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所以她就算是從東宮出來也不顯眼。
十一月的第一天。
皇帝在朝堂上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雖說人還醒着,但意志模糊,養心殿內圍了一整圈的人。
秦煜站在牀邊看着面色蒼白的老人,他的鬢髮已全白,臉上滿是褶皺,眼窩深陷。
太醫守在一旁,牀前跪了一個衣着華麗的婦人。
她保養得很好,年近四十依舊風韻猶存,半絲看不到蒼老的痕跡,此時捻着帕子眼淚像是不要命般的往下掉。
身後或站或跪了一衆的嬪妃,各個傷心的悲不自勝。
“咳咳,朕沒事,貴妃別哭了。”皇帝咳了幾聲,沙啞着嗓子安慰泣不成聲的林貴妃。
她聽聞,用帕子擦了下臉上的淚水,哽着聲音說:“臣妾只是太過擔心。”
“都是老毛病了,遲早的事。”他又重重地咳嗽。
林貴妃連忙伸手順着他的氣:“皇上怎能胡說,您貴人有天相,自然能長命百歲。”
秦煜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幕伉儷情深,輕扯了扯脣角。
只覺荒唐。
冷淡道:“既然父皇沒事,兒臣還有政務處理,先行告退。”
話落,也不等答話,轉身就想走。
“等等。”
他腳步一頓,轉回身看着皇帝。
就見他支撐着手臂想要坐起來,秦煜忍了忍,最終垂着眼眸,將他扶起,往背後墊了軟枕。
“朕聽聞你那個,”他跳過稱呼,“如今已經快臨盆了是嗎?”
秦煜沒回,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就聽到他沙啞着嗓子繼續說:“關於太子妃,朕已經擬好旨了。”
似乎是有些喫力,他停了一會兒:“沈家的那個丫頭,與你一起長大的,如今年歲漸長……咳咳咳……”
皇帝忽地握住他的手,喉間像是含着痰,聲音更是沙啞:“等那丫頭進了宮,你可要好好對她。”
秦煜垂着眼眸近距離的看着只剩皮裹着骨頭的手,眼中明暗不清。
耳邊是皇帝冷漠的話語。
“等那個孩子生下來,過繼到沈丫頭的名下吧,至於大的,也不用留着了。”
秦煜輕嗤了聲,戾氣漸起,擡眼乖戾地看着皇帝,語氣卻溫柔地有些詭異:“父皇還是好好養病,其餘的便不用您操心了。”
“你這孩子,你父皇也是爲你好。”林貴妃在旁邊輕聲說了句,言語間滿是嗔怪。
他涼涼的瞥了一眼她,狐狸眼內介是冷意,摻雜着幾分殺氣。
正巧此時,秦澤也姍姍來遲聽到了後半段。
沈星辭要與秦煜成婚。
手瞬間掐住了輪椅的把手,指骨因太過用力而泛着青白,似笑非笑的道喜:“恭喜三弟了,能抱得美人歸。”
秦煜將手從那雙蒼老的手中抽出,站起身後越過跪了一地的嬪妃,看向秦澤也,脣角微勾:“二哥可別忘了來喝喜酒。”
“那是自然。”他面色不變,依舊微微笑道。
秦煜掃了一眼已經有些變形的輪椅把手,沒在說話,而是繞過人羣出了殿門。
至於殿內的人,他懶得去陪他們演一出又一出假情假意的一家人戲碼。
……
夜幕落下,皇宮內各處的庭燈被點燃,將偌大的一座宮殿照亮,秦煜在晚膳後會照常去書房處理政務,至於回來的時間一向不定。
宋知歲藉口自己有些乏困,便讓阿語滅了燭火,她躺着牀上假寐。
大約是一炷香後,阿元從後窗處跳進來,小心翼翼地到牀邊,輕敲了敲牀沿邊,在黑暗中發出咚咚的聲音。
宋知歲睜開眼,杏眼內明亮一片,全無睡意。
阿元靠近她小聲道:“後窗那邊無人看守,可以走,但須得小心,千萬不能驚動守在主殿周圍的暗衛。”
宋知歲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掀開被子,衣物一點不少地穿戴在身上,全然沒有就寢的意思。
阿元看到她依舊高高隆起的肚子,不解道:“姑娘,我們都要走了,你怎的還將枕頭帶着?”
她垂着視線也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帶了整整一個月的枕頭裝懷孕,多少有些習慣了,一時也忘了要拿掉,想了想道:“先不拿了,若是我們沒成功,也不至於敗露,還能裝成睡不着遛彎。”
不然被抓到了,人贓俱獲,十個腦袋都不夠她砍的。
阿元瞭然地點頭,而後扶起她,在被子內又塞了枕頭假裝睡覺的身形,避免被查夜的宮女撞破。
從後窗出來非常順利,東宮的主殿靠後,前幾日她們暗暗地研究了整個皇宮的佈局,從主殿出來繞過昭陽宮再往北走大約一炷香就到了北側的冷宮。
等過巡查時間後,在從冷宮一路朝着西北方向越過浣衣局和奴隸坊靠着後牆再走大約一盞茶就能到最矮的宮牆邊上。
不驚擾任何守衛的前提下,翻過矮牆就能到最外圍的城牆。
那邊是最不好走也是守衛最多的地方,阿元之前總圍在牧祈的身邊轉,也多少帶了些目的在,連着好幾天的糾纏打探出了外圍的城牆最靠東邊的那側常年沒有修,經常會野貓跑進宮內。
她藉口自己喜歡貓,便去又故意纏着他去瞧了一瞧,想要抓一隻回來。
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個狹小的洞口,依她和宋知歲的身形剛好能過。
不過得在卸掉肚子的前提下。
宋知歲小心翼翼地彎着腰跟在阿元的身後,枕頭抵着她的肚子讓她十分難受,她忍不住地輕咳了兩下,嚇了阿元一跳。
立刻警覺周圍的聲音,知道是她的咳嗽聲後,才鬆了一口氣。
夜間的巡邏會比較多,她們無法提着燈籠,而月光也照不到一些被覆蓋的陰影處,全憑摸黑往前走。
東宮主殿西邊的牆翻過便是昭陽宮,牆邊剛好長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
阿元蹲下身朝着宋知歲道:“姑娘,踩着我的肩膀先上樹。”
宋知歲摩擦了下手,聞言,擺了擺手,帶着些許興奮:“不用,我自己能爬上去。”
爬樹她還是有些本事在的。
說着她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試圖把枕頭按扁一些,抱着樹幹咔咔兩下就上去了,只不過枕頭後壓,導致她差點吐出來。
坐在樹杈上,激動的朝着阿元招手:“你看我是不是爬的很快。”
話音落地,眼睜睜地看着阿元輕功上了樹,十分流暢,絲毫沒有她方纔的艱辛。
她默默地閉上了嘴,興奮值逐漸消失。
阿元上來後,藉着高處眺望了一會兒,見沒有人才道:“姑娘,翻過這牆後便是昭陽宮,我先過去,然後在底下接着你。”
宋知歲點了點頭,阿元一躍便到輕鬆的到了宮牆的另一端。
而後她就聽到了壓低的聲音:“姑娘,沒人,跳吧。”
她小心翼翼地邁出一個腳,從樹幹挪到了宮牆上,往下一看就能看到阿元已經擺好了迎接她的手勢。
宮牆有些高,往上爬和往下跳到底是不一樣的,她的腿莫名地有些抖。
深呼吸了好幾次,纔在阿元着急的神色下跳了下去。
阿元接得很穩,她們完好無損的到了另一側的宮殿。
宋知歲落地後環顧了一圈雜草遍佈的荒涼院子,總覺得邵陽宮這個名字十分耳熟,彷彿好像在哪裏聽過,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便訕訕作罷。
繼續跟着阿元貓着腰往北邊的冷宮走。
她抽空掃了一眼她們所在的院子,視線內介是雜草與枯枝,像是已經十幾年沒有住過人的樣子,也從來沒有人進來過似的。
但……她又看了一眼腳底下明顯被人踩過壓倒的草。
像是不久以前也有人在這裏走過,以至於硬生生地在這一片茂密的草堆中走出了一條路。
她壓制着心中的好奇,沒有同阿元說。
想了又想,總覺得自己離答案很近,卻又始終無法夠到。
從邵陽宮出來很容易,又偷偷地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就到北側的冷宮,此時宋知歲已經累的出了一身汗,她用袖子將額上冒出來的汗珠擦掉,問阿元:“還要走多久?”
阿元環顧了一下四周,道:“我們現在走了大約一半路還未到。”
宋知歲震驚:“一半都還未走到?”
阿元解釋道:“需要繞過守衛和巡邏,順利的話天亮前我們就能成功出宮門。”
頓了頓,拉着她往側邊靠了點:“前邊不遠是一座荒廢的冷宮,到那邊先休息一會兒,我們現在所在冷宮住了被貶的嬪妃,不安全。”
聞言,宋知歲立馬抿上了嘴,不再說話,生怕聲音會引來人。
往前又是走了一盞茶後,宋知歲被安置在了荒廢的冷宮內,阿元將她藏在了一座假山內,這座假山很大,卻是這座荒廢已久的冷宮內最乾淨的地方。
宋知歲坐在一塊小石頭上,阿元往外瞧了一眼,道:“姑娘,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用輕功打探一下西邊是否好走,那邊宮女多,我怕到時候撞上人。”
“那你小心些,若是不小心碰到暗衛,一定要跑快點。”她不放心地囑咐道。
“我知道。”
話落,阿元便離開了假山內,轉瞬消失在了夜色中。
宋知歲百般無聊地坐在假山內,恢復了些體力後,就開始在假山內晃盪,發現裏邊四通八達有好幾條路,且有些路的盡頭是走不通的。
彷彿一個偌大的迷宮。
她走了一會兒後怕阿元回來找不到她着急,便又順着原路走回了洞口,坐在小石頭上撐着下巴翹首以盼地等着阿元。
大約半刻鐘後,她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開心地朝外探了半個腦袋。
正巧此時烏雲飄走,月光灑下,她眼睜睜地看到了兩道緊貼的身影,其中一個身影修長,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男人,而他旁邊依偎着的嬌小身形明顯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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