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身世疑云
晚饭過后，轻尘随林墨寒一同返回房间。
林墨寒问：“你今天有心事。”
轻尘摇头道：“沒有。”
林墨寒静静地看着她，分明是不相信。
轻尘知道逃不過去，只好主动說：“公子放心，公子与厉少盟主之事，属下绝不会吐露半分。”
自初见后，她便沒有在林墨寒面前自称過属下，如今她却觉得有必要以此来自称，以便表明自己的身份立场。
林墨寒见她故意转移话题，便顺着說到：“当年我学成下山，在路上偶遇厉傲辰，他当时正巧遇到些麻烦，我见他为人豪义，便顺手帮了他一下，此后他便与我兄弟相称，我們之间只有江湖义气，并无其他。此前我們亦甚少会面，如今在這异国他乡巧遇，倒是无需顾忌那么多。”
“那厉少盟主可知道公子的身份？”轻尘好奇地问，问完方觉自己又多事了。
“以他的城府，必定会猜到几分。不過九州商盟一向只理江湖事，从不涉朝政，他是聪明人，知道何事当为，何事不可为。”林墨寒耐心解释道。
轻尘点头，接着问：“那他身边的人呢？他们会不会……”
“他身边知道我的人不過寥寥，他们只知道我化名林风，是個亲王家的浪荡子。而我身边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宁弋，就只有你。”林墨寒說。
轻尘心裡又滴汗了，心想：我又沒问你身边的人，這回答問題，還带买一送一的……
林墨寒见她低头不语，问到：“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轻尘本能的摇头，嘴裡却又问到：“那個，我明天真的要和你们一起去乞巧节嗎？”
“你不想和他们一起？”林墨寒问。
轻尘在心裡纠正道：不是不想和“他们”一起，是不想和“你们”一起，好嗎？
奈何她也只敢在心裡纠正，随即她灵机一动，說：“不是不想，只是贡品一事，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行事？明日可要我前去打探一二？”
林墨寒自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說：“這些事自有下面的人去做，无需你操心，你且等着随我上船便是。”他所說的下面的人，自然是指的在這晋江城内的御查司间谍。
好吧，大佬果然是大佬，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连带着她這跟在大佬身边的人，都变得无所事事，想要找個理由开溜都不能了。
轻尘彻底放弃挣扎了，颓然地问：“不知我們要何时才能回吴越？”
“怎么？想回家了？”林墨寒问。
轻尘悲戚一笑，回道：“呵，公子难道忘了，轻尘乃是戴罪之人，早就已经沒有家了。”
林墨寒闻言眉头微蹙。
“是属下失言了，公子早些休息，属下告退。”轻尘說罢，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林墨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蹙得更深。
当初选定轻尘随他同行时，林墨寒曾查阅過她的身世资料，据霁月堂的档案记录，她原是湖州刺史楚诚家裡的婢女，名唤青樱，四年前，楚诚通敌叛国，将湖州布防图出卖给吴国边将，致使湖州边境战事失利，事后楚诚东窗事发，吴越王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下令将楚家亲眷满门抄斩，家婢充妓、家奴充军，青樱便是在那时被充作官妓，后被选入霁月堂，成为了霁月堂内的间谍轻尘。
可是自杭州一路行来，林墨寒观她风姿气度皆乃大家闺秀之风范，此等风骨绝非是霁月堂三年的集训可成，更不是一個四品官员家的婢女可具备的。
此前轻尘曾在梦魇中不断呼唤爹娘，似是经历過撕心裂肺的伤痛，且她曾不止一次兀自陷入深思，以致于周遭有人袭近而不自知。
加之此前和天佑分别时，她曾告诉天佑每年冬至她都会去湖州乌城狼山后的乱葬岗祭拜，那乱葬岗葬的会是何人，她又为何会年年前去祭拜？
如此种种，不能不让林墨寒对轻尘的身份心生怀疑，莫非她的身世另有隐情？
“三娘子，三娘子，快醒醒，今儿可是乞巧节，府裡的娘子们可都早早就起来准备了，您再不起来，一会儿可赶不上和大家一起做巧果了。”青樱一边催促着，一边去衣架上拿新衣服。
楚云兮迷迷糊糊地被人从睡梦中唤醒，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定定看去，才看清丫环青樱正手裡拿着新衣裙朝她走来。
“昨儿個我就說让您早点休息，您偏不听，非要去接那露水，您瞧，這会儿起不来了吧，夫人和其他娘子们现下可都已经在东厨忙活起来了，您再晚一会儿啊，可是什么都赶不上了。”青樱一边說着，一边忙着给楚云兮换衣裙。
楚云兮精神有些恍惚，由着青樱给她换衣裙、梳洗打扮、拉着她往东厨而去。
楚家的宅院虽大，却沒有富丽堂皇的奢华感，亦沒有端庄肃穆的庄重感，院内陈设精巧而不贵丽，雅致而不烂漫，处处流露着自然质朴、清新典雅、明丽简洁的乡土园林气息。
楚云兮被青樱拉着一路小跑着，看着眼前闪過的景致，更觉得恍惚。
不一会儿，楚云兮被青樱拉进了东厨。
阿娘抬头看她，一脸慈爱地笑着說到：“你這丫头，平日裡最是爱凑热闹，今儿個怎么起的這么晚，還不快過来。”
楚云兮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阿娘迟迟沒动，二姐楚云瑶過来拉着她一边往裡面走，一边笑盈盈地說：“你啊，定是昨晚去接露水了吧，快過来，今年的‘将军巧果’我們可是留着等你来做呢。”
楚云兮被二姐拉到面案前，她看着面案上用面团捏好的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又抬头看向屋内的众人，她的身边有阿娘、有二姐，還有诸位婶娘、姨娘和表姊妹们，她们都在。
楚云兮看着她们，眼裡泛起了泪光，她面容含笑，低下头努力地揉着面团，她们都在，真好！
此时，有仆人来报：“夫人，院裡的香案都已经摆好了。”
“好，那咱们就把东西都拿出去摆上吧。”
妇人们說着，欢天喜地地把炸好的巧果，還有莲蓬、白藕、红菱、瓜果等统统拿出去摆到了香案上。
四婶娘拉起楚云瑶的手說到：“来年开春，咱们瑶儿可就要出嫁了，今儿個咱们可要好好为瑶儿祈福，愿七星娘娘保佑咱瑶儿将来在夫家能为公婆所喜、得夫君疼爱、多子多福！”
妇人们纷纷附和道：“咱瑶儿善解人意、温婉可人，又有我楚家为她撑腰，将来在夫家必会顺心如意！”
院门处，大哥楚云逸带着一众兄弟走了进来。
楚云逸走到楚云瑶身边，递给她一個小盒子，說到：“二妹，给，這是我给你捉的蜘蛛，到明天定会结網。”
楚云瑶接過来，笑着问：“大哥怎么只捉了一只，你让三妹如何是好？”
楚云逸会意地笑着說到：“她哪裡還需我操心，自然是有人给她捉。”
“兮儿，给。”一人将盒子递到楚云兮面前。
楚云兮抬头看去，是致远哥哥，他正看着她笑得温暖和煦。
他温声对她說：“兮儿，快打开看看。”
楚云兮迟疑地慢慢打开盒子，一股股刺目的鲜红的血从盒子裡漫延开来，淌满了她的双手，染红了她的双眼……
轻尘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两只手空空如也，原来刚刚不過又是她的一场梦。
－－－－－－题外话－－－－－－
接露水、吃巧果、捉蜘蛛是吴越的乞巧节习俗。
七夕捉一只蜘蛛放在盒中，第二天开盒如已结網称为“得巧”，意喻织女赐以巧技。
将军巧果是一对身披战甲、形似门神的面人，是天门将军牵牛星的化身，妇女们认为七夕吃下一对“将军巧果”，来年一定能生一個大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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