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婚事
一片沉默。
許久許久以後,她才聽見莫晚歌說:“後會有期。”
真的會後會有期嗎?
沈陌言不願去想這個問題,卻仍是微微笑,“後會有期。”握住蕭的那隻手緊了緊,只聽見啪的一聲,那隻蕭居然斷成了兩半。
其中半截落在草地上,濺起了滿地的桃花。
莫晚歌彎下腰,將斷蕭撿起來,然後,其中一半放在她的手中,“若有來日,見蕭如見人。”如同長決絕。
殺手生涯,死亡一直如影隨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見不到明日的陽光。
沈陌言知道自己再也救不了這個人了。
她聽見自己低落的聲音:“爲什麼?”沒有回答。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夠過些安穩的日子?”繼續沉默。
“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
沈陌言眼裏瞬間便有了水光,“我要出嫁了。”
“我知道。”
“我以後都不會來揚州了。”
“我知道。”
”那麼......爲什麼?”沈陌言淚流滿面。
“你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是宿命,即使註定是劫難,也在劫難逃。”莫晚歌的神色漸漸看不分明。
無能執手相望,無法去嘗試結髮同牀。
沈陌言轉身離去,一步有一步的蒼涼。
再也回不了頭。
黃昏落日,暮色淺淺昏黃,他站在桃花樹下,看着她一步步走遠,清醒着絕望。
二十天以後,沈陌言回到了燕京。
如同她所預見的那樣。沈家正熱火朝天的爲她準備婚事,全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
婚期就定在了半個月以後,這是沈明朗親自選定的吉日。
沈陌言一句話也沒有說,還是和從前一樣,每日請安,回來以後自己看會兒書,偶爾畫幾幅花樣子刺繡,便再也沒有別的事情了。日子這樣的平淡如水,幾乎沒有人看出來,她內心有多麼的不快樂。溫千風或許會是大楚朝最好的夫婿。卻不會是適合她的那個良人。沈陌言很清楚他娶自己的原因是什麼,也很清楚自己父親做出了怎樣的抉擇。
沈家,這一次。已經義無反顧的站在了建王一邊。
是一路繁花錦繡,青雲直上,還是從此跌入萬丈深淵,只看那位建王以後能否成功繼承大統了。
包括她,包括溫若雨。或許,都身不由己。
旁人對於她的情緒或許沒有察覺,可沈亦永遠是第一個注意到她的,立刻就急哧哧的趕了過來,開門見山的問:“我見你這幾日有些沒精打采的,是不是對這門親事不大滿意?”難道要告訴他自己和溫千風在驛站的險惡交鋒?不過是白白讓他們擔心罷了。況且。這門婚事還是太后賜婚,衆人側目,她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念頭閃過。忽然明白過來,溫千風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恐怕就是防着她悔婚吧。可惜自己的父親,包括沈家的衆人,都覺得這是榮耀。
“我能有什麼不滿意的?”沈陌言笑得有些嘲諷。“溫千風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三品大員。以後的錦繡之路是可以預見的,我怎麼會不滿意?”沈亦的眉頭蹙了起來,在她面前坐下,“我是你二哥,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的?”沈陌言想了想,還是沒有將真相說出來,她微垂下頭,看着自己衣襬上繡的金線牡丹,道:“只是覺得有些突然,還沒有做好準備,之前本想着一個人自由自在的,誰知道這麼快就要嫁人了。”
原來是這樣。
沈亦立刻釋然,摸着她的頭,笑不可支,“你放心,嫁入溫家,一樣是自由自在的。這個我和父親都考慮過了,溫千風這一代,已經是三代單傳了,你頭上又沒有婆婆管束着,倆口子關起門來過日子,一定比現在還要自由。”說着,眨了眨眼,“我看父親這幾天都在清點賬目,似乎是要給你添妝,以後你可是大財主了!”又笑着打趣她:“我聽說溫家好東西可不少,以後我若是手頭緊了,也得問你要點銀子使!”
就算是再不高興,此時也不能擺臉色了,沈陌言跟着露出了笑容,輕輕拍了他胳膊一下,嗔道:“哪有這樣的哥哥?妹妹還沒嫁人呢,就想着誆銀子花了,我可得告訴父親去,請他老人家爲我主持公道。”沈亦笑得賊兮兮的,搓着手,“就你那豐厚的嫁妝,夠養活三代人了,怎麼就不許我眼紅?”
沈陌言聽着,眼珠子轉了轉,“那你可以去求父親給你娶個富戶人家的女兒,門第性格都無妨,關鍵是一定要有二十萬兩,不,三十萬兩的嫁妝!”“這是娶媳婦還是勒索呢?”沈亦沒好氣的瞧着她的頭,“我可沒那臉皮對父親說這樣的話,父親聽了,還不得扒了我的皮!”沈陌言撲哧一聲笑,繼續臊他:“那可不好說,我聽說江南大商人嫁女兒,銀票都是用箱子擡過去的,說是一輩子的嚼用都在裏面了,不花夫家一分銀子。你要說一戶那樣的人家,別的不說,這銀子,是斷斷不會少的!”
候府的嫡次子迎娶商戶的女兒,這怎麼看都是掉身份的事情,至少,在燕京城而言,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沈亦知道她在寒磣自己,乾脆頭一別,不和她計較,但見着她笑容如往昔一樣燦爛,還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當天,她就收到了溫若雨的信。溫若雨對於她即將嫁入溫家的事情非常的高興,連說這是天大的緣分,還告訴她,自己這弟弟有些不近女色,讓她以後好好管教管教。同時,也義憤填膺的對上官家的事情批判了幾句,說這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之類。沈陌言幾乎可以想象溫若雨在那一端的臉色如何,不由笑出聲來。
不管怎麼說,這個大姑姐,她還是滿意的。
第二天,定國公和溫家的幾個人過來沈家下聘,馬車剛到門口時,巷子就被外頭圍觀的人積滿了。
這一次,沈家的門房們更是得意,將歡迎聲喊得震天響,惹得定國公的鬍子一翹一翹的,每人打賞了一兩銀子。
而溫家的聘禮更是令人看花了眼,也不知道有多少擡,只知道從巷子口望到巷子尾,還有小廝源源不斷的擡着箱子進來。
外面的人嘖嘖稱奇,裏面的人也咂舌,不知道這是有多少聘禮。
沈明朗聽見外頭的議論,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更令沈明朗覺得有面子的是,溫家居然耗費了十萬兩銀子來下聘禮,比當初寫在單子上的,還要多一些,這在整個燕京城,還是頭一份。而且連首飾都是實打實的,完全沒有空心的鐲子和簪子。一看就用了心,是非常實在的聘禮。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溫家對這門親事都非常的積極,光是看到外頭那些人驚詫的目光,沈明朗就覺得興致高昂了。
再嫁又如何?她女兒還不是找到了一個好人家?
沈家當然也不能落後,沈明朗不僅按照嫁妝單子上替沈陌言準備了一百二十八擡嫁妝,還額外準備了六個大田莊,都在江南一帶,寸土寸金,算是非常大的手筆了。當看到溫家那些新買的還泛着柔光的器具以後,沈明朗臨時又加了五萬兩壓箱底的銀子和兩間東大街的鋪子,那是真正的有價無市。
沈陌言也聽說了消息,覺得自己的父親這一次似乎高興的有些過了頭。不過,嫁妝豐厚,以後在溫家也可以理直氣壯的用自己的銀子來做一些事情,她還是很滿足的。那些下人們個個喜笑顏開,就有好事者開始說起當年上官家的聘禮來,同樣是按照舊禮來的,上官家連喜餅都比不過溫家。哪像溫家,細緻到茶葉都用的是內造的,讓那些去沈家宗親家送喜餅和茶葉給親戚們的管事媽媽們都倍感體面。
婚期越來越近,這時候,沈夫人孃家的嫂嫂宋太太,千里迢迢從西北趕了過來。
上一次婚禮,她臥病在牀,宋家派的是管事媽媽。
這纔是真正令沈陌言高興的事情,說起來,她也有好幾年沒有見到自己這位舅媽了,也不顧自己是即將出嫁的新娘子,親自去垂花門迎了宋太太進門。“像,真像。”宋太太一見到她,眼淚就落了下來,摸着她柔軟的頭髮不住呢喃:“和你母親真像......可憐她不能親眼看着你出閣了。”
一席話說得沈陌言眼裏也起了水霧,還是身邊的媽媽們勸道:“二小姐是嫁到好人家去,這以後的日子也定會順心如意的,太太就莫要勾起傷心事了!”宋太太這才掏出帕子擦拭眼淚,“看我,只顧着傷心了,這可是我們二小姐的好日子,我得高高興興的纔是。”說着,親熱的握住了她的手,“讓舅媽再仔細看看你......比小時候可出落的更水靈了!”
沈陌言微微的笑,又看了看她身後,有些失落,“表姐怎麼沒有來?”說起這事,宋太太就嘆了口氣:“你表姐......一言難盡,我們進屋再說。”“嗯。”沈陌言應了一聲,看着宋太太的神色,頓時覺得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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