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干一行爱一行
牢子和刑房皂隶同时把手缩了回去,惊恐的看着持刀之人,竟然是二傻子庞雨。
庞雨一刀下去,感觉自己威风八面,见众人都呆看着自己,连忙回忆一下武俠片的动作,将刀横据在头顶,左手立掌向前,脚下踩個弓步,屏息暴喝一声,“哈!”
庞皂隶姿势英武,双眼目光如电,满脸的英气勃发,如果不是头上包的纱布影响形象,便如货真价实武林高手一般。
众人又是一惊,齐齐后退一步,呆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庞家二傻子,這是傻了還是疯了。
庞雨见众人发呆,感觉已经震慑了大伙,便按武俠片的套路,把刀在头上笨拙的旋转一周,潇洒的收到背后。
环视屋中一圈后,庞雨不等牢子开口,突然又换上笑脸,主动拿起方才被刀劈开的两块银子,笑眯眯的送到刑房皂隶和野牢子面前,“這是二位辛苦钱,兄弟帮两位哥哥分好了,该给的兄弟一定给,不劳哥哥动手。”
牢子此时還沒缓過神,脸已吓得煞白,手颤抖着呆呆的要接過银子,庞雨却手一松把银子掉在地上,“小爷我手有点松,還是要劳烦大哥自己去捡。”
方才這一刀,确实震慑了牢子,刀锋离牢子的手指就在毫厘之间,牢子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全靠着运气好才能保住手指。而且他還不知道庞雨从未用過腰刀,斩那一刀连刀身重心都控制不好,還敢挥动如此之快,牢子能保住手,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牢子過了半响才喘過气,指指庞雨怒道:“你,你個二傻子好,老子记住了,我要告诉我姐夫,要,要你好看。”
庞雨扬着头道:“小爷不知道你姐夫,有本事叫你姐来,小爷单独跟她谈心,包她满意。”
“你等着!”牢子一脸愤怒,银子也不拿了,狠狠点头转身就走,刑房皂隶看庞雨行为反常又手持利刃,生怕庞雨傻劲上来把自己砍了,连忙道声谢收了银子,跟着牢子匆匆逃出了申明亭。
庞雨对着牢子的背影大声道:“以后记住了,少爷的发型可动,头也可动,唯独银子绝不可动。”
“兄弟,這玩意不能乱使。”焦国柞吓得一头的汗,上来夺回腰刀,一般的皂隶是沒刀的,就是些铁尺棍子之类,焦国柞因为是快班的骨干,经常要干缉拿的活,才得配了一把。刚才他正准备劝阻那两人,谁知庞雨转身就抽了他刀,這要是斩到了人,焦国柞可脱不了干系。
皂隶都是些臭不要脸的角色,今天的庞雨還有点傻不愣登的狠劲,全然不是当日街中抱头鼠窜的形象,周月如见了這情景,也不敢再使脾气,吓得大气不敢出,悄悄扶起周掌柜走了。
裡老抚着胸口喘气,周月如能走,他可不能走,還沒收银子呢,只得忍住恐惧留在屋裡。好在庞雨沒有为难裡老,胡乱选了一块给他,裡老成色都不敢看便落荒而逃。
现在把這個不相干的外人打发走,剩下两個结拜兄弟,三人满地乱窜,把刚才被刀拍落在地的银子铜钱都捡拾起来。
何仙崖一边拣银子一边对庞雨道:“二哥,嗯,這個…”
“有屁就放。”
“你真不知道他姐夫是谁?”
庞雨有些惊讶道,“我为啥应该知道,难道他姐夫很出名?”
何仙崖看庞雨两眼,“他姐夫倒不出名,可不就是你们皂班班头王大壮嘛,王大壮最护小舅子,你怎地冒失去得罪他。”何仙崖长长叹口气。
庞雨一愣,心头又有点恼怒,那牢子在南监就嘲弄庞雨,又在申明亭当众羞辱他,這些也就罢了,最不可接受的是动庞雨的银子。庞雨就是故意要杀他威风,谁知這么個不起眼的牢子也有后台。
庞雨知道此时后悔也沒用,呸的骂了一声,“滚他妈的,爱谁谁,不就一個班头嘛,那也不够资格动老子的银子!”
话音刚落,焦国柞与何仙崖双双站起,堵住了门口。
庞雨奇怪的问道,“让你们分银子,跑门口去干嘛。”
何仙崖干咳一声,焦国柞微有些尴尬的开口道,“上次分银子,二弟你一把抓了就跑了,咱们三兄弟亲归亲,但帐還是得分清的,以前的就不說了,這次可不能再由着你性子,虽是你的官司,但我們兄弟也得有個辛苦钱。”
庞雨呸一声骂道:“小瞧人不是,我庞雨是那种人么。”
焦国柞两人齐齐点头,庞雨喘两口气,径自把地上银钱收拾完毕,大概估计一下,庞雨把桌面上所余银子分成相等两堆,推過一堆对面前两人道:“你们的。”
焦国柞疑惑的指指自己两人,“给我們半数?”
“给你们,承发房和刑房那边,都我去打点。”
何仙崖抿抿嘴巴,“二哥,你以前可都是拿了就跑,這如今…别怪兄弟沒提醒你,那后面每月的,万一是周家真逃了,可就沒了。”
焦国柞也道:“那二弟你为何方才为点银子得罪方牢子。”
“方牢子想拿不该拿的,老子就一文钱都不给。我做大生意的,一向的观点就是,沒有合作就沒有效益。這次都靠两位兄弟出力,该拿给兄弟的,我一文钱都不会少。”
庞雨大度的一挥手,他对這些银子的概念還有点模糊,其实桌子上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二弟仗义!”
“我二哥大气!”
两個结拜兄弟对庞雨印象大好,但感觉庞雨好像比以前更傻了。
何仙崖给焦国柞多分了些,装好自己银子后,忍不住抬头看着庞雨道,“二哥,你以前到底做啥大生意的?我咋沒听你說過呢。”
庞雨哼哼一声,抬头神气的道,“金融。”
“二哥,這金融从未听闻過,到底是何营生?”
“這金融嘛,是很高深的行业,所谓金融,便是要钻研钱的流动,配置到收益率最高的地方,以方便价值的转换…”
焦国柞刚收拾好银子,哪有闲情听庞雨胡扯,一拍桌子大声打断,“那钱有何钻研的,金融顾名思义嘛,就是把金银融一融。便如倾销店一般销金铸银么,把金银外表弄得好看些罢了,不管咋融的,绝不会比原先多出一丝一毫,說不得還加些破烂玩意,中间被那搞金融的克扣了斤两,样子是好看了,值钱东西却少了。”
庞雨噗嗤失笑道:“佩服,大哥一针见血,果然高见,要是大哥搞金融,绝对也是天才。”
焦国柞拉過庞雨,把着庞雨肩膀大笑道:“沒那闲情搞烟熏火燎的东西,咱干一行爱一行,就把這公门的差做好,今日有兴致,咱三兄弟去清风市干衙门的本行去。”
…
“二弟拿這個瓜,三弟你把褡裢取了,再装点鸡蛋,卖梨子的你站住,老子看看,本地梨還是秋白梨,老子尝一口,本地的土梨,给老子滚,那边那個别跑,哈哈,老子看到了是紫酥梨…”
焦国柞就像一头穿了皂隶服的公牛,在清风市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鸡飞狗跳,无论摆摊设点贩果卖瓜的小贩,還是自产自销的小农,无人能挡其锋。
何仙崖抓了两只鸡,肩膀上還挂了一褡裢的鸭蛋,庞雨手中则提满了蔬菜瓜果农产品,一脸兴奋的跟在焦国柞身后。
只见焦国柞赶上几步,抓住卖梨小贩的挑子,只管往自己褡膊裡面装,其他附近小贩乘机收拾东西躲避。
焦国柞一边拣梨子一边观察周围,眼见前面一肉贩子也在手忙脚乱的藏肉,便丢了梨贩,慢悠悠走到肉摊前。
肉贩正提着一只猪蹄要往下面藏,突然感觉不对,缓缓抬头见到焦国柞,楞了片刻功夫,终于挤出一脸难看的笑容,把猪蹄递到焦国柞面前。
等到庞雨两人赶到,焦国柞腾出左手,拿着刀鞘在肉案上梆梆的拍两下,那肉贩听一声便抖一下,哭丧着脸又从台下摸出两块肉来。
“收了!”焦国柞对庞雨喊道,“還差点藕,老子知道那卖藕的躲在哪裡,走,這边。”
“這公差专业啊。”庞雨看着焦国柞奔忙的身影喃喃感叹,“干一行爱一样,老子喜歡当衙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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