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拥江山,享无边孤独 第31节 作者:未知 奚县令的确担心泾阳城会不会水涝,但他的重点是在定北王的身上,若能伺候好定北王,他還能屈居县令? ———— 客栈,夜深。 桃楚从床上爬起来,屋内的空气浑浊不堪,還带着丝丝血腥味。 一团血气环绕在桃楚的周围,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旁的苏辞。 桃楚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那团血气立马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什么东西?!” 桃楚和血气同时看向睁开眼睛的苏辞。苏辞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桃楚在和一片影子說话,她忽然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到桃楚不知在和谁說话。 桃楚手一挥,屋内就有了光,苏辞不明白光从何来,但她能看清那片影子了。那影子原来是一团血气,此时已胆小地蜷缩在桃楚的背后。 “……”苏辞一时无语,难道该害怕的不是她么? 桃楚道:“你白天见過它。” 苏辞盯着那团黑影:“?” 清明时,奚石方随母亲回家祭拜先祖。 在泾阳城,祭拜先祖不允许女人出现。 但奚夫人与其他人不同。 作为县令之妻,她被容许参与祭拜。 奚石方身为县令之子,却无能无德,還喜歡拈花惹草。祭祖那几日,他一眼看中了闫翠。闫翠是那村村民的女儿,年方十四,生得清秀。奚石方在村裡待得无聊,便去逗弄闫翠,還哄骗人家有了夫妻之实。 祭祖一结束,奚石方便回城裡了。对于他而言,這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缘,不值得费心。 沒想到的是,闫怀孕了。 奚石方一听到這個消息,最先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他责怪闫翠不该怀孕,更不该仍由胎儿长大。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将闫翠收为妾室即可。男人嘛,有一两段艳史□□不算什么,甚至還能证明他风流不羁,讨人喜歡。 可奚石方偏偏与一般人不同,他恼怒闫翠悄悄瞒着他怀孕,疑心她是贪图奚家富贵。 闫翠不知情郎竟然会這么想,她一心以为找了個好郎君,结果情郎很快消失,便打算独自生下孩子,抚养孩子长大。 但她肚子一大,還有谁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消息传到奚石方的耳中,這個始乱终弃的男人又突然出现,跑来质问她。 在最后的争执中,奚石方杀掉了闫翠。 死婴即是闫翠腹中惨死的胎儿,它明白母亲的怨恨和愤怒,一路跟随奚石方,但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還有被风吹散的趋势。 明明做错的人是奚石方,为什么死去的人是闫翠和它? 它一点也不明白! 好在遇上了桃楚。 它一定不会放過那個男人。不,不仅仅是那個男人,它娘已经死了,它也要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 苏辞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当然同情那死去的姑娘和婴儿,在无悲,贞洁的名声对女人来說是如此重要,苏辞想象不出那姑娘死前曾受過怎样的屈辱,可沒想到死婴竟然要拉着奚家陪葬。但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奚石方自己造成的,既然奚石方杀害她们,难道就沒想過会被报复嗎?其他人又完全无辜嗎?难道他们真的沒有发现奚石方在外留情? 似乎是看穿了苏辞的心思,桃楚道:“我已经答应了它,会完成它的心愿。” “什么心愿?” 血气如同烟雾一般一沉一浮,苏辞却读懂了它的表情。 那是痛苦、愤怒、怨恨以及不甘。 桃楚道:“看来它不想告诉你。” 血气掠過桃楚的指尖,那红色更浓了,房中的腥味也更重,苏辞几乎要呕出来。她熟悉這种味道,每次给猎物放血,飘在空气中的就是這种味道。但现在這味道更腥臭,還伴随着死肉腐烂的味道。 离开桃楚后,血气飘出窗外,往县衙的方向逐渐消失。 苏辞道:“它来找你做什么?” 桃楚道:“它来找我借一点能复仇的力量。” 苏辞道:“你借给它了?” 桃楚道:“它要借,我就借了。” 苏辞只觉得此时的桃楚深不可测,她现在才意识到桃楚是非人。在此之前,桃楚总是一副对人无害的模样,她几乎要忘了她是山鬼,是山主,還是神。 苏辞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桃楚不像神话中的神明那般辨明是非、伸张正义,可這样的桃楚,并不让她感到害怕。 苏辞道:“奚石方会死么?” 桃楚忽然笑了,她道:“谁知道,這么晚了,睡觉睡觉。” 說着,桃楚一掀被子重新躺下。 苏辞差点要翻個白眼,這转移话题的模样也太明显了,明显是不想告诉她。她的确是心软,可也懂得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奚石方自己造的杀孽,就应该想到有那么一天。 苏辞叹了口气,她隐隐约约猜到了奚石方将要面对的恶果。 那挺好,她也要睡了。 ———— 桃楚是被苏辞叫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挤满院子了。 城裡难得看到太阳,客栈的院子裡晒满了衣服。 桃楚边打着哈欠,边看苏辞在一旁摆弄弓箭。因为跟着许春武,苏辞并沒有机会用到這把弓,但弓箭久不用就会很容易折断,因此她每日都会打理。 苏辞道:“前面奚县令派人来,邀請我們去城裡最大的酒楼喝早茶,說是为了感谢桃大师。桃大师若是不醒,奚县令要去感谢谁呢?” 桃楚忽略掉苏辞话中的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要回到朝歌?” 苏辞道:“按這個速度,秋分之前就能回去,還能赶得上比赛。怎么了?” 桃楚道:“若是你想走,我們就走,反正已经解决泾阳城下雨的問題了。” 原来是为了她才犹豫要不要留下来,苏辞笑了笑,又道:“不妨事。倒是這泾阳城下雨,真的是有非人作怪?” 桃楚說了一遍前因后果,苏辞若有所思,沒想到泾阳城连绵不断的雨,不過是因为一個女孩的一时善念,好在最后沒有酿成大祸。也明白了为何桃楚不直接告诉奚县令,若是奚县令知道了,估计那女孩沒有好果子吃。 泾阳有钱,因此城裡最大的酒楼也装修得气派无比。许春武一下马车,酒楼便有人来迎接,明显是早就有人打点過了。 奚县令一早便来請桃大师去吃早茶,苏辞以为她会拒绝,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奚县令订的包厢在二楼一间靠窗的包厢,每间包厢都用水墨屏风隔开。从窗外看去,泾阳城的街道四通八达,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但仿佛一天晴就全跑出来了,好不热闹。 酒楼上的早茶完全是桃楚的口味,她不喜荤腥,桌上便沒有一道沾荤腥的菜。但酒楼的大厨厨艺了得,糕点与斋菜的味道也很不错。 苏辞作为桃楚的朋友,自然是要跟着来酒楼,至于许春武…… 她偷偷看一眼许春武,对方也来了,因为奚县令肯定会邀請她。眼下许春武正有一下沒一下的与奚县令聊天,神色与言辞中沒有一丝不耐,不過還是能看得出她无心搭理对方。 苏辞有点不好意思,她隐约明白奚县令的目的不是感谢桃楚,而在于许春武。也许权势就是如此耀眼迷人,只要身处高位,便会有一堆人追捧。她又看看几乎闷不做声埋头吃点心的桃楚,开始后悔应该直接拒绝奚县令的邀請,何况一想到那個婴儿与奚县令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她更是坐立不安。 桃楚說奚家会受到报复,可那死婴会怎么报复奚家?苏辞仔细盯着奚县令,企图从裡面找出一丝端倪,但除了奚县令脸色发白,她什么也沒看出来。 包厢裡的谈话渐渐息弱,就在這时,楼下突然出现一阵喧哗。 有几個书生一边上楼一边說话。 “今日的說书你听了嗎?” “听了听了,沒想到武林盟主竟然死了!他怎么能死?!” “是啊,那魔女居然還妄想得到武林盟主之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武林盟主一定会活過来,到那时候,那魔女死定了!” “真是不知道這作者是怎么想?” 一听就知道书生们在讨论小說剧情,他们气愤地谈论着,似乎死的人是他们。 “呵,我倒是觉得,這剧情才有点意思,之前的剧情平淡老套,沒有看点。” 出言反驳那些书生的是一個年纪三十左右的妇人,她不施粉黛,可身上的绫罗绸缎为她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艳丽,身后還跟着婢女和侍卫。其他人一看到她,想到的便是她一定出身富贵。 那些书生们看见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有钱的女人,不敢出言放肆,但面上也沒有多少尊重。他们之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一個看起来颇为年轻的书生出口道:“夫人,您也看《武林盟主记》?” 妇人道:“這本小說最近在城裡很火,我還买了全套呢。” “夫人,恕我直言,也许您不懂小說。” 那妇人微微一笑,道:“是么?我以为,小說有趣就行了,還需要懂什么呢?” 那书生正色道:“夫人,您肤浅了,小說光是有趣還不够的,還要有礼义廉耻。那魔女心思恶毒,杀了武林盟主,還妄想盟主之位。” 妇人道:“看小說還需要礼义廉耻么?那不如去看四书五经,不過即使是书经中,也有不少弑父杀子、谋权篡位的事呢。” “女人果然不适合读书,”书生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眼看妇人旁边的护卫就要不客气,他赶忙改口,道,“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想,也许女工针线更适合您。” 妇人打算要走,听到這句话,她停住脚步,眼中颇有深意:“不知這位书生如何称呼?家住哪裡?” 书生脸一红,平心而论,這妇人年纪還轻,虽不描眉化妆,但在金银的衬托下,倒也显得美丽异常。同行的书生又向他挤眉弄眼,還有出口嘲笑他的,书生不以为意,心已经飘飘然,难道這女人为他的言辞所折服,看上他了?這女人是寡妇,還是独居在家? “夫人称我为蓝明即可,不知我该如何称呼夫人?” 妇人淡淡地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好奇,哪一方水土能养出這么狂妄自大的人来。” 蓝明被妇人塞了一句,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又加上同行之人的揶揄,便恶狠狠地小声道:“妇人多水性!” 他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因此沒有人能听到他的话,否则他一点也不怀疑会被這妇人的护卫殴打。但一說出口,书生便觉得好受了些,他可是骂了她,好歹找回点面子。 這时候,陆续有人从包厢中走出,跟在妇人身后,他们一点也不关心那些书生,而是恭恭敬敬向妇人行礼。 但书生认识他们,那都是城裡的有钱人,米商、茶商、果商……他们向妇人恭维,還纷纷邀請妇人赴约。 那妇人到底是谁? “红夫人,今夜城裡有烟火会,是泾阳难得一见的夜景,我家有几张画舫,能完全看到烟火会,若您肯赏光,一定能令寒舍蓬荜生辉。” “红夫人,我家裡最近又入了几箱西坪铁观音,香气淡雅,韵味十足,您一定要收下,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