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那玩意儿(下) 作者:无主之剑 片刻后,空明宫裡的另一個房间。 “我简直不敢相信。” 詹恩目光冰冷地望着眼前的泰尔斯:“泰尔斯·璨星,你怎么能犯下如此低级愚蠢的错误?” 瞧瞧,他多高兴啊。 泰尔斯坐在他对面,闻言咳嗽一声: “所以我现在……” “你居然让一個手无寸铁,在翡翠城裡毫无根基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下,抢走了到嘴的猎物?”詹恩难以置信,话裡行间满是指责意味。 错了,她可不是毫无根基。 相反,她把根基扎在你看不见的地底下。 泰尔斯耸了耸肩: “她有個任她使唤的极境骑士。” “而你有一整座翡翠城!” “一座不听话的翡翠城。” 但詹恩不依不饶地责难他: “那你为什么沒有看好她?任由她卷进如此危险的游戏?” “你是說,你要我把她像关你一样关起来?” “我們有過协议的,泰尔斯!” 詹恩不耐地挥手: “无论我們打得怎样头破血流,都跟她无关,让她离這堆破事远点!” 对方态度激烈,泰尔斯无奈低头: “我知道,但這次是她自作主……” 话到嘴边,泰尔斯醒過味儿来。 他表情一变,狐疑回击: “等等,错了吧,为什么是你在咄咄逼人地指责我?” 王子不爽地拍打案几: “嘿!明明我才是被抢劫的对象,是那個该愤愤不平的人吧!” 詹恩冷哼一声。 “你那是咎由自取,是你坐在這位子上,志大才疏偏又眼高手低,行事背信弃义又软弱无能的报应罢了。” 詹恩冷冷道,毫不同情。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志大才疏。 眼高手低。 背信弃义。 软弱无能。 报应。 换了平时,无论多难听多羞辱——哪怕是裙底之星——的骂声,王子殿下也能面不改色一笑了之,毕竟,他怎么說也是经历過英灵宫裡几百号北地大汉(句句不离生殖器与父母家人的)唾沫星子轮流洗礼的护国英雄。 可跟那些毫无技术含量的发泄式叫骂比起来,詹恩骂得如此振振有辞、有理有据、條理清晰又煞有介事,不免還是有些让他…… “星辰璀璨,却有王子如你,当真是……” 詹恩既失望又不屑,說到最后,他扭過头去压低声音,却還是让地狱感官捕捉到了: “当真是草包在位,国运不昌。” 草包…… 泰尔斯闭上眼睛,再度深深吸气。 沒事,沒关系。 来,泰尔斯,吸气,呼气,再吸气…… 毕竟出事的是他妹妹,关心则乱嘛,理解理解,非常理解。 让他說两句,出出气。 吸气,呼气…… 一国草包——呸,一国王子嘛,就该有承受冒犯的宽容气度。 沒啥大不了的。 吸气,呼气…… 沒啥嘛!!! 泰尔斯愤而睁眼,面对一脸不屑的詹恩。 等着,等我从一时的小小挫折裡重新振作,英明神武运筹帷幄,扭转局势力挽乾坤,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时候,再来狠狠打他的脸! 泰尔斯恶狠狠地想着,悠悠吐出這一口长气。 “所以,事情就是這样了。” 泰尔斯板回脸,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阴阳怪气: “塞西莉亚·凯文迪尔女士胆色過人,勇冠三军,智压王子,以一己之力擒拿凶徒归案,为岌岌可危的翡翠城伸张正义,惩恶扬善,顺便要挟我把你放了。” 詹恩冷笑一声,既有讽刺,也有不屑。 “身为兄长,你就沒什么要說的?” “我知道,你在外面既丢了场子又丢了面子,恼羞成怒,想找回来,”詹恩看也不看他,“所以才来找我。” 泰尔斯又是一噎。 “错,”他咳嗽一声,“事实上,我去抓洛桑二世,去抓這個听命费德裡科的杀手,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跟你合作,早日洗清你的嫌疑,把你从……” “合作?真的?” 詹恩语气不屑: “可我怎么记得上一次见面时,你還装模作样端着架子,說還要‘考虑考虑’?” 泰尔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 “不,我們上次說的,是你要我展现一点‘诚意’,再来推进我們的合作……” “而我要的是费德裡科,”詹恩接上他的话,“他死了嗎?” 泰尔斯不由一顿。 “我正要說到這個。事实上,因为希莱的冲动和横插一手,我們的合作出了点意外。” 詹恩皱眉回望。 泰尔斯微笑耸肩: “你看,沒有洛桑二世和他本该供出的情报,我就沒法给那么多场命案结案,也沒法顺利地把费德裡科定罪处决,更别說在仲裁裡洗清你的嫌疑,以裁定你的无辜——” “你是真的沒法,”詹恩打断他:“還是不想,不舍得?”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說,在被你妹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羞辱要挟,颜面尽失之后?”王子提高音量,“也许都是。” 詹恩面色一冷: “别废话了,也别演戏了,泰尔斯,說:你想要什么?” 泰尔斯深深地望着他,几秒后,他叹息开口。 “好吧。因为你妹妹,我不得不付出更多的成本去纠正事态,去维持每况愈下的翡翠城,所以,我相信你有必要为希莱的冲动负上一点连带责任,弥补一下……” 詹恩打断了他: “好啊,只要费德裡科一死,我顺利還政空明宫,别說弥补维持了,我保证還你一個生机勃勃還富得流油的翡翠城,甚至是整個南岸领。” 他理直气壮地望着泰尔斯。 泰尔斯欲言又止,顿了一下。 “你瞧,又是费德裡科。所以我們又回到了原点,”王子摇摇头,“這可行不通。” 詹恩冷冷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让我见希莱一面,我来劝服她,把人犯送還给你。” “好啊,只要我先找到她,”泰尔斯答应得很痛快,“对了,你要见活的還是死的?”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泰尔斯冷酷的拒绝让詹恩不禁侧目。 “你得明白,小花花,现在的問題不在我,”他深吸一口气,歪過头,“而是她,是你的好妹妹在阻碍我,要挟我,给我制造麻烦,阻止翡翠城回归常态。” 這一次,詹恩盯了他很久。 几秒后,他露出不屑的笑容。 “是啊,我能想象,”南岸守护公爵冷哼道,“等此事传开,想必整座翡翠城都会讥笑,說堂堂星湖公爵被個小女孩儿给耍得团团转,‘无能的王子连一個杀人犯都逮不住’、‘裙底之星见了女人就耳根子软’之类的……” 泰尔斯面色微变。 人们,真会那么說?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板起脸: “你觉得這很好笑?” “是有一点……” 詹恩摇摇头,很快回到主题: “事实上,我是說,這听起来糟透了:第二王子行事鲁莽铩羽而归,非但不能在非常时刻保境安民,還让一個凯文迪尔家的小姑娘不假辞色地威胁你,公然抗命,害得你灰头土脸威信全无……” 泰尔斯的眉头越皱越紧。 詹恩倒是越說越顺,笑容诡异: “可想而知,新的统治者能力不足,威难服众,上至官僚权贵,下至百姓黎民,人们会很失望,对翡翠城的信心进一步下挫,开始相信翡翠城确实变差了,且必将在混乱中衰落……” 泰尔斯忍不住反击道: “于是更方便你拿捏我,逼我向你和你妹妹妥协就范,早日把你放出来拯救翡翠城?” 詹恩看了他一眼,不屑轻哼。 “相信我,我事先并不知情,是希莱救人心切,她低估了此举的影响。” “然而收拾烂摊子的還得是我。”泰尔斯冷冷道。 詹恩笑了。 “那你就更该明白,泰尔斯,你的筹码越来越少了,”他向前倾身,展现出似有若无的威逼感,“丢了钱包,你该去努力找回来,或者回从正途赚钱以弥补损失,而非恼羞成怒之下,讹诈勒索你的好邻居。” “即便偷我钱包的是好邻居的妹妹?” “别再为你的无能找借口了,泰尔斯,你真觉得沒有希莱這一出,你的处境就会变好?很多事情看似意外,实乃必然。” 詹恩啧声摇头: “对统治者而言,相比自我反思,归咎他人尤其是弱势者总是更容易些。” 他眯起眼睛: “然而舍难求易,往往是暴政的起源。” 泰尔斯听完這话,沉默良久。 詹恩不肯让步退后。 而他說得沒错,经過希莱這么一闹,翡翠城更是岌岌可危。 他沒有時間了。 念及此处,王子抬起眼神。 “让我們开诚布公吧,詹恩。费德裡科一死,我就失去了制约你的筹码,”泰尔斯肯定地道,“那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詹恩意味不明地哼声。 泰尔斯敲了敲案几: “除非你现在就让我看到,哪怕你重回城主之位,我們之前的协议也依旧作数。” 詹恩微笑道: “比如现在就拿钱還债,還你一個完整的翡翠城,好让你上供给复兴宫?” 泰尔斯沒有說话。 詹恩笑容一收,面色骤冷。 “那我就失去了制约你的筹码,”鸢尾花公爵寸步不让,“你大有可能在那之后把我拉下马,把费德裡科送上位置。” 泰尔斯皱起眉头: “所以這是個死结,沒得商量?” 詹恩轻嗤一声。 “记得,泰尔斯,你在這裡装腔作势,想要勒索讹诈我的每一分每一秒,翡翠城乃至南岸领都在燃烧,而烧掉的部分要想重建回来,需要更多的成本和時間。” 詹恩转過脸去。 “而一旦它被烧成了废墟,彻底沉沦,我們就是两败俱伤,”南岸公爵啧声道,“你父亲不会满意的。” 看着对方的态度,泰尔斯心中一沉。 他不由得想起费德裡科方才的话: 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殿下,以此事拿捏詹恩,也许能有惊喜。 泰尔斯轻轻闭上眼睛,在心中叹息。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满意的。”王子低声道。 詹恩回過头来,目露疑惑: “你說什么?” 泰尔斯睁眼抬头,表情疲惫。 “你知道嗎,我也這么劝過他,”他摇摇头,语气苦涩,“我父亲。” 泰尔斯长叹一口气。 “我劝告過他,說他收服西荒的计划出了那么多意外,看似是他运道不佳,实则全是必然,”第二王子靠上椅背,苦笑道,“是他多年来霸道激进所应得的后果。” 听见诸如“收服西荒”這样不得了的字眼,詹恩不由蹙眉。 “而我也劝過他,不要怪责他人,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泰尔斯目光凝固,像在自言自语,“要解决問題,而非解决带来的問題的人——更多的时候,他们仅仅只是发现問題的人。” 也许是第一次听泰尔斯情绪化地說起国王,詹恩反应不及,愣住了。 “因为如你所言,‘舍难求易,往往是暴政的起源’,”泰尔斯感慨道,“出自《贤君政略》,对吧?” “噢?” 詹恩目光一动,略有意外: “我還以为你只读過北地人写的书呢,或者是那個翻遍藏书都找不到的神秘作者黑格尔。” 泰尔斯摇摇头,也不多做解释: “但是即便我举剑逼宫,被流放出王都,他也還是不肯听从劝告。他還是一意孤行,坚持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的力度,不惜代价,把翡翠城纳入囊中。” 詹恩呼吸一滞。 “所以我才自請要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任由他這么做,”王子目光沉痛,其中又带着几分绝望,“那不止翡翠城,王国的崩毁都只是時間問題。” 他想起与凯瑟尔王在巴拉德室裡的交锋,只觉得心情疲累。 詹恩眼珠一转: “那你就更不该跟我……” 泰尔斯自顾自地說下去,打断了他: “但是這段時間,无论是跟他,還是跟你乃至跟希莱的斗法,都让我心力交瘁,心灰意冷——我受够了。” 真的够了。 泰尔斯抬起头来,直视南岸公爵。 “尤其是今天与你一晤之后,我就更明白了,”王子咬紧牙关,目光喷火,“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听我劝告的。” 那一瞬间,詹恩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你叔叔所言,詹恩,强者,尤其是当权者,他们从来不必也不会主动后退。” 泰尔斯按住膝盖,缓缓站起身来。 “而我想要劝服他,或者說,要想阻止他的办法,有,且只有一個。” 唯一的一個。 泰尔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詹恩眼皮一跳,同样下意识地站起来:“泰尔斯,我們不需要……” “那就是回到复兴宫,”泰尔斯睁开双眼,目光坚定,语气决绝,“早日戴上那顶该死的——九星冠冕。” 九星冠冕。 詹恩轻轻皱眉。 這几個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当它们被說出口后,整個房间沉寂如墓室。 就连窗外的喧嚣,也无法渗透。 令人倍感压抑。 泰尔斯站直身体,死死盯着詹恩。 “所以,你得明白,詹恩。” 他收回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我是泰尔斯,更是第二王子,”他咬牙切齿,用极大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开口,“泰尔斯·他妈的·要做国王的·璨星。” 詹恩第一次看见這個样子的泰尔斯,不由讶异。 “所以,我不在乎你们的狗屁鸢尾花公爵之位是谁在坐,也不关心你和费德在這场争端裡谁对谁错谁上谁下,更对你父亲和他父亲究竟是谁杀了谁不感兴趣……” 詹恩跟泰尔斯对上眼神,悚然一惊。 “而我唯一在乎的……” 泰尔斯举起手指,目含怒火和不忿。 “是当這一切结束,翡翠城究竟還能留下多少家底,让我拿去给复兴宫交差,以换取我的——” 說到這裡,泰尔斯目光冰冷。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未来王冠?” 那一刻,詹恩表情微变。 “但无论是希莱昨夜的意外之举,還是你此刻的敷衍回应,都让我很是失望,也很是愤怒。”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如果我顾忌每况愈下的翡翠城,向希莱妥协了,還你一個‘清白’,让你這狗娘养的完完整整地走出来重掌权柄,继续逍遥快活,那等于什么都沒有改变,我给复兴宫交了白卷…… “如果我拒绝妥协,看着治下的翡翠城经济崩溃,南岸领统治乱套,富庶的王后之城一蹶不振,那我交给复兴宫的,就是一份从头错到尾還要倒扣分数的红卷…… “或者更糟,试想,如果希莱真从洛桑二世身上挖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和真相,有理有据地反击我,让你堂堂正正大获全胜……那更好,我什么都不用交了,回复兴宫之前就把试卷撕了。” 跟之前的从容淡定相反,此时此刻,王子每斩钉截铁地說一句话,詹恩的表情就不可避免地凝重一分。 为此,鸢尾花公爵咳嗽一声,试图缓和气氛: “沒错,你面对陛下,局面确是劣势,但你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王国各地许多有识之士都……” “而你知道這三种状况,有什么共通点嗎?”泰尔斯不自觉地提高声量。 虽然与他无数次交锋,但面对這样严肃的泰尔斯,詹恩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作何反应。 “那就是,”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挤出难看却让人心瘆的笑容,“无论我选哪一种,那顶该死的王冠,都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只能坐困愁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王位上肆意妄为,把整個王国都推向……” “泰尔斯!”詹恩厉声打断他。 泰尔斯猛地抬头! “所以!” 王子轻声开口,每一個字却重若千钧: “所以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受够了。” “我知道,”詹恩努力解释,“但正因如此,你就更不能让翡翠城落到他手……” 但泰尔斯沒有理会他。 他只是走到门边,再转過身来,真诚地看向詹恩。 “因此,为了接下来的事,我得先向你道歉:詹恩,对不起,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 他闭上眼,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但詹恩却嗅到了一丝不妥。 “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他离开座位,狐疑地看向泰尔斯。 泰尔斯抬起头来,苦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承认,我无法破解你在翡翠城的财务和统治陷阱,也无法不管不顾复兴宫的意愿,”王子摇头承认自己的无力,“這局面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而翡翠城又在日渐一日混乱下去,我沒有時間了,我必须……” 詹恩的眉头越来越紧: “你要干什么?” 泰尔斯看向詹恩。 “我知道這对你而言很难接受,我也是,我也不愿意……甚至希莱本人,可能也不是那么情愿。” 詹恩眼皮一跳: “你說谁?” 泰尔斯憔悴地摇头: “但是他,我父亲会满意的,相信翡翠城也会。” 詹恩疾步上前,来到泰尔斯面前,压抑着不安与气恼: “满意什么?你要对希莱做什么!” “你不肯让步,我父亲也不肯,可是凯文迪尔和璨星家族却可以,”泰尔斯目光苦涩,“我决定了,只要我和希莱成婚,那翡翠城所面临的困境……” 话未說完,毫无防备的泰尔斯就觉得脸上一麻,眼前冒出一片金星!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只觉得耳边嗡嗡直鸣,颧骨处的麻木渐渐变成难忍的痛楚。 “你這狗娘养的混蛋!” 詹恩狂怒的咆哮震耳欲聋: “不可能!” 泰尔斯痛苦地撑起上半身,摸了摸脸颊,疼得他嘶声不已。 但他還是坚持着开口: “恐怕那由不得你。要是希莱知道這能救你,她也不会反……” 詹恩又是狠狠一拳,這次打在了泰尔斯护脸的手臂上! “你怎么敢!” 泰尔斯从未见過如此失态的鸢尾花公爵。 “我理解你的愤怒,詹恩,”泰尔斯咬牙忍痛,防住詹恩的下一拳,“但是我发誓,我发誓我会对她好的,我不会让她受委屈,她以后会是星辰最尊贵的王后,璨星王室也不算辱沒了她……” 狂怒的詹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表情恐怖: “我tm要杀了你!” 一声闷响,房门被撞开,怀亚、D.D等人慌裡慌张地冲了进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发生什么了? “殿下——” “救驾!” “拦住他!” “按住他!” 王室卫队虽惊,但人人都有处置這种事的经验,詹恩很快被人拉开,跟泰尔斯隔离开来,怀亚看着泰尔斯脸上的伤,震惊不已。 “這也是对翡翠城最好的结果。” 泰尔斯松开D.D扶他起来的手,艰难开口: “为了王国,为了我想要的未来,甚至更肤浅些——为了那顶王冠,我也必须要去做一些……我本不愿意做的事情。” 另一边,尽管卫士们竭力拦阻,但詹恩盛怒之下,挣扎的力度大得超乎想象: “你敢!不,不不不,你這個混蛋!我們有過协议的!我們有协议!你回来!回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因为顾忌对方的身份地位,平素卫士们看守南岸公爵时都是客客气气,如今他虽然冒犯王子殿下,众人也不敢下重手,只是吃力地按住他的手臂,是以效果不彰,還险些被他再度挣脱。 “你不准碰她!不准!我要杀了,杀了你!” 就在此时,一個身影猛地上前,果断分开人群,对上狂怒挣扎的詹恩,照脸就是狠狠一记重拳! 詹恩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咆哮声戛然而止。 众人也被吓呆了。 只见刚刚狠狠揍了凯文迪尔公爵的人——王子侍从官,怀亚·卡索站在詹恩上方,呼吸急促、咬牙切齿。 他回头扫视着其他人,厉声怒喝: “那么难嗎!” D.D、涅希、皮洛加、摩根、伊塔裡亚诺……沒有人敢出声,大家只是纷纷撇過眼神,尴尬愧疚地把詹恩压制住。 相处日久,怀亚虽然严肃正经,但素来和气宽容,因此星湖卫队诸员非但不怕他,反而习惯了跟他嘻嘻哈哈,更有大胆者如D.D,還时不时拿他的性格和家世打趣逗弄。 但有史以来第一次,沒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只是乖巧地接受他的训斥。 唯有文明礼貌的摩根因有先例在前,终于高兴地照猫画虎,他对着還要挣扎的詹恩,往腹部狠狠补上一拳。 怀亚稳了稳呼吸,他回過头来,看向脸颊红肿,但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泰尔斯,愧疚难当: “殿下,都是我們保护不……” 但泰尔斯举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同时示意其他人放开奄奄一息的公爵。 他上前一步,心情复杂地看着满脸鲜血,眼神涣散的詹恩。 “对不起,詹恩。” 泰尔斯难過地道。 “真的。但我相信……你能理解。” 詹恩倒在地上,满布血丝的眸子无神也无力地投向泰尔斯。 在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等待中,泰尔斯只是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转過身去,离开房间,怀亚连忙跟上,還不忘给地上的詹恩一個恶狠狠的眼神。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這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不用再面对…… 就在此时。 “等等……” 詹恩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泰尔斯脚步一顿,他回過身来。 众人再度紧张起来。 “喂,”虽然第一個扶起王子,却仍然感觉沒能抢到首功的D.D正气凛然,他揪起詹恩的领子,拳头举得高高的,“你若是再敢对殿下不轨……” 詹恩颤颤巍巍,一把推开了他,死死看向被卫士围护的泰尔斯。 “說吧,泰尔斯殿下……” 他的鼻子鲜血淋漓,眼神苦涩灰暗: “你,你想要……我能为你做什么?” 那一瞬间,看清对方的表情后,泰尔斯心有所感: 成了。 他赢了。 一如费德裡科所言。 詹恩就范了。 卫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這位高权重的两位大人物,在互殴之后意欲何为。 問題解决,泰尔斯本该高兴,但他看着此刻的詹恩,却心情复杂,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不会相信的。 他想起刚刚与费德裡科的交谈。 但他有那玩意儿,所以他会相信,這就够了。 那玩意儿。 想到這裡,看着眼前如落败战士般的詹恩,泰尔斯目光晦暗,心觉悲哀。 沒错,泰尔斯。 這就是那玩意儿。 那一刻,他心底裡的声音,带着早知如此的漠然,对他默默道: 詹恩知你至深。 他当然不相信你会是個毫无底线,甘于利用他妹妹乃至牺牲翡翠城的阴险小人。 但他会相信,为了那顶王冠,你会愿意做些什么,牺牲什么。 就像他相信,若是换作他自己…… 他会愿意做些什么。 這就是…… 那玩意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