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繽紛

作者:子夜妃子
千千望春閨!

  沈陌言覺得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出乎她的意料了。

  以莫晚歌的性子,主動來投靠建王的可能性太低。可如果是建王出手招攬的,那麼他又是如何在短短几天之內找到莫晚歌的?

  如果是後者,只能說明建王和溫千風的手段太高,能辦常人所不能辦到的事情。如果是前者......

  她不相信莫晚歌會沒有任何理由,單純爲了金錢而摒棄從前的恩仇。畢竟是曾經被他挾持過的人......

  心裏有一個念頭飛逝而過。

  沈陌言定定的坐在窗前,看着那太陽一點點落下,暮色漸濃,倦鳥歸巢。

  一直到溫千風慢慢走了進來,坐在了她身旁,“怎麼了?”沈陌言這時纔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什麼。”她發現,溫千風很喜歡穿青色的衣服。而在一般人看來,青色是小官吏特有的服飾。正如同只有建王這樣的天之驕子才能穿紫色的錦服一樣,青色的袍子顯然和溫千風如今的地位不太符合。

  不過,她也不知從哪裏看來的,據說青色比較莊重和古樸,也透着幾分希望。不知道溫千風到底取了哪一點意思,亦或是不過是個人喜好罷了。

  “今日廚房做了什麼好東西?”身旁冷不丁傳來溫千風的聲音。沈陌言自然順着杆子就下,笑道:“今日倒是怪了,廚娘們也不知從哪聽說了幾道古方,做了一道湯,叫君子美人湯,乍一聽這名,還不知道是何意,誰知道居然說是取戲曲裏的意思!”見溫千風眉梢微挑,她又解釋道:“這道湯配料也平常。不過就是獐子肉,兔肉和羊肉切成碎丁揉成糰子。她們倒也細心,將這幾樣肉,每兩樣混在一起,獐子肉和兔肉是一種滋味,兔肉和羊肉是一種滋味,獐子肉和羊肉又是一種滋味。幾個肉團,竟有三種味道,也是三三不盡,六六無窮的意思。更妙的是。她們還將這肉丁塞到了筍尖裏,再配上七八片花瓣,用清晨荷葉上的露水熬出來。又有荷葉的清香,又有肉丁的醇厚,更有鮮花的濃郁,鮮豔奪目,單單是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了!”

  一席話說得連溫千風這樣對膳食沒什麼講究的人也來了興致,“哦?既然這樣,叫廚房的人呈上來看看。”沈陌言早已用過晚膳了,可看溫千風的樣子,分明是想要和她一起喫飯,她果斷將這個事實嚥了下去。高興的叫廚房們重新做了一桌膳食。

  那道君子美人湯很快就端了上來,正如沈陌言所說,一眼望去。紅紅綠綠,如春日裏的落英繽紛,又如同桃花下的君子,這個名字可以算是恰如其分了。溫千風嚐了一小口肉糰子,微微頷首。“的確很香。”又喝了一口湯,吟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道湯,也許就是這個意境吧。”

  燕京城上至五十歲的老太太,下至三歲小兒,只怕沒有不知道這幾句詩的。可從溫千風口中出來,總覺得有一種微妙的怪異。

  尤其是,這時候,溫千風還若無其事的看了她一眼。

  沈陌言覺得臉上發燙,跟着喝了一小口湯,趁機問起莫晚歌的事情來:“......想不到居然會在我們府上遇到莫公子......”溫千風的反應比她想象的更快,沒等她說完,已經開始解釋:“我也沒有想到莫公子會出現在燕京城,一開始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後來才現身與我相見......莫公子說願效犬馬,奔走一二,只盼能有片瓦遮檐......”

  沈陌言默然。

  想不到居然是莫晚歌主動投靠的。

  很難想象這樣的話會出自莫晚歌那樣驕傲的人口中。

  溫千風很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低落,目光一閃,又恢復了從前的清冷,“你不用擔心,建王雖然性子放縱不羈,可心胸磊落,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沈陌言苦笑,卻也覺得方纔的溫情煙消雲散,好像和溫千風之間又有了一層隔閡一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沈陌言的想象。

  莫晚歌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溫千風呆在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少,連建王也不見了蹤影。

  碧落主動提出要去打探溫千風的動靜,被沈陌言厲聲阻止了。

  這時候風聲鶴唳的,她可不想自己的丫鬟捲進去!溫千風手下的幕僚不能傷害她這個主母,卻能對她的丫鬟下手!

  就這樣過去了幾天,沈亦突然來見她,“文謹在不在?”沈陌言一愣,搖了搖頭,“不在。”沈亦眉頭微皺,“你們都下去。”幾個丫鬟知道他這是有要緊事要和自家小姐說了,忙退了下去,還細心的掩上了門。沈亦這才鬆了一口氣,鄭重的看着她,“陌言,父親才從宮裏得到的消息,皇上嘔血了。”

  “什麼?”沈陌言臉色發白,一下抓住了沈亦的袖子,“太醫院怎麼說?這個消息可還有別人知道?”句句話都問到了點子上。

  沈亦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幾分讚許,“太醫院還能怎麼說?知道內情的人不過寥寥無幾,病案上寫的也是虛火旺之類無關痛癢的小病,誰又敢翻看天子的病案!”這倒也是,皇上的病案都是由專人保管,除了掌管太醫院的醫正,一般的太醫還真沒有那個機會接觸。“父親也是偶然才知道的,我來就是想和文謹說說這事......一旦......”

  沈亦指了指上方,“山陵崩,那可就是早晚的事情,無論是我們家,還是建王,都要早做準備纔是!”現在幾位王爺之所以只在暗中活動,就是因爲皇上還健在。如果僅僅是奪嫡,和幾位沒有太子名分的兄弟們鬥,日後史書可以一筆抹去,含含糊糊幾句也就過去了。可若是弒父登基,將來就是要遺臭萬年的一筆。帝王都注重自己身後的名聲,肯定不願意發生這種狀況的。況且,名不正言不順,肯定會引起民間和朝堂討伐,帝位能不能坐穩還是另外一回事。

  沈陌言的臉色沉了下來,思忖了半晌,才緩緩說道:“能夠接觸皇上的,都是醫術精湛的老太醫,現在還只是嘔血,興許還能拖個幾天......如今建王就在燕京。似乎也是皇上的意思,如果能夠讓建王和皇上見上一面,那就好了!”沈亦也是這樣想的。他來找溫千風,也是爲了商量這事。

  可是,誰也不知道溫千風去了哪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和咳嗽聲,緊接着是蒹葭的聲音:“二少爺。小姐,臨清求見!”臨清是沈慕貼身服侍的小廝,非常得沈慕的倚重。兄妹二人齊齊色變,沈亦更是迫不及待的推開了門,也不顧其他了,就問:“是世子爺讓你來見我的?”臨清臉色有些發白。上前幾步,低聲道:“宮裏來了幾位內侍,什麼都沒有說。就讓侯爺去了宮裏......”

  沈亦臉色大變,忙問道:“他們來的時候,可有禁衛軍或是士兵跟隨?”“沒有。”臨清神色驚惶不定,“可是侯爺走之前,讓世子爺召集了所有的死士。還叫來了大總管......”看這樣子,竟像是安排後事了。沈陌言心中咯噔一跳。和沈亦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股決然。

  沈亦咬了咬牙,拔腿就往外走,卻被沈陌言一把拉住,“二哥,你別急!”臨清見機,忙退了下去。

  一直等到門扉再次被扣上,沈陌言纔再次開口,她抱住了沈亦的胳膊,“二哥,如果沈家真的出了什麼事,父親真的出不來......這時候我們府上肯定已經被人盯上了......與其這樣,你還不如就呆在這裏,萬一出了什麼事......”沈陌言說不下去了,她眼裏滿是水光,“父親一世謹慎,皇上......”

  沈亦頹然坐在了榻上,痛苦的合上了眼。他用手託着額頭,聲音低啞,“上位者,最忌擁兵自重,爲此父親尚在英年就辭官了,一直在家裏深居簡出......若非梁王咄咄逼人,我們又怎麼會出此下策?況且,我們什麼也沒有做!”是啊,沈傢什麼也沒有做,不過是和溫家聯姻,不過是安插了幾個眼線而已。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上想要治罪,只一個結黨營私,圖謀不軌,就足以叫沈家萬劫不復了。

  這樣一來,連溫家也會被牽連......

  沈陌言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她想了想,五指用力合攏,眼中滿是決絕,“二哥,我們去見建王!”

  在此之前,沈亦從未和建王直接接觸過。他更沒有想到自己妹妹會有這樣的氣魄,想到事情發展至此,也不是沈家一人的事,點了點頭,跟在沈陌言身後,走了出去。這條路出乎意料的漫長,沈陌言只帶了貼身的兩個丫鬟,走在漫長的迴廊上,彎彎繞繞,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刻鐘以後,兄妹二人到了院子外面。

  如沈陌言所料,院子守衛森嚴,外面根本沒有一個人走動,門外守着四個護衛,手裏都握着長劍。看這架勢,建王這邊的形勢也不太好。

  她還記得上次不過是閒逛的時候,就偶遇了建王。不排除建王有刻意爲之的想法,可那時候的氣氛比現在緩和的多。

  而護衛見到他們二人,一臉肅然的行禮。沈陌言親自上前引薦:“這是我孃家的兄弟,我們有要事要見建王。”那守衛似乎認識沈亦,臉色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就匆匆去裏間彙報。不一會兒,他匆匆跑了出來,與此同時,還有兩個從未見過的醬色袍子的人走了出來,迎着他們進去,道:“建王早就在裏面等着了。”

  沈亦到底是第一次見建王,尚有些緊張,可一想到自己父親的處境,一顆心就如同墜入了冰窖一樣。

  倒是建王,平靜的請二人坐下,小廝們立刻奉茶,而後快步退了下去。

  沈亦也是個爽快的人。況且此刻根本沒有和建王寒暄的心思,直接說道:“不知道王爺是否知道,皇上嘔血了?”建王微微頷首,含蓄的說道:“我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沈亦並不喫驚。既然有心奪嫡,想必也有自己的眼線,可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叫建王也變了臉色,“方纔,家父被宮裏的內侍帶走了。”

  建王飛快的瞟了沈陌言一眼,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文謹還沒有回來?”沈陌言點點頭,“沒有。”

  這一刻,沈陌言終於明白溫千風在建王心中的分量。除了這樣的事。他不是先說說打算,而是先問問溫千風。

  看來,溫千風不僅是建王的羽翼,還是他的智囊和砥柱。

  屋子裏一瞬間死寂如水,甚至能聽見風吹過窗櫺的聲音。

  許久許久以後。建王才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放在了書案上,“我在宮中認識一個禁衛軍隊長,他是直接在內宮守衛的,如果今晚伯父還沒有消息傳來,你想辦法把這塊玉佩送進宮......”是要利用沈家的人脈?如果僅僅是打探消息。沈家自己有自己的渠道。可看建王的意思,似乎也在安排後路。

  沈陌言心中涼颼颼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從古到今,都是如此!

  明知道皇上對沈明朗一向倚賴,卻不敢存半點僥倖之心。

  沈亦也會意過來,他眼裏有一閃而過的蒼涼,將玉佩攥在了手心。“我這就回去安排!”建王親自起身拉住了他,“你也別急。皇上一向念舊,我們也要想一想如果不是這層意思該怎麼辦纔好!”如果是爲了託孤或是商量其他事情,那對沈家和建王而言,都是一種考驗。沈明朗是否要趁機舉薦建王,或者是要以退爲進,先推薦其他人,都是值得商議的話題!

  沈陌言知道這裏她不再適合待下去了,可建王絲毫也沒有瞞着她的意思,在她告辭之前說道:“皇上對沈伯父當年的救駕之恩一直記在心上,況且當年也曾生死與共......如今若是大不好,必定會問伯父的打算,可一旦越界,秋後算賬,也是一件險惡萬分的事情。”不知道爲什麼,聽見建王這樣說自己的父親,總感覺有些奇怪。

  可一心一意想着沈家的沈亦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贊同的點頭,“不錯,如果當真降罪,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若是君恩,也要好好把握這個度纔行!”沈陌言聽着,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明媚,春暖花開,屋檐下,還有幾隻燕子掠過。

  可是,沈陌言無心欣賞美景。

  她滿腦子都是沈家那不可預知的未來。

  如果皇上要治罪,沈明朗首當其衝,可能再也回不了了。接下來就是沈家,她和沈韶華是出嫁的女兒,可以免罪,可其他人,輕則流放,重則被誅,無論哪一點,沈家都沒有希望了。想到這裏,她只覺得胸口生生的疼,忍不住捂住胸摳,大口大口的呼吸,那種窒息的感覺卻越來越濃,幾乎將她淹沒。

  就在她以爲自己要跌倒的時候,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沈陌言腳下不穩,往前一撲,正好撲在了他的懷中。

  陽光斜撲撲的照下來,她看見了面前的溫千風,還有立在臺階下的莫晚歌。揹着陽光,她看不清莫晚歌的神色,卻能看見溫千風面上的憂慮,“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說着,立刻指了院子裏一個人,“你去傳太醫來替夫人看看!”這種跑腿的事,叫個小廝就行了,怎麼能勞動建王身邊的護衛?

  沈陌言正想婉拒,就見那護衛已經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她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指的說道:“我二哥剛剛來尋你,誰知道你還在外面,他就直接來見了建王。”

  也就是說,這件事很重要了。

  溫千風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柔聲囑咐她:“你好好照顧自己,先回屋子裏歇着,我待會就去看你。”怎麼聽怎麼帶着幾分柔情。沈陌言就點了點頭,應了聲:“好。”溫千風這才鬆開了手,推門而入。沈陌言就立在臺階上,和莫晚歌對視了一眼。他沒有迴避她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沈陌言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裏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情緒,似怨,似喜,似悲......

  那幽深的眸子,讓沈陌言覺得自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暗暗嘆了一口氣,衝着莫晚歌點點頭,笑道:“我身子有些不適,暫且就先回去了。”也不管莫晚歌有沒有回答,輕快的下了臺階,立刻出了院子。蒹葭和碧落二人見她出來。長長的舒了口氣,一左一右的扶了她,“小姐。您沒事吧?”

  沈陌言搖了搖頭,“我乏了,想歇會。”話音剛落,就覺得背後有人緩緩靠近。

  而後,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沈二小姐!”

  是莫晚歌。

  蒹葭和碧落二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退開了十步遠的距離。

  莫晚歌緩緩靠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在這樣目光的注視下,沈陌言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自在,卻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平和一些,“莫公子有何要事?”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就如同他們的從前一樣,總是她一個人說很多話,而對面的那個人。一直沉默。

  可是,這一次,沈陌言卻沒有那麼好的耐心。於是,她又問了一次:“莫公子有什麼事?”

  不是不想停留,只是。不想給他帶來災難。

  “你還好嗎?”許久許久以後,莫晚歌輕聲問。

  怎麼可能會好?沈家隨時可能遭遇不測。怎麼會好?

  明明是一句普通的問候,卻叫沈陌言心裏酸酸澀澀的,幾乎落下淚來。可是,她很努力的微笑,笑若春花,“我一切都好。”

  又是一陣沉默。

  這樣的氣氛有些壓抑,沈陌言不想再停留下去。她轉身就走,卻被一隻手拉住。

  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在這一瞬間,沈陌言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轉過頭,定定的看向他,“你爲什麼要來燕京?你知不知道,一旦捲進去,就再也沒有退路了。”她只是想最後一次勸他。

  可是,她聽見莫晚歌說:“我知道。”“既然知道,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做?”沈陌言失望又痛心,“難道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對你來說,就那麼難?”“不難。”莫晚歌的目光穿過她,飄向遙遠的天際,似乎是在看那掠過天邊的飛鳥,亦或是什麼也沒有看,只是,很遙遠,很遙遠,“我只是覺得,如果能夠離一個人更近一些,一切都值得。”

  完了,一切都完了。

  事情走到這一步,最後的一層窗戶紙被捅破。

  如果是從前,沈陌言還能坦然面對他。可是如今,她已是溫家婦,再也沒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像從前那樣了。

  沈陌言咬着自己的下脣,用力握住自己的手,生硬的說道:“可是,如果那個人不想呢?”

  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莫晚歌身子一顫,晃了晃,眼裏有一閃而過的痛楚。

  可是,很快,又恢復了從前的那種平靜,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一樣的固執,可是爲什麼,聽起來這麼心酸?

  莫晚歌,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下一刻,莫晚歌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陌言,如果能夠回到從前,我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沈陌言眼中一黯,飛快的垂下頭,再擡起頭來時,已是雲淡風輕,“可惜,人生不能如初見,到頭來不過陌路。”

  可是,下一刻,她聽見一陣若有似無的嘆息:“不是我後悔了,只是,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什麼結局?終成陌路的結局?

  “你是我猜不到的不知所措,我是你想不到的無關痛癢。”莫晚歌眼裏有了一股說不清的暗流,“我愛慕一個人,就偏偏要愛慕,那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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