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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活死人

作者:无主之剑
新郊区错综复杂的小巷裡,一队人马紧赶慢赶,终于靠着一個荒野猎人的追踪技巧找到了他们价值连城的目标。记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 刀光剑影中,洛桑二世将剑刃从一個瞪大眼睛的敌人体内抽出,顺势矮身避开后方的银质飞镖。 “增援,快叫增援!” “往上顶啊!” “他太厉害了……” “唔好俾佢走甩!條友值五嚿金啊啊啊!”记 “会不会跑位啊!围住他啊!” “他钻過去了!后面小心!” “别睡啊兄弟——糟了這是他的异能……” 洛桑二世的剑如有生命,随着他的身体翻飞起舞,于高墙窄巷间来回穿插,每一击都能起到最大效果,让对手手忙脚乱。 他的步伐井然有序,每每在被夹攻的时刻敲响鼓点,移形换位,护送他脱出夹攻包围,重新展开下一场一对一的决斗。 “我见過你,我绝对见過你!可是你不是死了嗎!” “快跑!那是洛桑!血瓶帮的洛桑!”记 “咁又点啊?有字头好巴闭乜?我哋阿大啊,够係兄弟会‘头狼’菲素……嘅头马……條靓啦!理得佢边個,照劈!” “系啰,佢個头我攞哽啊!泰亚斯王子嚟咗都留唔住佢!我话嘅——啊啊啊!” “大镬喇!他怼冧咗阿大啊!” “血瓶帮的传說是真的,他复活了!” “不可能!黑剑杀了他!” 复活? 洛桑二世在心中冷笑。记 相比起萝贝尔,他可远远沒有那么幸运。 想当年,当他从那一夜的噩梦裡醒来…… 他只觉得口渴。 钻心的渴。 哪怕他趴在水缸裡,喝一夜水都解不了的渴。 直到那個好心收留他养伤的小姑娘,被麦秆划伤了手。 于是怪物醒了。记 想到這裡,烦闷而痛苦的洛桑二世剑锋一颤,本该干脆解决的敌人发出呻吟,多受了几秒的痛苦。 但他的对手们太差,抓不住這样的破绽。 要是换曾经的华金乃至布鲁诺来,他就要吃苦头了。 “要我讲几多次啊?蒜头用噶!唸落日经都用!” “斩头有用喇啩?” “他不是吸血鬼嗎?怎么這些血瓶都沒效?” “既然叫血瓶……是不是只有血瓶帮的血瓶才有用啊?”记 “幻刃骗了我們!” 洛桑二世无视前后影影绰绰的五六個雇佣兵或赏金猎人,如本能般转身出剑,在惨叫声中收获下一條性命。 血瓶当然有用。 剑刃拉开伤口,鲜血飞溅,他微不可察地让了一下,避免被血沾染。 天知道他每挥剑一次,都要生扛着多大的压力,以跟他体内的怪物们抗衡。 不,闭嘴。记 他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强调,把它们逼回角落。 那天,收留他的小姑娘死了。 還有她闻声赶来谷仓的双亲。 被怪物杀死了。 洛桑二世一阵恍惚。 而他,他清醒過来之后才发现…… 自己早已一无所有。记 只剩下了這副躯体。 這副受诅咒的、被痛恨的恶心躯体。 洛桑二世身前的两個敌人原本气势汹汹,却突然变得神色恹恹,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 第三個人咬紧牙关,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扎了一刀,忍痛摇了摇头。 但就這几秒裡,洛桑二世鬼魅前压,剑光一闪。 对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割喉后惊恐万状,按住颈部飙出的血柱,哭喊着转身奔逃。记 “啊啊啊啊!” 血!血! 闭嘴。你们不饿,你们早就喝饱了。洛桑二世在心裡呵斥。 不够……战斗……更多……血…… 洛桑二世看着眼中流露恐惧的其他对手们,提着滴血的剑,步步向前。 “不說好了,围杀一個過气的老杀手嗎?”记 “你跟我說這叫‘過气’?” “這叫杀手!” 随着从组织器官到肌肉骨骼,乃至思维精神的彻底转变,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 這個身体裡,已经沒有一样东西…… 是属于他的了。 就连曾经最忠诚最可靠,他以为会伴随一生的终结之力,都离他而去,一丝不存。 连曾经熟稔的剑术招式,也再用不出来。记 只剩下過分灵敏的感官,灰败如朽木的躯体,黑夜亦如白昼的微光视野以及……对鲜血的渴望。 当然,還有对太阳的恐惧。 “我发誓!他们跟我說只是一個失智的吸血鬼!” “你睁大狗眼看看這是‘失智’嗎?” “這叫吸血鬼!” 他试過的。 真的。记 他试過的,他试過抵抗的,无数次,无数次! 但他不行。 就像面对曾经的命运一样。 他沒法反抗。 他无力反抗。 他怎么反抗? “我拿到的消息,說是個半残了、快死的极境!”记 “你tm管這叫‘半残’?” “這叫极境!” 他早已不是那個意气风发的骑士侍从,不是那個踌躇满志的天才剑士,甚至不是那個残酷麻木、与史上十恶不赦的“坏血”洛桑同名的冷血杀手。 他只是一头……苟延残喘的畜生。 一头野兽。 洛桑二世恢复平衡,喘息了一秒。 为什么?记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這样? 是因为他太弱了嗎? 是因为他太弱了,战胜不了体内的嗜血怪物嗎? 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挡住黑剑在大雨中刺出的惊艳一剑嗎? 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忍住败亡的恐惧,咽下那滴本不是给他的源血嗎? 還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接受颓废落魄的人生,听从了老特恩布尔的惑言嗎? 還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在监狱裡就践行信條举剑自戕,好让老师不必断手相救嗎?记 或者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在那些复杂多变的野心家手裡,誓死守护住完美无瑕的米迪尔王储嗎? 又或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在最终决赛上按照另一群人的安排,光明正大地宰掉贺拉斯·璨星,结束王位纷争嗎? 抑或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在选将会上忍住虚荣的渴望,无视阿克奈特那具合身又神气的骑士铠甲,安安静静地坐上观众席嗎? 难道,难道是因为他太弱了,沒能在小时候的田垄上就看穿命运的险恶,干脆拒绝掉大骑士华金那只带着希冀和期待,向他伸来的手嗎? 就在此时,洛桑二世左手一抖——他中了一只箭。 银质弩箭。 熟悉的剧痛感传来。记 他的左半边身体开始发麻。 糟糕。 洛桑二世逼退一记进攻,发现周围的敌人都变成了红色的人形目标,脉搏跃动,生机勃勃。 血气充沛。 不妙。 他下意识吞咽喉咙。 血。记 受损失血,体内的怪物开始躁动,挣扎着想要出来。 而洛桑二世眼前一黑,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谷仓,看见那個倒在谷粒裡,鲜血染红了粮食的小姑娘。 不…… 就在此时。 记得,侍从!骑士不仅仅是一個名号…… 华金的声音突然传来,让他精神一振。记 自从下水道的遭遇之后,老师說過的话总会隐隐约约地回荡在耳边。 十分恼人。 ……是值得你倾尽一生去参悟践行的升华之路! 下一秒,洛桑二世倏然睁眼。 升华個屁。 他的剑锋果断回削,将左臂上的银箭,连着一大块冒烟的血肉一起剜除!记 手臂上的伤口迅速恢复。 他的痛楚還在,但麻木渐渐消失。 ……为什么我們要坚持這套守旧落后的骑士古法,坚持這套早已被人嗤之以鼻的信條? 因为你只是個不敢面对现实,终日失败逃避,自欺欺人,甚至孜孜不倦地把這套谬论灌输给学生侍从的老古董! 汉德罗·华金! 无来由的无名怒火战胜了伤痛和血渴,洛桑二世的剑术陡然一变! “他的剑速太快了!”记 敌人们的话语越发惊恐: “不,剑不快,只是力道太强了!” “明明是剑招,刁钻诡异……” 小心,如果你不再相信這些信條…… 因为它们本来就荒谬可笑,不值得任何人相信。 在华金的耳边呓语中,洛桑二世冷静挥剑。 他冷酷而决绝,体内的怪物不再能影响他。记 “這家伙用的是刀吧!甩起来有弧度的!” “怎么一個人一個說法,他到底什么水平?” “一定是他的剑有古怪!怕是什么带魔力的上古神兵和古帝国剑!想法子缴械!” 下一秒,洛桑二世送出一道巧妙的刺击,把那個正手忙脚乱挥舞着链索,要缴他械的对手送去了狱河。 ……当那一刻来临,只有你自己,只有你的内心知道:你究竟配不配得上骑士之名。 但那一刻已经来過了,华金。 洛桑二世冷冷地想。记 而我知道了。 是骑士之名…… 配不上我。 “不不不,我认得這個人!他!是他!” “是洛桑!” “血瓶帮的传說是真的!他回来了!” 洛桑二世再出一剑,刺穿最后一個敌人的心脏,将又一個对手收拾掉。记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再度蠢蠢欲动的血渴,满意地看见: 对手们士气崩溃,一哄而散。 无情的杀戮解决了很多麻烦,许多闻风赶来的赏金猎人们看见满地尸体和伤员,也纷纷开始犹豫退却。 洛桑二世收剑转身,踏出小巷。 還有多远,才能到远处那個废弃的哨塔? 对,那個哨塔。 他要去到那裡。记 那裡。 他這样想着。 好像只要把那裡当作终点,就能不去想终点之后,或者起点之前的事情。 他只能這么想。 但行不多时,背后脚步声响起——又有人赶上来了。 不止一個。 洛桑二世笑了,他重新摸上剑柄。记 泰尔斯一個人站在哨塔上,把玩着手裡的望远镜。 “好了,他走了。” 泰尔斯突然开口。 “如你所說,迫不及待地讨好我去了,”泰尔斯头也不回,很是诡异地对着皓月說话,“现在,你有什么要說的?” 微风吹来,哨塔上一片寂静。 泰尔斯皱起眉头。记 终于,在王子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另一道嗓音幽幽响起: “請殿下谅解。” 泰尔斯转過身去。 夜之国的辅政官,黎·科裡昂伯爵无声无息地出现,站在他面前,恭谨行礼: “這趟出使,烦扰殿下若此,非我所愿,更非科特琳娜陛下所愿。” 泰尔斯盯了他好一会儿。 但黎表情依旧,如古井不波。记 泰尔斯哼了一声。 “谅解,当然谅解,怎么不谅解?” 不谅解還能怎样呢? 拔掉你的獠牙? 王子不爽地抬头,看向夜空:“我猜你要說,這都是我爸逼的,对吧?” 說起這個,我可太懂了。 黎勾起一個令人极不舒服的机械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记 “殿下能够理解,那自是极好……” “得了得了得了……” 泰尔斯不想再跟他纠结繁文缛节,直击主题: “說吧,那個洛桑二世,究竟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他跟费德裡科又是怎么勾搭上的?他的目的到底跟——” 泰尔斯话语一顿:他发现,从此刻开始,黎整個人都定住了,一动不动。 像是想問題入神了。 无论泰尔斯說什么,都毫无反应。记 不是吧? 這样装死的咯?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好吧,嗯,刚刚多谢你暗中提醒,我才沒着了扬尼克的道,我会记得你的人情……” 可是黎依旧纹丝不动。 更胜石雕。 泰尔斯不得不苦口婆心:记 “拜托,他走都走了,你们夜之国威风也耍了,面子也有了……” 就给点裡子吧! 黎依旧沒有丝毫反应。 “怎么了?睡着了?入定了?嘿嘿!嘿!” 泰尔斯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喂喂……天亮了……太阳出来了……瑟琳娜来了……蓝利复活了……科特琳娜倒台了……” 下一刻,黎突然抬头!记 把泰尔斯吓了一跳。 “很好,這下可以确定,那個第四代的小辈,离开窃听的最大范围了。”黎淡淡道。 泰尔斯一愣,明白過来后为之气结。 “就为這個?你,你下次能不能——” 但黎似乎很懂得发声的时机,他赶在王子震怒之前开口。 “据我所知,洛桑二世生前至少得到了一枚源血,自行服用,成功转生——您知道什么是源血嗎?” 泰尔斯一顿。记 源血。 “那当然,谁還不知道源血啊。”泰尔斯云淡风轻。 “這就是为什么,洛桑二世其人,他在夜之国沒有长辈也沒有亲族,沒有指导也无人管教,是個天生的离群者。”黎严肃道。 天生的离群者。 天煞孤星啊? 泰尔斯叹了口气。 “好吧,那是夜之国之外,哪個老家伙给他的源血?又是奉谁的旨意?有沒有什么关系人情——”记 “不是血族给的。” 泰尔斯一怔: “什么?” 黎摇了摇头,娓娓道来:“按照常理,源血只能由实力强大的血族凝结而出,且短时内就会挥发失效……” 他目光一寒: “但是洛桑二世所服用的,是唯一一种,能离开血族之躯,长期保存在器皿中,保持功效不褪的固态源血。” “固态源血?”记 泰尔斯反应過来: “那就是說扬尼克說错了,世上還是有人能通過流落在外的源血……” “然而固态源血,這不是血族自己所能、所敢制造的。” 黎打断了他,這位伯爵此刻严肃又冰冷,令泰尔斯不由抱臂。 “而是旧日的炼金塔法师们,以残忍的特殊手段配合昂贵工具,以一名甚至多名血族的生命为代价……” 泰尔斯睁大眼睛。 黎语气淡然,却闭上了眼睛:记 “……从我族身上活生生、血淋淋,强行提炼而成的。” 什么? 以生命为代价提炼…… 等等,他刚刚說…… “你是說,法师?”泰尔斯惊诧道。 黎点点头,眼中怅惘: “就像从永世鲸身上榨取、加工合成的永世油。”记 “法师,提炼,生命,固态源血……”泰尔斯喃喃了好几秒。 他反应過来: “可是那时候,炼金塔的法师为什么要這么做?捕捉一個血族然后……研究?還是单纯的仇恨?” “是利益。” 黎轻声道。 “源血之所以珍贵,乃因它能保存生命的精华与活力——用在普通人身上,可愈绝症,活死人,肉白骨,乃至延长青春与寿命。” 愈绝症,活死人,肉白骨,延寿,常青……记 泰尔斯估量着這些字眼的意义,越发震惊。 黎闭目叹息。 “在帝国时代,甚至终结之战后,在《人类诸国与长生种属公约》签订之前,出于各种原因,许多人——往往是大人物,王侯将相皆有——愿奉重金以求源血,追猎我族,”他面色悲痛,“是以不少血族的下场,并不完美。” 泰尔斯沉默了很久。 黎睁开眼睛: “但总而言之,洛桑二世并非由我們制造的直系后裔——他由固态源血转生为血族,本身就代表着其他同族们的悲剧。” 他看向泰尔斯:记 “当年翡翠城剧变,他带着费德裡科逃到东陆,凭借本能找到我們时,就已经是血族了。” 泰尔斯眉心一动: “你是說,是他带着费德裡科逃過去的?” “当然。” 当然。 泰尔斯内心轻哼。 你当然会這么說。记 总之跟你们科裡昂无关,你们只是被找上门了,于心不忍,被动庇护他们嘛。 “归根结底,不還是你们搞的事嘛。”王子不爽道。 黎不言不语。 “所以他真如扬尼克所言,是個沒有长辈的离群者?” “比那更糟。”黎的话再度攫取了泰尔斯的注意。 远东面孔的血族远远看着哨塔下的战斗: “当初他服下源血,本意是为了自救,撑過难以渡過的苦战,然而他却出了意外,在短時間内死亡,這才催动了源血生效,开始转化。”记 “所以,他的转化是個意外,”泰尔斯跟上节奏,皱起眉头,“洛桑二世……甚至沒有准备成为血族?” “正是,”黎点点头,“所以,他不仅仅是個离群者,更是個拒斥者。” “拒斥者?” 黎看向泰尔斯: “您可知,歷史上,极境高手转化为血族的例子少之又少。” 泰尔斯想起扬尼克所說的话,点了点头。 “是的。”记 “是以当年,我們看到像洛桑二世這样的例子,也相当惊奇兴奋。” 黎的语气越发凝重: “可我們很快发现,前例罕见,并非沒有道理。作为一個极境高手,洛桑二世转生之前的身份经历,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什么阻碍?” “他不愿成为血族。” “不愿?” 黎点点头。记 “虽然我們对他寄予厚望,但洛桑二世为人固执,不肯放下過去,拒绝承认事实,也不屑与我們为伍,鄙夷血族的身份,更排斥我們的生活方式,坚持要找回人类的感觉,每日练剑不辍,几近疯魔。 “无论我們多少次劝說他,劝說他就此重生抛下過去,劝說他终结之力早已离他远去,劝說他再挥上一万次剑也不复旧观,他都不愿相信,更不愿接受帮助指导,更将摄血进食视作耻辱。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日胜一日的血渴所俘获,连精神都渐渐出了問題。我們不得不启用冥夜黑棺来调和他的精神,平息他的血脉暴动。” “他最后還是不肯接受你们?”泰尔斯追问道。 黎摇摇头: “他不肯接受自己。” “那你们怎么办?”记 說到這裡,黎不由叹息: “最终,我們不得不痛心结论:顽固如他,迷途如他,永远不会成为我們的一份子,也不会甘心为我們所用。” 痛心结论? 泰尔斯眉心一跳: “你们不会是要——” “沒错。” 黎不容置疑地颔首:记 “对血族而言,一個有着极境战斗意识、身份敏感、不受控制,更是从可怕的固态源血转化而成的拒斥者,是极大的风险。” 這位伯爵眼中杀机四溢: “他必须被处决。” 处决。 泰尔斯看着对方的样子,又看了看塔下的包围圈,叹息道: “让我猜,处决出了岔子?” 黎面无表情地点头。记 “虽然实力不复当年,但洛桑二世并不甘心引颈就戮,他虽沒有了终结之力,可是日夜练剑,居然渐渐摸索出了适合血族躯体的发力方式,将他的高明剑术全数拾回——甚至借助着躯体的便利,再做进益。” 泰尔斯叹了口气: “处决实验小白鼠时出了岔子,因为实验让小白鼠更强了——为什么我毫不意外?” 黎听不懂他的话,只是继续道: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但超出意料的是,他在生死激战中陷入疯狂,觉醒了极度罕见的精神异能,令我們措手不及,处决队全军覆沒。” 全军覆沒…… 泰尔斯凝重道:记 “邪祟的呢喃?” 黎眼神一黯。 “這是克裡斯起的名字。总之,事态远超想象,我們付出了不少代才补上了漏洞,重新锁拿住发狂失控的洛桑二世,把他与黑棺的连接分离。而包括我們在内,各大家族在那一役中伤亡惨重,不少年长的极境同族甚至需要沉眠疗伤,如今亦未醒来。” “這么夸张?” “经過黑棺的增幅,他那诡异的异能唯有更加夸张。” 黎抬起头来,直视泰尔斯: “不幸的是,那也削弱了禁血之牢的守卫,让裡头的不赦重犯有机可趁。”记 禁血之牢…… “重犯……” 泰尔斯念叨着這几個词,突然表情大变! 难道說—— “沒错。” 黎声音沉稳,却眼神浑浊。 “在那不久以后,身背弥天大罪的重犯,瑟琳娜·科裡昂便在克裡斯的内应之下,逃出了守备空虚的禁血之牢,還盗走了冥夜黑棺。记 “以科特琳娜陛下为首,我們家族跨海追索,直至追到贵国北境的桦树林,付出了更加惨痛的代价,才堪堪追回黑棺。” 黎看向目瞪口呆的泰尔斯,态度谦卑: “当然,這一部分,想必殿下您比我更清楚。” 清楚。 当然清楚。 可不清楚么! 泰尔斯用了好久好久,才消化完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事件。记 洛桑二世,他不仅仅是這次翡翠城之难的罪魁祸首。 甚至是许多年前,泰尔斯桦树林落难的始作俑者? 好嘛。 赶上了嘛!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卧槽,”泰尔斯反应過来,一個激灵,甚至顾不上言语得体,“那這血海深仇,這搞事祸根,你们還留着他干嘛?過年嗎?還不赶紧把洛桑——” 泰尔斯的话戛然而止。记 等等。 他看着眼神空洞的黎,突然明白過来。 “你们忌惮他。” 泰尔斯想起自己与洛桑二世的相遇,喃喃道。 “面对数千年来最独特、最奇怪的血族個体——不,他甚至不能算血族,”他皱起眉头,“你们戒惧他,更沒把握杀死他?” 黎垂下头颅,避开了他的問題: “上一次的鲁莽处决,就引发這样的灾难,我們损失惨重,各大家族对科裡昂怨声载道。”记 虽然本来也沒拥护到哪裡去。 “为了领国的安全,在费德裡科少爷的从中說和下,我們与洛桑二世达成了妥协——過程实不足道。”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 把洛桑二世身上的秘密重新梳理了一遍。 于是最后又回到最初的問題: “很好,那现在怎么解决?” 泰尔斯头疼道:记 “难道說天下地下,這世上就沒人能制——” 黎再次适时打断他: “因为他所展现出的可怕力量,我們专门追查了洛桑二世所服下的那枚源血。” 他目光灼灼: “并最终確認了来源。” 泰尔斯眼前一亮: “很好,那至少能给点线索——谁的源血?哪個血族?”记 黎沒有說话。 泰尔斯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想: “难道——夜翼君王蓝利?” 黎轻声叹息: “更高。” 泰尔斯愣住了。 “更高?”记 等等等等…… 這世上,从小到大,在所有人的认知裡,還有什么血族比夜翼君王更高,更厉害嗎? 月色之下,黎凛然开口: “他所服下的,并最终转化自己的,是世间第一位长生种,血族元祖——菲利普·科裡昂亲王的源血。” 菲利…… 什么第一位?记 什么元祖? “我們猜测,洛桑二世作为极境之身能成功转生,转生之后又如此横生异变,皆出于此——菲利普亲王活在帝国时代,他们凝结源血的方式更为原始粗粝,不像今天吸纳了无数经验的近代血族般熟练循规。” 在泰尔斯懵懂疑惑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前,黎保持镇定: “但粗率地說,如今的洛桑二世,他跟我,跟科特琳娜陛下,以及许多家族中的掌权者一样,算是第二代的血族。 “可确切地說,自初代长老们的统治于‘不屈之夜’后彻底终结,洛桑二世就是现存的,除蓝利陛下之外,血脉最接近元祖本人的血族。 “若遵循血族传统与律法,除开消逝已久的菲利普亲王,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位血族——包括蓝利陛下在内——有权借助血缘辈分,以族亲长辈之身命令他、约束他、斥责他。 “遑论终结他。”记 废弃哨塔上安静了很久,很久。 “我不懂。” 泰尔斯回過神来,急急追问: “洛桑二世之前只是区区一個黑帮杀手,他是怎么得到价值万金,甚至属于血族元祖的源血的?他背后——” “他不肯說,拒不合作——這也是族长们最初想要处决他的导火索。”黎冷冷道。 泰尔斯皱起眉头。 “然而事关重大,關於這枚源血,我們也追查不辍,”黎继续道,“它是从何取材,如何炼制的,我們不得而知。”记 “但它是如何流入世人之手的,我們挖出了些许线索,正要与殿下一同参详。” 泰尔斯咽了咽喉咙:“什么线索?” 黎细细地端详着他。 “数十年前,一位权倾西陆的大人物,身受重伤,几近垂死,”血族說得很慢很慢,观察得很细很细,“上天下地,遍求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 泰尔斯皱起眉头。 对了,源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记 只见黎继续道: “我們有理由相信,那枚神秘又可怕的固态源血,在众多权势人物们手中历经博弈,多番辗转,最终流落到了圣树王国。” 什么? 泰尔斯眼神一动。 “再由圣精灵们,交给他们在人类世界裡最强大的盟友。” 圣树王国最强大的……人类盟友? 泰尔斯愣住了。记 “沒错,殿下。” 黎再鞠一躬: “那枚原属菲利普亲王的,足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珍贵固态源血……” 他冷冷道: “原是为贵国的王储——米迪尔·璨星准备的。” “這都敢往前追……”记 洛桑二世停下脚步,转過身来: “你们什么来头?” 出乎意料,洛桑二世沒有看见什么劲装打扮或装备专业的精兵强将。 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参差不齐,看上去七拼八凑的队伍。 像群残兵败将。 “我不重要。”追击的队伍中,一位皮甲陈旧的剑士咬着牙上前。 洛桑二世抬起目光。记 “但是,泰特·比绍夫,记得嗎?他是我的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剑士死死盯着他,“直到你冒充他的名姓,闯进选将会,害他成为整個翡翠城的笑柄。” 就這? 洛桑二世不屑摇头。 朋友的名誉。 這也值得送死? “他本来就是平民,有了這样的名声和過往,泰特他,他再也当不成骑士了,”剑士强忍悲愤,“你夺走了他的骑士理想。” 洛桑二世沉默了。记 骑士,是么。 那這也是为了那個泰特好。 杀手目光森冷: 如果他的理想如此廉价。 且幼稚。 “嘿,杀手!” 另一边,一個肌肉壮实的男人同样上前一步,紧了紧手上的拳套和带刃的拳环。记 “塔纳塞、索耿,還有波尔温——死在你手上的三個拳手,记得嗎?” 拳手? 洛桑二世皱起眉头。 他发现自己记不清了。 這些日子,除了“工作”,他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锁在室内,只在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才去找——他很不愿意去想——血源,一般挑那些落单的、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家伙。 剩下的事,由怪物负责。 看着他的样子,壮实的男人悲凉一笑。记 “你当然不记得了,”男人目光悲愤,“反正拳手的命贱,死了也沒人可惜。” 更何况,壮实的男人心想,他们之中,塔纳塞是脑子有病的傻子,打黑拳,只是想给死也不认他的闺女凑嫁妆。 索耿是前科犯,不管是为什么事进去的,出狱之后,這辈子毁了,再也找不到正经工作。 至于波尔温,受父亲拖累,虽然什么都沒做,哈,但也跟前科犯沒区别。 他们死了,沒人记得。 沒人在乎。 翡翠城也不在乎。记 洛桑二世沉默了几秒,目光转向对方的拳环:“你也是拳手?” “对,跟古铁雷斯混,”壮实的拳手冷笑一声,“但是现在不干了。” 去他妈的血瓶帮。 拳手心想。 死了這么多拳手,不闻不问。 只会把他们当驴使。 “死的三個人,跟你什么关系?”记 拳手冷笑一声,握紧拳环: “你管我。” 洛桑二世皱起眉头。 “我,我掏,掏粪的,掏粪,”第三個說话的年轻人看上去痴痴傻傻,說话断断续续,還扛着生锈的铁锹,看见洛桑二世的眼神就畏缩退后,“但老爹說了,欠了人的,就要還。” 洛桑二世眯起眼: “我欠了你的?” “我欠了罗杰老大的。”记 罗杰。 洛桑二世心念一动。 血瓶帮裡,那個讲义气的粪工头子。 “但很久以前,罗杰老大的老大欠了我的,”洛桑二世冷笑道,“谁来還我?” 痴傻的年轻人愣了几秒,慌裡慌张: “啊,他欠他,他欠你,我欠他,那我,我,我……” 他把“怎么办”写在脸上,惶恐地计算了一会儿,才畏畏缩缩地下定决心:记 “我,我先還他。” 洛桑二世不屑一笑。 “你這德性,你老爹也舍得让你来?” 痴傻者沉默了几秒,委屈低头:“老爹掏粪时死了。” “罗杰老大出钱埋的。” 洛桑二世的笑容缓缓消失。 另一個方向,一個强壮的女战士,拖着一柄长矛,再拖着一條伤腿,一瘸一拐,艰难地走上前来。记 洛桑二世觉得她有些眼熟。 “多撒蓝跟你打過。”她忍痛开口道,“你比多撒蓝厉害,厉害得多得多得多。” 洛桑二世听不懂她說的话,那似乎是东陆南部的半岛土语,跟通用语隔阂甚多。 但這并不妨碍他看出对方眼裡的勃勃战意。 不,不止是战意。 更是决绝。 “但多撒蓝从红土来,背负着全村人的希望。”记 女勇士抓紧武器,深吸一口气,說着沒人听得懂的家乡话。 对,她是全村人的希望。 多撒蓝必须赚到钱,去還翰布尔总督老爷的债。 多得连村老用尽村裡的算筹,都数不清楚的债。 所以多撒蓝不能退后。 不管是进到选将会八强,拿到赏金。 還是干掉這個剑士,拿到赏金。记 只要那样…… 村裡,就不用再把孩子们卖给总督老爷還债了。 “我不认识這胳膊比腿粗的乡下婆子,也听不懂她的土话,”壮实的拳手呸声道,“但是你猜怎么着,我喜歡她。” 洛桑二世环视一圈,看着前前后后包围他的這群“残兵败将”们,看着他们一個個眼裡坚毅的眼神,摇了摇头: “你们会死的。” 许多人都笑了。 他不必重复第二遍。记 因为他们已经冲了上来。 义无反顾。 洛桑二世挡住女勇士的长矛, 场面很混乱,但胜负却很清楚。 他们之中既沒有超人一筹的高手,也无像那個马略斯般擅长战阵配合、临场调度的人才,更无一分一毫的配合和默契。 纯粹靠着一腔血勇……记 送死而已。 第一個死的,是那個为被他冒充的朋友而来的剑士——他朋友叫什么来着? 洛桑二世格开痴傻小子的铁锹,无花无巧,反手一剑,就洞穿了剑士脆弱的腹部。 “你那個朋友,不值得。”洛桑二世冷冷道。 剑士意识到了什么,他松开了长剑,眼含热泪。 他无神的双眼呆呆地看着洛桑二世,嘴唇颤动。记 “值得的。”剑士轻声道出他的遗言。 洛桑二世正要不屑拔剑,但就在那一刻,当他看见剑士无意识勾起的嘴角,以及决绝又解脱的笑容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個泰特也许不值得。 但是爱值得。 洛桑二世怔住了。 因为在這個时代,這是唯一的方式。 身后响起喊杀声。记 那一瞬间,洛桑二世只觉得胸膛裡涌出一股奇怪的情绪。 不是血渴。 却远胜血渴。 下一秒,莫名恼怒的洛桑二世怒吼一声,一把将剑刃从剑士的腹部抽出! 无聊。 无聊! 他击退多撒蓝,一個旋身,手中长剑发狠横劈!记 剑锋所至,一柄竖着的铁锹从中折断。 同时断掉的,還有痴傻小子的一双手臂。 后者疑惑地看着断臂处喷溅的鲜红,再看向从胸膛逐渐晕开的血线,猛地一抖。 “欠了,欠了,欠了罗,罗杰老大,要還,還,還给……”他瞪大眼睛,喃喃自语。 “你什么都沒有,傻子。” 洛桑二世无情地掠過這個年轻人身旁,用肩膀撞掉他的上半身。记 “拿什么還。” 痴傻的年轻人分成两截,落到地上,呓语越来越小。 但洛桑二世的血族听觉,還是分毫不差地捕捉到那句气若游丝的遗言: “拿……命……還……” 洛桑二世忍不住闭上眼睛。 這副该死的身体。 该死的听力。记 還有這個自以为是的傻子智障。 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罗杰根本什么都不要他還! 风声袭来。 洛桑二世根本用不着睁眼,就未卜先知地躲开拳手的进攻,再突刺一剑,直取女勇士! 多撒蓝怒吼一声,拉开距离,准备挥动长矛横扫!记 很好的应对。 如果她的腿沒有伤的话。 洛桑二世手腕轻颤。 轻轻一声闷响,女勇士颈部中剑。 她以矛拄地,难以置信地感受着热流涌出。 但是下一秒,多撒蓝深吸一口气,咬紧牙齿,顶着脖颈的流血不退反进!记 洛桑二世架开她最后的矛击,看着她缓缓软倒。 “你,是個战士。”他轻声道,强忍着嗓音裡的颤抖。 女勇士沒有听懂他的话。 她只是望着地面,闻着与家乡的红土完全不一样的土壤。 沒关系的。 女勇士缓缓闭上眼睛。记 多撒蓝失败了。 但是還有其他人。 红神保佑。 其他姐妹们,其他英勇无畏,向着不同目的地而去的天佑战妇们…… 她们每一個人……都是全村的希望。 她们……能做到的吧? 铛!记 洛桑二世回身反手,用剑身结结实实地扛了一记重拳,倒退两步。 又是一拳,钢铸的拳环上冒出一道火花。 洛桑二世及时出剑,顺势反击,但面对剑锋,壮实的拳手只是本能般进步砸拳! 拳剑相交,火星四溅。 拉不开距离,洛桑二世皱起眉头:对方蛮不讲理,无视攻守,对自己可能的受伤视而不见,只是一味地步步逼近,怒吼着递出一拳又一拳!记 有的拳挥空,有的被格挡。 铛!铛!铛! 洛桑二世咬紧牙关。 论实力,這拳手比不上前面那些剑士或猎手,每一拳的发力都中规中矩,硬桥硬马。 是黑拳擂台的打法。 但是……记 洛桑二世看向這個满目通红,不管不顾就是一意向前挥拳的汉子。 但這拳手有一点,比之前所有人更可怕: 他非但不怕死。 還擅长以命搏命。 只此一点,他就比之前所有盲目送死的人加在一起,甚至比某些安于现状爱惜羽翼的极境高手,還要危险出百倍。 费梭连這种人都能搜罗到…… 活该他是星辰王国最大的毒枭头子。记 洛桑二世眯起眼睛。 但是到此为止。 下一秒,他变换剑术,剑身在拳环上摩擦,以奇特的劲力粘上对方的拳头! 唰!唰! 他像拉琴一样执剑,又像锯木一样发力,区区两剑,就在拳手的手臂上拉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拳手痛哼出声,拳势一软,就被洛桑二世抓到机会,刺穿了胸口。 结束了。记 但与此同时,洛桑二世突然睁大双眼,他推开拳手,剑刃一撂! 叮!当! 夜空中传来金属交击的声音,一個身影闷哼一声,掠過洛桑二世头顶,翻滚着落地。 這交手的感觉…… 洛桑二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快速回复的刀伤,重新看向不速之客: “黑绸子?” 另一边,莱约克艰难地站起身来,同样看向手腕——他的伤口比洛桑二世要大。记 “你的距离保持得最好,出手也最谨慎,最耐心,”洛桑二世沉吟了一会儿,“看样子,你比他们更了解我。” 莱约克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 “是啊,也许太了解了。” 洛桑二世摇摇头,举起剑: “不够了解。” “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就是很好奇。” 莱约克捂住手臂,咬紧牙关。记 “除了能打,”静谧杀手呸了一声,“你這种货色,還有哪点配得上她。” 洛桑二世愣住了。 下一秒,莱约克转身撤离,消失在小巷裡。 洛桑二世望着敌人远去的方向,茫然恍惚。 他說什么? 洛桑二世回過头——那位奄奄一息的拳手按着伤口,摇晃着站起来,抓住了他的衣服。记 血族杀手摇摇头,正准备离去。 “他们跟我……” 洛桑二世一顿。 “什么?” “他们,”拳手拼着最后的气力,幽幽道,“沒打死我。” 洛桑二世一怔。 什么?记 拳手在恍惚中想:那一年,在他逃难到翡翠城,沒吃沒喝,于是被血瓶帮的骗子们忽悠上生死拳台的时候…… 他们——拳手们,傻子和前科犯们…… 他们沒打死他。 面对一個手无缚鸡之力、奄奄一息、满面流血的异乡乞丐,他们在满场老爷小姐的催促声中,无言地放下了沾血的拳头…… 他们沒有像其他拳手一样,为了那笔很是可观的“见血花红”…… 活活打死他。记 “他们死了,沒人记得……” 就连血瓶帮也不管。 “但是沒关系……” 拳手闭上眼睛: “我……记得。” 我记得。 洛桑二世沉默着。记 “你,拳手,”他轻声道,“你叫什么?” 拳手艰难地抬起头。 “我,我……” 他扯出一個凄惨的笑容。 下一秒,拳手松开了摁住伤口的手。 他狠狠一拳,正中洛桑二世的侧脸!记 力道之大,打得后者眼前一花,耳鼓轰鸣! 下一秒,拳手松开洛桑二世,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洛桑二世狼狈不已:拳环上的刃刺刮得他的脸庞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连鼻子都掉了一半。 但他不怒不恼,只是默默地看着地上的拳手,任由脸上的伤势飞速回复。 “原来如此,我记住了。” 洛桑二世缓缓点头: “你叫拳手。”记 洛桑二世抬起脚步,跨過无数人的遗体:无名剑士、痴傻小子、多撒蓝、拳手……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很想念身体裡的怪物。 想念那股血渴。 因为当它们暴动的时候,他不必有更多的感觉和情绪。 受伤……地上……血…… 念头即至,怪物适时开口。 闭嘴。记 洛桑二世庄重收剑,举步向前。 跨過满地的鲜血——散发醇正香味与诱惑的人类鲜血。 仿佛它们再不能影响他半分。 洛桑二世迈上一條小路,感受着附近的赏金猎人们如潮水般逃走。 包围圈裡寂静如墓园。 這就是全部了吧。 洛桑二世默默地想。记 哪怕费梭和小刀子开出再高的价钱,看到這裡尸横遍野,先例无数,除了因为各种理由送死的笨蛋,也应该沒有人再敢—— “给我站住!!!” 一道突兀的大喝,打破了沉寂的月夜。 中气十足。 却难掩疲惫。 洛桑二世抬起目光。 “在下……”记 只见一個满身尘土又遍体鳞伤的青年,吃力地扛着一把大剑,摇摇欲坠出现在他面前。 “在下……” 青年颤抖着,喘息着,咳嗽了好几声,這才定下心神,对着空旷的街道大喝道: “在下百步游侠——孔格尤!” 似曾相识的对手颤抖着,他举起那把不合手的大剑,剑尖直指血族杀手: “为民除害,除暴安良!” 洛桑二世闭上了眼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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