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和諧
守在門外的蒹葭幾個,更是喫驚得說不出話來。
沈陌言走進了廚房,毫不意外的見到了滿滿當當的菜,許是第二天用來宴客用的。她翻了翻,只找出了幾樣稍微拿手一些的菜。說是拿手,其實不過是在揚州的那段日子她親手做過或者是看馮嬤嬤做過。她將茄子、包菜、雞蛋擺在了桌上,朝着溫千風一挑眉,“我只會這幾樣。”
溫千風好整以暇的在門邊的小杌子上坐了下來,兩個人完全無視廚娘們詭異的目光,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討價還價:“你就不會做魚嗎?”“不會!”“擀麪呢?”“不會!”“茼蒿呢?”“不會!”於是溫千風終於投來了鄙視的眼神,“你這也叫會做飯?”沈陌言嘴角抽了抽,隨即笑了,“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回頭,就吩咐廚娘們:“給我洗幾條新鮮的魚來,還有茼蒿。”溫千風卻忽然改變了主意,靠在門上,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還是隨便來幾樣拿手的吧?”“這怎麼能行?”沈陌言義憤填膺,笑得高深莫測,“堂堂國公爺,怎麼可以隨便!”她豎眉瞪眼的,活脫脫一個小女孩的樣子。
溫千風的眉心跳動了幾下,有些無奈的撫額,“你看着辦。”
沈陌言轉過身,賊兮兮的笑,挽着袖子就上了竈臺。唬得那幾個廚娘忙道:“夫人莫要髒了衣裳,我們來就好。”她們在溫家幾十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怪異的新婚夜,可又不知道這位新夫人的脾性,再加上自家國公爺也是個清冷的性子,就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沈陌言只是抿着嘴笑,拒絕了她們的幫忙:“我自己來就好。你們幫我看着下面的柴火就行了。”
而溫千風乾脆站了起來,將鍋中的景象一覽無餘。
沈陌言卻不想讓他閒着,指使他打蛋:“我要炒蛋,你幫我把這幾個雞蛋打了吧?”古語有云,君子遠庖廚。溫千風這樣矜貴的,一看就沒有進過廚房,沈陌言立時就起了捉弄之心,想讓他出出醜。果然,溫千風有些猶豫,可還是慢騰騰踱了過來。一手一個雞蛋,看了半天,就是不下手。
沈陌言竊笑不已。面上卻是一片風平浪靜,“怎麼了?”廚房卻看出跡象來,忙笑道:“將雞蛋磕一下就行了。”話音剛落,只見溫千風啪的一聲將兩個雞蛋拍在了一起,蛋黃漸了他滿手。衆人都目瞪口呆。溫千風自己也有些窘迫,好在廚娘慌忙用空着的銅盆端了一盆水讓他洗手,纔算沒有那麼狼狽。
沈陌言撲哧一聲,笑得直不起腰來。
她從來怎麼沒有發現,溫千風原來也有這麼挫的時候!
偏偏溫千風很快又恢復了坦然,又一手捏着一個蛋。陷入了沉思。沈陌言實在看不下去了,搖搖頭,笑道:“廚娘的意思是。讓你隨便找個地方磕一下蛋殼,不是讓你用兩個蛋自相殘殺......”“哦。”溫千風半點也不見不好意思,非常平靜的將蛋在竈臺上磕了一下,然後將蛋液流在了白瓷碗裏。雖說還有些不熟練,手上仍然沾了一些。可比起第一次來,已經好太多了。
他又接連磕了幾個。轉眼間就裝了大半碗。沈陌言這纔出聲:“好了!”然後,用筷子將蛋液攪拌了一下,放了些鹽,嚐了嚐口味,覺得合適了,就倒在了已經被燒得滾燙的油鍋中。就在倒下去的一瞬間,鍋裏嗞拉起了一層白煙。沈陌言眼疾手快的將已經半凝固的蛋面翻了個身,將尚有些稀的那一面貼在了油鍋上。另一面已經變成了金黃色,沈陌言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手藝,這還是第一次沒有將蛋煎糊。
金黃色的蛋被盛在了白瓷盤中,看上去非常的漂亮。沈陌言不免有些得意,又在其中撒了一小把蔥花,問道:“如何?我還是有幾分手藝的吧?”溫千風根本沒見過人做飯,而他從小到大所喫到的膳食都是最好的,從來沒見過這麼簡單的炒蛋,看了看那黃橙橙的雞蛋,又看了看沈陌言璀璨的笑容,忽然片刻失神,旋即正了正臉色,點點頭,算是贊同了。
沈陌言越發高興起來,又接連將洗淨的包菜倒入了鍋中,也不惦記着捉弄溫千風了,自己放了一大把辣椒,轉頭問:“你喜歡清淡一些,還是味道重一些?”溫千風想了想,看了那紅彤彤的辣椒一眼,忍着喉間的癢意,淡淡飄出三個字:“清淡的。”然後,眼睜睜的看着沈陌言又撒了一把辣椒。
這一刻,他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而沈陌言終於明白,捉弄人爲快樂之本。
以前之所以常常覺得抑鬱,那是因爲她太過純良,沒有折騰過別人!
不過還是不得不佩服溫千風的氣度,就算是這樣,他的臉色也看不出什麼不對來。一直到她的紅燒魚出了鍋,溫千風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才終於有片刻破碎:“......紅燒魚?”似乎是在確認。“對啊。”沈陌言興高采烈的點頭,聽見對面的男人問:“你一共做過幾次魚?”沈陌言伸出了食指,“一次。”
然後,兩個人面對面,在炕桌的兩端坐了下來。
沈陌言親自替他盛了一大碗飯,還將那團黑乎乎的,已經看不出是紅燒魚的糊狀物往他面前推了推:“別客氣,以後我們就一起生活了,千萬不要客氣。”溫千風淡淡的拿起筷子,停留在紅燒魚上方,然後,慢慢轉向了茼蒿炒香腸上,再然後,直接奔向了炒蛋。“你不是喜歡喫魚和茼蒿?”沈陌言大惑不解,“怎麼不吃了?”
對面的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幾乎是風捲殘雲的將一盤炒蛋扒到了自己的碗中。等到沈陌言反應過來時,四盤菜只餘下了分不清顏色的紅燒魚和茼蒿。她看着面前光禿禿的盛過酸辣包菜的盤子,不冷不熱的說道:“你不是喜歡喫清淡一些的?”“方纔發現辣一些也挺不錯的,很合我的胃口。”無賴!簡直是無賴!
就在這時候,沈陌言的肚子不爭氣的唱起了空城計。她憋得滿臉通紅,但一擡頭見到溫千風揶揄的眼神,冷哼了一聲,自己去廚房要了一大碗麪條,坐在炕桌上,吸溜了一下,讚不絕口:“你們府上的廚娘不錯,擀麪挺好喫的。”她覺得自己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新婚夜已經這樣滑稽了,也沒必要再束縛自己。
但是,不得不說一句,欺負人是多麼酐暢淋漓的事情!
溫千風託着下巴,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沈陌言覺得他是有心想看自己出醜,偏偏不讓他如願,優雅的用勺子舀着麪條,一小口一小口的喫着。誰知道,才吃了一半,就見溫千風嗖的一下站了起來,緊接着就聽見了雕花門被關上的聲音。沈陌言暗暗鬆了一口氣,腹中早飢餓難忍,放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只是才吃了幾口,就覺得一陣冷風灌了進來。然後,轉頭,毫不意外的,再次看到了溫千風,他手裏還端着一個盤子,上面放着一個青花瓷海碗,還冒着熱氣。足足比沈陌言多了一倍的麪條,上面灑滿了香菇雞肉筍片之類的菜丁。沈陌言覺得自己的頭皮都有些發麻了,因爲她看見溫千風比她還要優雅,還要矜持,就那樣,慢條斯理的喫起了麪條。
這個人!
沈陌言就在這種古怪的氛圍下,將最後一口麪條吞下了肚子,這才覺得有些撐了。而正好在同時,溫千風也放下了筷子,“今日的麪條不錯。”沈陌言覺得,新婚夜,夫妻雙雙相對吃麪條的人,怕是大楚朝有史以來只有他們二位了。這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但想到明天還要認親,忍不住問:“明天來的都有哪些人?”
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溫千風的表情好像有些晦澀不明。“我們家三代都子嗣不興,親戚大都出了五福,平時不大走動。”意思是沒有多少人?沈陌言覺得人少些,應付起來會輕鬆些,心裏稍稍安心,但見溫千風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悵然,鬼使神差的安慰他:“我們家子嗣也不旺,一直到了我父親這一代,才稍微好一些......我父親常說,親戚和朋友一樣,不在乎多少,能夠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纔是真正值得走動結交的。”
溫千風本來就是人情淡薄之人,他方纔只是一瞬間想到了自盡的母親,心裏有些不好受罷了。可見沈陌言安慰他,還是覺得暖暖的,笑着點頭:“這樣也好,我們家人少,我也不耐煩出去走動。”只怕普天下沒有哪幾個男人耐煩這些人情往來的瑣事。沈陌言覺得很能理解,鄭重其事的點頭:“君子講大義,自然不能在小事上斤斤計較。”
她的聲音輕柔又清澈,在這無邊的夜裏,忽然讓他覺得溫暖。
在此之前,溫千風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小孩子一樣,要和一個女子在小事上一爭高下。
好像在置氣似的。
可是,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是爲什麼?
ps:
不好意思,卡文真的卡死了,等我理順了再多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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