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寒冷将至
古雯灵手足无措地把玩按摩梳，手心在梳齿上摩挲。
怕冷场，古雯灵转移话题。“对了，告诉你一個消息。”
万彻双肘撑在办公桌上，认真地看着古雯灵。“什么消息呢？”
“我可能……”古雯灵有些难为情。
原本想等事情确定之后再开口的，古雯灵却藏不住秘密，尤其是在万彻面前。“我可能会来谷特沙漠出差。”
想来找你。古雯灵沒能說出這一句话。
周二晚上下班，古雯灵独自开车回家。
她开一辆柠檬黄minive，悠闲自在穿梭在车流中。右转进入一條小路，远远看见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程禹吧？古雯灵放慢速度，定睛確認。
她记得程禹家好像并不在這個方向。不過既然碰上了，索性拉一截顺风车。
古雯灵打开车窗，准备等再靠近些，叫住程禹。
程禹走路畏畏缩缩。偶尔藏于行人身后，躲一段路再出来。
古雯灵察觉异样。顺着程禹的前进方向，古雯灵看见了另一個熟悉的背影，余之意。
這两人果然不同寻常。
古雯灵给万彻发语音，“上次說的那两個学生，好像真的在早恋，被我逮着了。我现在悄悄跟着他们呢。”
万彻反问古雯灵，“他们发现你沒呢？”
古雯灵扭头，恰巧程禹停下了脚步。古雯灵以为程禹当真是发现了她。她见缝插针，迅速停靠在路边仅剩的一個车位上，紧急熄火。
程禹躲藏于树后，按兵不动。两人相隔一排蓝绿相间的共享单车，上演一场无声的追逐。
余之意走去了街边的便利店，身影淹沒在亮白光芒中。随后是静默的等待。
古雯灵偷拍一张程禹的照片，发送给了万彻。“這個小男生是张丹姐的儿子。”
古雯灵沒有再使用语音，怕打草惊蛇，即便她和程禹隔得有一段距离。
古雯灵在对话框中向万彻編輯解释，“张丹姐是……”
万彻那边发来了消息，“引荐你来学校的那個副校长嗎？”
古雯灵删掉了未編輯完成的文字。“对。我要不要把照片发给张丹姐？”
“不着急的，咕咕。”
古雯灵其实也感觉這样做并不妥当，行事切忌慌乱。
余之意已走出便利店。
白光暗淡，轮廓清晰，古雯灵得以看清余之意的面庞。平静如常，沒有波澜。
她继续往前走去，程禹继续跟随。
古雯灵向万彻现场直播，“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裡，我跟上去看看。”
万彻立即追问，“你方便接电话嗎？”
古雯灵沒有看见万彻的消息。
程禹的身影渐行渐远，古雯灵利索地启动发动机。阴暗裡闪现嘈杂与亮光，古雯灵把自己置于太突兀的场景裡。怕会暴露目标，古雯灵熄灭发动机。
斟酌再三，她拿上手机与钥匙，小心翼翼下了车。
三個人连成一條线，在看似平静的夜晚缓慢前移。
走過转角，万彻忽然打来电话。庆幸古雯灵早前将手机调整为静音，避免了惹人受惊的动静。
古雯灵退回转角。转角处是一家鲜果店，榴莲成堆摆置在门外。
古雯灵隐藏于榴莲之后，在暗处与万彻通话。“喂？怎么啦？”
“我看你沒有回消息。”万彻向古雯灵確認现场状况，“你沒有跟去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吧？”
古雯灵捂着话筒。“沒呢，在市区，人来人往的。”
万彻叮嘱古雯灵，“你不要轻易冒险，要懂得见机行事。”
“我知道，放心。”
古雯灵的心思全在余之意和程禹身上。她看见余之意混着人群走過斑马线，程禹跟随在人群末尾。
街对面是一個广场，连接一個园林风格的小区大门。余之意拿出了门禁卡。
身旁一個中年男人踉踉跄跄走来，一把扯住余之意的书包，余之意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好像有情况了。”古雯灵窜到斑马线一旁等待红绿灯，“有個男的在招惹那女生。”
程禹随后迎上前，横插于余之意和中年男人之间。中年男人先动手，和程禹有了几次推搡。四周逐渐有围观的人。
古雯灵焦急地告诉万彻，“打起来了！我的去帮忙。”
万彻提高了音量，“咕咕！不要盲目冲动，尽量找别人帮忙。情况再严重是可以报警的，明白嗎？”
“明白，放心。”
绿灯亮起，古雯灵跑過斑马线。
空气中逐渐弥漫浓郁的酒味。几只拳头四处挥动，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拳头。有热心群众分开了起冲突的两人。
古雯灵护在余之意身前，慢慢往后挪动。她也怕被拳头砸的，只是仍要保护她的学生。
“打人犯法的，知道嗎？”古雯灵說完又后悔，应该說一句更有威慑力的话才对。
中年男人不屑一顾，“老子打儿子也犯法？”
程禹辩驳，“她不是儿子，她是女生！她是独立的個体，不是你的所属物！”
当然太文邹了，中年男人听不懂，也不想听。
围观的阿姨帮腔，“亲女就能打哟？喝酒了就不是人！”
附近的阿叔应和，“喝噢！大清早就喝，就沒看他清醒過！”
余之意父亲被說得不乐意，作势要反抗。“我日你個娘！”
谩骂声与惊叫声混杂，喧闹的场面叫人辨不清方向。
不久后警车到来，试图制止這一场骚乱。
二班班主任钱老师跟着警察一道，穿過一只只正在举着手机拍摄的手臂，走进混乱的中心。场面逐渐有了秩序。
尽管余之意父亲仍在吼闹，但好歹不再随意动手。
钱老师替换了古雯灵的位置，并把古雯灵与程禹推出人群。
“马上张校也会来，可不能让她看见她儿子。你先送他回去。”钱老师今年四十出头，经验总比古雯灵丰富。
古雯灵听从安排，带着程禹离开。他们回到路边开车。
古雯灵有太多话想要询问程禹，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两人静默，如路過的车辆那般驶离现场。
程禹扭头，最后再回望一眼。
古雯灵偷瞄程禹的表情。“你今晚跟着她，是想送她回家嗎？”
古雯灵等待程禹的回答。“不止今晚，对嗎？每天都送？”
“沒有每天。”程禹辩解。
护送余之意也就是這两周的事情。两周前，他偶然得知余之意的家庭情况，却对此束手无策。
备受煎熬的两周。
古雯灵打灯变道，走最左侧车道。“這种事情，你一個人要怎么解决？”
古雯灵想起钱老师的及时到来。“钱老师是你叫的？你告诉她了？”
“是——不是。”钱老师是程禹叫来的沒错，不過对于余之意的情况，钱老师是自己发现的。他们不過组成了联盟。
“钱老师也正在想办法，只是……”只是面对余之意顽固的父亲，他们一筹莫展。
古雯灵左转，进入南三段。“我也帮忙想想办法。”
古雯灵其实头脑一片混乱。她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察觉一個不得不注意的点。
“余之意的事情就交给我們老师来处理，知道嗎？你别管。”古雯灵告诫程禹，“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不能越界。”
程禹忽然害羞起来。“越什么……我們就是普通同学。”
“当我看不出来？”遇到红灯，古雯灵踩住刹车。
“喜歡可以，但是千万不能早恋。”古雯灵扭头，眼神凶恶。
這段日子思考了多种解决办法，却仍旧選擇了最为简单粗暴的一种。
她心中莫名有股怒气，咬牙切齿。“早恋沒有好下场，都得给我分！”
程禹吓得扶稳座椅。“谁早……你别瞎說！”
手机来电音响起，蓝牙连接车载音响，音乐在车内回荡。屏幕上显示出万彻的名字。
倒是忘了向万彻汇报情况了。
古雯灵點擊通话，语气温柔。“喂？刚刚解决完啦，忘了跟你說啦，现在正往回走呢。”不知不觉带了一点台湾腔。
程禹想笑不敢笑，嘴角還沒来得及上扬就被古雯灵翻白眼警告。他只好撇過头去，看街边复古发廊门外的红蓝白三色转灯。
万彻松一口气，“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真要报警了。”
万彻给古雯灵打了三個电话，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古雯灵笑道，“沒有那么夸张，這点事情我還是能够解决的，轻轻松松。”实际她根本沒怎么出力。
万彻碎碎念叨，“下一次换一种更灵活的方式来解决問題，一定记得保护好自己。”
程禹后背起一层鸡皮疙瘩。原来成年人的恋爱這么直白，一点不懂得含蓄。
他不愿再做他们的电灯泡，转而用口语暗示古雯灵靠边停车。“我在這裡下。”
程禹用中指与食指在空中做行走的姿态，迫不及待想要下车，即使此地距他家還有两個公交站的距离。
街边卤肉店的老板熄灯下班了，烟酒铺的卷帘门拉至一半，一個裹睡衣的姐姐牵着柯基走进小区门。
程禹与古雯灵做无声告别，目送古雯灵的小车被掩盖在公交庞大的身躯之后。
头顶飘来一片枯叶，程禹轻轻折叠，枯叶发出饼干那样的清脆声响。
已是初冬，寒冷将至。
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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