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作者:曲渚眠
綠雲點頭:“是!”

  杭卿又問:“再沒吩咐旁的?”

  綠雲搖頭,老老實實道:“君侯趕着出門,只吩咐了這麼一句,也沒具體說是什麼東西,我只好來請姐姐示下。”

  杭卿放下針線,想了想:“你不知道,這明崗大師是前朝有名的玉器大師,有‘玉神’的美名。只是他終生無子無徒,一身的絕技又沒個傳承。現如今存世的玉器,算上洛陽皇宮裏的,滿打滿算也不過二三十件罷了。我們府裏有位德高望重的姑老太太,最是喜歡他雕刻的玉器。連帶着府裏的女眷,老太太、太太、四奶奶和幾位姑娘,都喜歡。不說旁的有名頭的玉器,便是一塊兒普普通通的玉牌子,也價值萬金呢。”

  綠雲聽了咋舌:“這樣貴重?”

  杭卿笑着道:“我們這位爺的秉性,再貴重的東西在他眼裏,也不貴重了。這樣吧,你回去當差。我去庫房挑一挑,下晌的時辰送去給夫人。”

  綠雲知趣:“多謝姐姐了。”

  綠雲退了出去,杭卿披了衣裳坐在銅鏡前理妝,沒多會兒,一個小丫頭掀了簾子進來:“姑娘!”

  杭卿放下象牙梳子,回頭問:“如何?”

  小丫頭回:“還跟從前一樣,丫頭們都不近身服侍,也沒新進的丫頭,這個綠雲也算老實,昨兒叫她守夜,也並沒有往君侯跟前湊。姑娘,你病纔剛好,昨兒又熬了一夜,我去開庫房送東西,你多歇會兒纔好。君侯都發了話叫姐姐歇幾日,沒得使喚人去服侍那位的道理。”

  杭卿皺眉:“你怎麼也開始說這樣的話了?什麼老實不老實?”

  小丫頭低頭:“我只是心疼姑娘。”

  杭卿嘆:“我得親自去。”

  林容住的是東南角偏院,也沒什麼正經名字,原是這園子主人原配夫人靜修禮佛之所,偏僻幽靜。下午毒日頭剛過,杭卿便領了十來個丫頭小幺兒,從庫房裏取了東西,撐着傘往東南角而去。

  杭卿到的時候,大門敞開着,連個守門的婆子也沒有,整個院子靜悄悄的,只聽得一樹聒噪的蟬鳴,吱吱吱地無端叫人煩躁。

  進了門,兩個一紅一翠的丫頭,正站在廊下指揮小丫頭舉着竹竿粘知了。

  穿紅衣的那個脾氣急,往衣襟上別了手帕:“笨手笨腳的,這小半天了,才粘了十幾個,只怕待會兒縣主醒了,你們都還磨洋工呢?”

  一面說一面親自拿了竹竿,站在高几上,瞧得翠禽驚心:“你快下來,可不是好頑的,這几子哪裏夠得着,往外頭借個梯子來纔是正理。”

  鳳簫哼一聲,一邊踮着腳一邊回:“我寧願摔下來,也不願去借梯子,受那些婆子的氣。一羣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掂人的分量,放小菜兒,要不是嬤嬤吩咐了,橫豎得鬧一場。”

  她說着往下一瞥,瞧見門口呼啦啦站着十幾個人,忙從高几上下來。她纔在外面受了氣,眉眼間還是不忿,問:“來了也不說話,連個腳步聲都沒有,做賊呢?”

  這府裏分派過來的小丫頭前兒是聽過杭卿訓話的,當下停住,放下手裏的竹竿,齊齊垂手行禮:“杭卿姑娘!”

  翠禽瞪了鳳簫一眼,示意她閉嘴,笑着迎上去:“聽聞虞嬤嬤昨兒病了,府裏現來了位主事姑娘,想必就是姐姐吧,快請屋子坐。”

  翠禽把人請到屋子裏,又上了茶、點心,問:“不知姐姐來,有什麼事?”

  杭卿暗自打量,只見這屋裏錦幔繡帳,金曲譜,玉篆牌,端是珠光璀璨,富貴非常,偏偏這樣的金玉堆裏,懸了一張素色的竹簾,簾後叫西斜的日頭映得金燦燦一片,傳來的一陣清新的竹香。

  杭卿道:“君侯吩咐,送一批玉器給夫人,不知夫人可在?”

  翠禽往裏頭望了望,這時候自家縣主還睡着,也絲毫沒有叫主子起來的意思,道:“今兒早上主子才叫送回來,頭痛了半晌,吃了藥剛睡下。”

  杭卿垂下眼眸,笑了笑,又道:“這可是大事,夫人身上不好,怎麼不請了大夫來?”

  翠禽道:“吃了常備的丹丸,已經好多了。主子特地吩咐了,說昨兒想必姐姐也是一晚上沒個安生,不準去打擾姐姐。”這實在是翠禽瞎掰了,林容回來倒頭就睡,何曾這樣吩咐過?

  杭卿唸了一句佛:“倒是夫人體恤我了。”一面又叫丫頭小幺兒捧着錦盒進屋子裏來,叫翠禽看過箋子,一一交接好,便領着人回了止戈院。

  翠禽、鳳蕭,原不是自幼跟着崔十一娘在內院長大的,一個是長公主身邊的二等丫頭,一個在外書房伺候,此刻見了錦盒裏的玉器,只知道價值不菲,也瞧不出別的來,悄聲掀開珠簾,往內間而去。

  只見曲嬤嬤坐在縣主牀邊的腳踏上,手裏拿着一本祟書,一面替林容打扇,頭卻一搖一晃地打盹兒。

  鳳蕭、翠禽兩人相視一笑,忙退了出去。

  林容醒來的時辰已經是戌時三刻,院子裏,裏裏外外都上了燈,仍舊不想起來,躺在牀上發懵。窗戶開着,那隻白猿躲在廊下扣磚縫,見林容不理她,便也無趣地伸手一吊,往海棠樹上去了。

  過得一會兒,聽得鳳蕭在外面笑:“晌午那邊才送了東西過來,晚膳的時候,廚房那起子小人便緊趕着送了新鮮鹿肉來。說出來都好笑,哈哈。”

  “這時節熱,縣主怕燥,這鹿肉燉了湯也就是了。”

  林容聽見新鮮鹿肉幾個字,忙坐起身來,掀開帳子:“不要燉湯,烤着喫。”

  鳳蕭、翠禽兩個人笑着進來,服侍林容梳洗,打趣道:“還以爲縣主今兒要睡足一整天呢,鹿肉早就料理好了,炭爐子也升好了,就等縣主醒了,就上鐵架子烤呢。”

  林容出得門來,見廊下果然已經備好了鐵爐、鐵叉、鐵絲蒙之物,她因從周長吏那裏得了千崖客的消息,緊繃的弦終於鬆了點,自褪下腕上的玉鐲,親自動手起來。直烤得鹿肉滋滋流油,這才撒上孜然、胡椒、鹽巴。

  直吃了四五塊兒,便覺得油膩了,這才放下。到底這具身體弱,不敢勉強。剩下的鹿肉叫丫頭們自己烤了分食了,還剩下四五斤大小的一塊肉,預備收了去,就見那白猿一隻手吊着樹枝,伸手一撈便順走了。

  鳳簫叉着腰罵:“這畜生,你到會享受,也不看配不配?”其餘人等,都鬨笑起來。

  進了內室,林容嫌熱,往臨水的小閣子坐着納涼。曲嬤嬤這才捧了錦盒過來,一一打開,請林容過目。

  “今兒晌午,君侯身邊的杭卿姑娘送了東西過來,是明崗大師的一批玉器。”

  林容喔了一聲,記得在江州長公主府的時候,有一扇明崗大師雕刻的十二扇玉屏風,最爲長公主珍愛,每逢宴飲大事,引族中親友觀賞。

  她挑開錦盒,見是一巴掌大的玉杯,杯身雕滿芝蘭,杯蓋上是三隻圓雕獅子。另有一茶晶梅花花插,雕白梅二枝,偶露花蕊。除此二玉器之外,另有綢緞、彩帛、藩國布數匹,金箔數許,鵝黃素緞長方香袋二十個。

  別的倒不覺得有什麼,金箔、彩帛之類的,在江州公主府也見多了,只是這兩樣玉器,林容只覺十分精美,曲嬤嬤道:“這茶晶梅花花插是昔年太宗皇帝娶妻時的聘禮,洛陽之亂後,下落不明。長公主昔日重金相求,多年不得,引爲憾事,想不到竟流落到雍地了。”

  林容喃喃:“這樣?”

  曲嬤嬤接着勸:“君侯賞賜這樣貴重的玉器,縣主又怎麼能失禮?應該前去謝恩纔是。”

  林容不應,只做沒聽見,拿起那香袋:“嬤嬤,你瞧,這香袋倒是繡得好。”又打開來瞧,見裏面裝着藿香、白芷、香櫞等物:“分給丫頭們吧。”

  曲嬤嬤嘆了口氣,只好順着林容的話頭:“這香袋的針腳,不像是針線上的人做的,只怕是君侯身邊貼身的人繡的。君侯身邊別無內寵,獨那位杭卿姑娘,連府裏負責守衛的百戶也尊敬非常。我今兒個瞧着……”

  林容哎了一聲,默了默,終是說了出來:“嬤嬤原是長公主身邊的人,跟我來雍地,想必長公主也有囑託。平日裏,大家心照不宣,在此地,也算相互依靠。只是她要我做的事,我是極不肯去做的。嬤嬤耳提面命,倒教我爲難了。”

  曲嬤嬤聞言立刻跪了下,流出淚來:“縣主這話,老奴萬萬不敢受。老奴無兒無女,跟縣主來雍地,便只有縣主一個主子。老奴只是憂心縣主日後……”

  這樣大年紀的人跪在自己面前,林容沒法無動於衷,只硬着心腸道:“嬤嬤,我並不敢做你的主子。”

  曲嬤嬤擦了擦眼淚:“老奴以後都不說了,都不說了。”

  ……

  陸慎第三日一早才從外邊回來,甫一進門,從小徑上過,便見一校尉披甲跪於階下,見着他回來,立刻砰的一聲,在黃地上磕出一個坑來:“標下那日行爲失檢,言語冒犯夫人,請主公責罰。”

  這人嘴脣乾裂,臉上發皸,偏偏髮髻上都是露水,陸慎皺眉,問左右:“跪了幾日了?”

  杭卿迎上來,接過陸慎手裏的馬鞭,回:“君侯剛走,趙校尉便來了,已經足足跪了三日了。我派人去稟告了德公,他老人家說,此乃主公家事,沒有臣子做主的道理。”

  陸慎哼了一聲,幾步邁上臺階,回首道:“自己回去領一百軍棍,此次宣州之戰,你本是頭功,現如今也要給你減一等。”

  這樣的責罰不可謂不重,便是自幼習武、筋骨強健,一百軍棍下來,也得臥牀養傷大半個月了,那校尉不憂反喜,心裏重石高高落下,當下謝恩:“標下謝主公恩典。”

  陸慎見他如此反生厲色,冷冷問道:“你可知爲何要罰你?”

  那校尉猛然擡頭,眼裏盡是疑惑:“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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