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先生
身边时不时有柳叶镖与她擦身而過,臂弯和后背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不知道自己中了几支飞镖,只敢不住地往前狂奔,這一口气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很可能接不上去了。
山风猎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高度紧张的缘故,听觉都变得无比敏锐,她甚至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夹杂在山风中向她本来。
前方玄真观仍巍然而立,明明往日裡不過短短一盏茶功夫的路程此时却变得无比漫长起来。
那阵原本细微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大,她甚至還能听到对方“噗嗤噗嗤”的呼吸声,像是憋了许久的一口气总算是缓了過来。這时候,乔苒总算是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再怎么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她能跑得過一個会武的蒙面刺客?沒有几分手段谁敢来行刺?尤其行刺的還是老头那样又会武又懂医的医者?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来,她不敢回头,双脚的动作此时放佛同意识分离开来了一般,只知道不住地向前奔跑。
“低头!”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乔苒只觉得這声音有些耳熟,還来不及细思這声音的主人是谁便本能的低了低头,眼前银光一闪而過,刀刃从头顶掠過,头顶有些乱糟糟的发髻顷刻间被削去了一半,看到眼前漫天飞舞的发丝,乔苒后背着实惊起了一阵冷汗:這要是沒低头那還了得?
不過现在可不是愣神的时候,一柄大刀再次向她劈来,這迎面而来的刀刃让她本能的大叫了一声,抱头想要躲闪,一股沉重的坠感此时却从身体涌了上来,让她一時間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无比沉重。
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大刀逼近,乔苒从来沒有如這般近距离的感觉到生死之间的差距,刀刃劈来的瞬间,她闭上了眼,而后头上脸上一片湿热,浓浓的血腥气散开,她看到一柄尖刀从那個刺客的胸膛穿了出来。
溅了她一头一脸的是那個刺客的血,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被杀,尽管对方是個刺客,不是他死就是她亡,可乔苒還是发出了一声惊叫。
那刺客身形晃了晃,向她倒了過来。
乔苒呆呆的看着刺客向她压来,而后被人似是推了一把,与她擦身而過,倒了下去,倒地的瞬间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响声。
沒了刺客的遮挡,她看到了刺客后的那個人,手裡拎着那把滴血的尖刀,满面肃容的朝她看来,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有些疑惑。
他一身素衣布袍,面容清俊文雅,同江南书院那些求学的学生别无二致,若說有差别,大抵就是生的更好一些,气质更干净一些罢了。不過看他手裡滴血的尖刀,显然這個人并不是外表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是那一日碰到的那個年轻的算命先生。乔苒张了张嘴,想說什么,体内那股沉重的疲惫感再度袭来,她往后一倒,陷入了黑暗之中。
“怎么样了?”徐和修带着提刀的护卫赶了過来,刺客的尸体几乎倒了一地,方才他们来时正撞见一群刺客追着一個女子跑,便顺带帮了一把。
“瞧着有些眼熟。”他看着满面血污,辨不出原本面目的女子說着问徐和修,“孙公找到了嗎?”
徐和修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承泽带人過去看了,只是……”
玩了那么多年“假死”的人這一次切切实实的死在了他们的面前,待看到孙公和裡头那個脸色青白不知生死的女人时,他们哪還能不清楚那個被人追杀的女子的身份?多半就是那個乔小姐了。
沒想到他们竟晚来了一步。
洗净污迹之后的女子露出了真容,确实如人說的那样生的一副好相貌。不過此时对于徐和修他们而言,這样的好相貌也不過多看了几眼罢了,更让他们在意的是盘裡這七支从她身上取出的柳叶镖。
那七支柳叶镖都恰巧避开了要害,也算是幸运了,但那些前来刺杀的刺客显然不至于蠢到不在镖上下药。
“三支镖都够迷晕一头牛了。”谢承泽看了看手裡的柳叶镖放回盘中,悻悻道,“她倒好,居然還能跑這么久,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真的不敢相信。”
别說眼前這個看起来瘦弱的女子了,就是個成年壮汉,一两支镖也足够迷晕他了。這個不懂半点武功的乔小姐居然带着七支柳叶镖跑了那么远,难怪那些刺客得手之后,便追了過来。
徐和修叹了口气,再次问谢承泽:“孙公是真的……”
谢承泽点了点头,道:“仵作都验過了,什么假死药都不可能到這样的程度,倒是屋子裡躺着的那個妇人還活着,近日隐隐有转醒的迹象。”
不過比起那個妇人,想必他们赶到时還清醒的乔小姐会知道的更多一些。
乔苒是被红豆凄厉的哭喊声惊醒的,她睁开眼,背部的酸麻让她连半点都动弹不得,沒想到几支飞镖的后劲這么足。
“红豆。”她喊了一声。
正在嚎啕大哭的红豆顿时一惊,哭声瞬间停了下来,呆呆的看了她片刻之后,随即迸发出一阵更为响亮的哭声。
乔苒无奈的开口吐出了三個字:“我饿了。”
這三個字顿时让红豆的哭声停了下来,忙擦了擦眼泪,对她道:“小姐,奴婢這就去煮粥。”說罢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乔苒自嘲的笑了笑,听一道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乔小姐,倒是沒想到原来一早便见過了。”
是那個算命先生的声音,乔苒抬眼看他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干干净净,仿佛不染尘埃的样子。平心而论,对于他這样一個人,很难让人生出恶感,但這不代表她就会全然的去相信一個陌生人,尤其還是一個深不可测的陌生人。
她虽然方才醒来,但从红豆的哭声以及门外那些走动的府衙的官差中也能推测到自己现在大抵就在府衙裡。那么眼前這個此时能出现在這裡的人,当然不会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算命先生了。
“你是谁?”
“在下姓张,单名一個解字,如今在阴阳司做事。”
他說這话时语气淡淡的,却让乔苒心头一惊。张是大姓,天下姓张的不知几何,可单名一個解字,又在阴阳司做事的那個张同玄真观大殿裡那座被供奉在殿中的张天师是一個张。
倒還真是個算命先生,而且還是個极其厉害的算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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