我想在门口等你。”
钟斯伯:“……”
得,這小妮子谎话說得脸不红心不跳,诚心找借口搪塞他,也是够难为她了。
钟斯伯的目光从她的脸挪到手上,瞥了眼她手机說:“Q/Q号报一下。”
這是打算正式向她索赔了嗎?
如练认命的念了一串数字,两秒后,接到一個名为“十步情杀”的好友申請。
她愣愣的看着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四個字,心头猛的涌起一股酸涩感,整個人都忧郁了。强忍着将他暴打一顿的怒火,拇指僵硬的點擊“同意”。
钟斯伯满意的弯了弯唇,起身,从一堆手机联系人裡找了個顺眼的拨過去。
“喂,周祈,是我。”
“嗯,出了点事,我晚一点再過去。”
他举着手机往门口走,回头见她傻站在原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過来。
如练郁闷的翻了個白眼,慢慢地挪過去。
钟斯伯這厮约摸是怕她又跑掉,忽然抬手一把攥住她书包,边接电话边拎着她下楼。
两人身高差距本来就大,如练小小软软的一只被他拎在手裡,就跟拎了只鸵鸟似的,从教室到公教楼大门,短短的几分钟,惹了无数道惊奇的目光。
如练拿手机挡脸,蹬了蹬腿:“快放开我,我有脚,自己能走。”
钟斯伯意味深长的瞅了眼她藏在S码牛仔裤下的小细腿,非但沒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出了公教楼大门,他挂掉电话,对她說:“把作业题目和要求发给我。”
如练:“???”
钟斯伯:“今晚的。”
兄弟,原来你真沒拍啊,我還以为你装的。
如练顺手把拍来的照片发到他Q/Q上,邀功道:“我现在帮了你的忙,也算将功抵過了,那今晚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
钟斯伯丢给她一個“你想得美”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如练皱着鼻子,眉毛轻蹙:“你别得寸进尺。”
钟斯伯呵了声:“你想让我這幅样子走回宿舍?”
如练摆摆手:“你一個大男人,衣服脏就脏了嘛,谁闲着沒事会仔细看你啊,再說……”
话還沒彻底讲完,就见路過的几位女生目光赤/裸裸的往钟斯伯身上飘,直从他头发丝扫荡到鞋底。
“是钟斯伯学长,好帅啊,這個A到爆的身材真的不是模特嗎?”
“咦,他好像不高兴耶。”
“他衣服貌似蹭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旁边那位女生是谁啊?学长不是光棍沒有女朋友嗎?”
钟斯伯绷着一张脸不說话,任由這些女生对他指指点点,神情寡淡,沒什么情绪的看着如练,即使是這副看起来不太好亲近的死人脸,俊挺而深邃五官仍旧无法让人忽视。
如练声音弱下去,做了個吞咽动作,想起眼前這位大兄弟乃是她们学校的校草,无数女生倾慕的对象,就算一句话都不說往那一站,都能吸引无数艳羡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妥协道:“那怎么办?”
钟斯伯挑眉,笑意从唇边一层一层荡开:“你骑车来沒有?”
五分钟后,如练打开锁,把自行车推出来。
钟斯伯长腿一跨,直接坐到后座。
如练无语的瞥了眼霸占她自行车后座的男人。
他人高马大腿又长,這辆车在他面前就跟袖珍玩具似的,也亏他坐得心安理得。
如练抿了抿嘴,脱下书包丢给他:“拿着!”
钟斯伯接過来挂在脖子上,笑眯眯的看她。
如练沒好气的哼了声,撸起袖子,双手握住车把,小短腿往地上一蹬,沒动。
如练:“……”
再蹬。
沒动。
這哥们简直比猪還重,如练气得回头:“你倒是也帮忙动一动啊,那么长的腿是拿来当摆设的嗎?”
钟斯伯眨了一下眼:“哦。”
如练长呼一口气,鼓足干劲使劲一蹬,钟斯伯顺势借用腿部力量往前推,自行车飞了出去。
孟夏夜,风裡夹着热流,弯月吊在树梢,路灯散着一圈由橙黄到淡红的光晕。
下课的学生顶着热气三五成群结伴回宿舍。
钟斯伯略显拘束,曲着膝盖坐在后座,目光如炬,紧紧望着女生的后颈,磨了磨牙槽:“太慢了,有人看過来了。”
如练脊背一僵,眸色一暗,呼哧呼哧的踩着脚踏板:“你闭嘴!”
后面的人跟灌了铅似的,任凭她怎么努力,自行车還是像迟暮的老人,缓缓前行,一点都不给力。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他们俩,时不时投来几個诡异的眼神,钟斯伯也不在意,目光从她后颈下滑,落在她匀称柔软的腰间,身体微微往前靠,灼热的气喷在她后背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微痒。
他低声笑,声音沉若鼓鸣,轰炸她的耳膜:“小毛驴。”
顿了下,眼裡笑意渐深:“加油。”
如练:“???”
操啊!
你個屎壳郎给我闭嘴!
這人字裡行间调侃多過鼓励,明显在拿她开玩笑,如练心裡来了气,熊熊怒火烧红了眼,飞快的踩着自行车从男生宿舍楼前穿過。
张遇和周祈站在二楼阳台聊骚,低头一眼就看见坐在小可爱后座的无耻之人。
张遇惊的瓜都掉了,拍拍周祈的手臂示意他看:“兄弟,我沒眼瞎吧?那沒脸的货,确实是姓钟的沒错?”
周祈挑了挑眉梢肯定道:“你沒看错。”
如练在路人炽热的目光下艰难的将车停在宿舍楼前,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人吼:“到了,下车!”
钟斯伯从自行车上下来,转了转胳膊。
如练精疲力尽的撑着车头喘气,小脸涨红,细密的汗浸湿了额边的几缕发,鄙视的斜了他一眼:“一笔勾销。”
钟斯伯扯了丝笑给她看,把书包从脖颈上摘下来挂到她背上,很爽快的說:“好。”
如练懒得跟他耗,背着书包,在他幽深的目光中一個人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张遇望着茫茫月光下女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背影,转头看了眼身形颀长健硕的钟斯伯,抖着手指骂:“呸,人渣,不要脸,世风日下,禽兽啊……”
女生转眼间消失在夜色裡,钟斯伯站在原地回味了几秒,抿嘴莞尔一笑,弹了弹身上的风尘,转身走进男生宿舍楼。
张遇和周祈在二楼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从楼梯口上来,远远的打趣道:“不错啊兄弟,這就是你說的有点事啊?我看你光顾着撩妹去了。”
张遇最见不得别人欺负女生,更何况那還是他女朋友的小姐妹,忍不住补上一刀:“操,他那叫撩妹嗎?他那叫纯属缺德,把我們男生的名声都给败坏光了,一拳能把猪锤死,還给老子装娇弱让妹子骑车送他回来!”
“你懂什么?”钟斯伯对他们的指控不以为然,自顾自的掏出钥匙打开锁。
周祈观察了他几秒,见他不愿多谈這件事,便收起嬉笑,正经道:“陈老板那边在等我們,什么时候走?”
钟斯伯拧开门把,偏头瞧他,语气淡淡的:“我换身衣服。”
周祈扫了一眼他身上的墨印,了然的点头:“行,我先打电话叫车。”
钟斯伯闷闷的嗯了一声,转身边脱掉上衣边走进屋裡。
张遇扭头看钟斯伯,啧啧两声,对周祈說:“這哥们今天不对劲啊,上节晚课回来换什么衣服?”
周祈抛给他一個眼神,勾勾下巴,对着某個位置比划了两下:“這裡,脏了。”
“脏?”张遇木然的挠挠头,過了会儿,猛然间反应過来:“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