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破局之法,人性
李薇白赞赏地看着情报:“竟然能逼得三省官吏以离任来对抗,他可是真不怕死啊。”
静书问道:“三省官吏离任,這可是从未有過的大事,赵林该如何应对?”
“不知道。”李薇白很坦然道:“反正我是想不出任何办法来,除了杀赵林以平民愤。”
静书吃了一惊:“他不是死定了?”
李薇白淡然道:“自己作的。把三省巡抚衙门的人抓了就该止步了,竟然還要继续往下抓,他不死谁死?”
静书叹道:“可惜赵林一身的才华,若为殿下所用,必然能给殿下极大助力。”
“不管他,死人沒有任何意义。”李薇白道:“让你查得赵宸瀚如何了?”
静书道:“赵宸瀚曾经深夜会见過太子一次,說了什么不知道,但是太子突然重点关注了西北熊家。”
“哦?看来他還真有可能投靠了太子。父子同时投靠不同的人,有趣,有趣。”李薇白笑道。
她突然想到赵林。
赵宸瀚投靠太子這么隐秘的事,他们费了那么大劲才打听到,赵林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這么一個人才就要死了。
……
“赵林到底有什么办法?”
李兴业找到傅承望问道。
傅承望叹了口气:“老夫思索良久,又翻遍史书,都沒能找到如何破局的办法。李兄你呢?”
李兴业同样摇头:“我也沒有,這才来问你是否知道赵林的办法。”
“赵林若是告诉我就会告诉你,你不知道,我同样也不知道。”傅承望道。
“這家伙,到底在密谋什么?”李兴业有些恼火。“三省官吏,不知多少,一旦集体离任,造成的混乱绝难收拾,将会是本朝开国以来最大的混乱,就算陛下如何宠信赵林,也不得不将他查办,否则三省之地不好收场。”
傅承望点头道:“我已经在信裡告诉他了,但他還是那句话,让我們相信他。”
“罢了,就等十二月初一,看他到底有什么手段。”李兴业叹道。
……
九江省。
白世元急匆匆找到傅文启。
“赵大人如何破局?”白世元问道。
傅文启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白世元紧紧皱眉:“当初赵大人逮捕九江巡抚衙门的时候,是傅大人和李大人派你们来帮他,但就算整個朝廷的大员都帮忙,也不可能找到如此多的人手。赵大人把局面推到如此境地,到底想做什么?”
傅文启道:“他自有他的打算,我們智慧有限,静待结果便是。”
白世元无奈,回到府裡便给家裡回了封信,告诉祖父白鸿彬,他也沒打听到赵林的解决办法。
……
米墨璃把赵林叫到米府。
“书院共有两千一百五十二個弟子,除去之前事件被牵连抓走的,還剩一千八百九十八個,全都给你,也不够。”
米墨璃直接說道:“三省官吏同时离任,此乃旷古未有之事,以前沒有,以后也肯定沒有。你准备怎么办?”
赵林微微一笑,道:“感谢米老的支持,静观其变即可。”
米墨璃看着赵林,赵林坦然和他对视。
“好!老夫且看你如何逆转。”
……
時間很快到了十一月三十。
祁子昂又来找赵林。
“赵大人,明日就是十二月初一了,想好办法沒有?”
祁子昂很着急。
难怪那么多人和赵林合作。
跟他合作是真的发财啊。
大家当官为的什么?
不就是发财嗎?
所以祁子昂并不想赵林出事。
“已经安排好了,放心吧。”赵林给祁子昂吃了颗定心丸。
祁子昂松了口气,问道:“什么安排?”
赵林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祁子昂沒问出办法来,但只要赵林能解决就沒事。
等祁子昂走了,米半夏道:“大人,這样做真的有效嗎?为了钱都能杀人,何况为了官。”
赵林微微一笑,道:“人都能杀,背信弃义又算什么?”
十二月初一。
這天。
三省所有官吏同时把自己的官印挂在衙门的大门上,走出衙门。
這叫做挂印离任。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
“赵林欺人太甚,我等只能用此手段。”
“若是各位乡亲父老有事情,就去清远省找赵林。”
各处官府衙门前都响起這样的话。
他们都很自得。
一個两個赵林不当回事,哪怕是巡抚那样的高官,他說抓就抓了。
但是一万两万,十万二十万呢?
你赵林還能不当回事嗎?
怕是不用两天,朝廷就会紧急派人把你抓起来,然后斩首以平民愤。
跟我們斗,你還差得远!
江阳府。
知府蒋亮带着下属官员们施施然离开官衙。
“走走走,好不容易休息一下,都去喝酒。”同知陆云喊道。
正当他们去往酒楼的时候。
突然有人大喊道:
“凡挂印离任者,皆是私通海盗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這些官吏不屑一顾。
要是這有用,他们也不用威逼赵林了。
但紧接着第二句话直接让他们愣住了。
“所有未离任官员,尽可去取门上挂印,取到便可暂代其职。待日后赵大人禀报吏部,为你们转正。”
嘶……
這话一出,所有正勾肩搭背往酒楼茶馆青楼妓院走的脚步全都停住。
只要现在是官。
只要能拿到门上的挂印。
便可直接暂代该印所代表的官职。
日后赵林会上书吏部,为其转正!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一個衙门做领导的其实就那么几個。
大部分都是低级官吏,被领导。
虽然面对普通百姓,他们都很厉害。
但是在這個官僚体系裡,他们也都是底层。
是被人欺负的那一类。
吏就不用說了,吏一辈子都是吏,除非立下大功,否则這辈子别想做官。
而官就不同了。
是有机会往上爬的。
虽然很难。
但并不像吏绝了往上的路。
如果能拿到比自己官位大的官印,那不是說自己就能直接升官了?
不少人這一下就心动了。
“大家别信,赵林這是在骗我們,想挑拨我們内乱,升官哪那么容易。”陆云赶紧說道。
其他的官员纷纷点头。
他们暂时還能压制住欲望。
“走,喝酒去,我請客,不醉不归!”陆云大声喊道。
“不醉不归!”
其他官员都嘻嘻哈哈笑道。
就在這时。
有人狂奔而来,手裡拿着一個官印,大声喊道:“老爷,知府的官印拿来了,以后你就是知府了。”
陆云顿时毛骨悚然。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看向那人手裡的官印。
知府蒋亮冷笑道:“陆同知,你好算计啊。”
陆云满头都是冷汗:“不,大人,误会,我沒想拿官印。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的人。”
“你带了好几年的亲随,当我們傻?”陆云暴怒。“来人,把陆运给我拿下。”
沒人动。
现在大家都挂印离任了,连衙役都各自散开去喝酒玩乐了,谁還听他的?
“现在我們老爷才是知府。”
陆云的亲随跑過来,气還在喘着,把知府大印高高举起,得意地大喊道:“看到知府還不下跪,你们都要造反嗎?”
“我~!@#¥%……”
陆云破口大骂。
但是沒人在乎他的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亲随手裡的官印。
這是知府的象征。
拿到它,就是知府。
哪怕日后赵林不能做到他說的那样,拿到什么官印就让大家做什么官,但也能体验一下知府的滋味。
临时体验卡!
轰!
众人暴动,纷纷冲向随从。
随从吓了一跳,连忙把官印塞到陆云怀裡。
“老爷,快点惩罚他们。”亲随道。
陆云的眼光都要吃人。
但此时已经沒時間让他想别的了。
而且知府大印在手。
他也想做知府啊。
谁不贪心?
陆云猛地把知府大印举起来,嘶声嚎叫:“我是知府,你们敢碰我就是以下犯上,是造反!”
“造你妈的反!”
蒋亮一拳打在陆云脸上,陆云吃痛踉跄后退,知府大印从手裡掉落。
蒋亮刚要去抢,旁边一人眼疾手快一把捞走了:“大人,我也想尝尝做知府的滋味。”
蒋亮暴跳如雷:“黄焕,你一個下九品的文书,也妄想做知府?”
黄焕抱着大印一边躲避那些疯了一般的同僚一边笑道:“你不也是从九品爬上去的?你行我为什么不行?”
话音刚落。
旁边飞来一块板砖一下吧黄焕砸倒,随即一只手从黄焕手裡夺走了知府大印。
然后人群跟着大印朝另一边冲去。
往常道貌岸然的官员们,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一举一动都讲究体统的大人们,此时就跟街上打架斗殴的小混混一般无二。
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举止粗俗。
蒋亮看着這一切,颤抖着手,仰天长叹:“赵林,太狠了!”
“這就是人性!”
赵林对米半夏和祁子昂解释道:“這么多官员,有几個和海贸相关?有几個得了海贸的好处?别說一成,连一成的一成都沒有。他们参与挂印离任,不外乎是被逼无奈,或者上官逼迫,或者抹不开同僚的情面,想着反正法不责众,参与就参与了。”
“本官這一招,就是把他们心底裡最大的欲望引出来。为官者最大的欲望是什么?当然是做更大的官。”
“這些人能不知道我這個承诺根本沒任何效果嗎?”
“他们当然知道!”
“可是他们照样去争,去抢,让所谓的挂印离任成了個笑话。”
“为什么?”
“因为都想做大官。”
“万一我的承诺有效呢?”
“就算无效,這种情况下,临时体验一下也不错。”
嘶……
米半夏只是崇拜地看着赵林,对于他能找出破局的办法而敬佩。
祁子昂则是倒抽一口凉气,此刻对于赵林的感受,全是恐惧。
這個還不到二十岁的小子,对于人性的把握太精准了。
那些人会不知道赵林只是为了挑拨他们内乱,许下的诺言不一定有效?
肯定知道。
但却如赵林所料一般就那么做了。
因为他们心底的欲望太大了,大到哪怕明知不能满足,也要去搏一下。
這是一個恐怖的人!
他才十八岁!
等十年二十年后,谁還是他的对手?
权臣!
祁子昂似乎看到一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站在所有人面前。
“但是這样三省就全乱了。”祁子昂道。
“不過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打群架,能乱成什么样?”赵林不以为然道:“等他们打完就清醒了。而且還有苏迪、贡秋白和苏映寒他们,出不了事。”
不止江阳府,三省所有府县都发生同样的事情。
人性就是如此,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就要搏一搏。
等到他们打得差不多了,苏迪、贡秋白和苏映寒立刻命令动手。
這时候就不止那一万三千人了。
赵林把整個青州军都调了来。
顺便還以总兵官的名义,征调了附近的军队,加起来足有八万人。
八万人撒到三省也沒多少,但只盯着那些府县衙门所在却也够了。
接到三人的命令,那些士兵立刻出击,马鞭所過之处,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
“接河道总督、总兵官、提掉市舶司赵林及钦差大臣祁子昂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衙门办公,此事不再追究。谁若是還敢以挂印离任的方式对抗朝廷,视为叛逆!”
“接河道总督、总兵官、提掉市舶司赵林及钦差大臣祁子昂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衙门办公,此事不再追究。谁若是還敢以挂印离任的方式对抗朝廷,视为叛逆!”
“接河道总督、总兵官、提掉市舶司赵林及钦差大臣祁子昂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衙门办公,此事不再追究。谁若是還敢以挂印离任的方式对抗朝廷,视为叛逆!”
军士们大声喊了三遍,又過了把鞭打官老爷的瘾,這才撤走。
被一通鞭打打得失魂落魄的官老爷们无精打采地回到官衙内。
這时候再想挂印离任来威胁赵林已经不可能了。
你敢挂印上去,就有人敢抢走。
高官不敢挂,小官挂了沒用。
好不容易勾连三省的对抗就這么无疾而终。
甚至還引发了不小的矛盾,一些以前亲密无间的官员此时看向彼此的眼光就像杀父仇人一样。
消息传开。
尽皆惊叹。
“赵林竟然如此破局,真是出乎预料!”
“老夫在官场上浸染半生,都想不出如此破局之法,這赵林是如何想出来的?”
“虽然很粗糙,但却很有效果。”
“赵林說這是人性!”
“果然是人性!”
“人性不可捉摸,却可利用。学会了!”
各处都纷纷赞叹。
成平帝在皇宫中哈哈大笑,朱忠言非常自得能发掘出這样的人才,傅承望和李兴业举杯对饮,太子和裕王各自在自己府邸裡后悔不迭,傅文启和白世元连连赞叹,白鸿彬趁机教训家中子弟。
唯独镇北侯府中的几人脸色不渝。
“這個贱种,怎么能想出這样的办法?”
赵明雅咬牙切齿:“這都让他破局了,难道就沒有难住他的办法了嗎?”
赵明霄呆呆看着外面。
赵林才华如此之高,如果沒离开侯府,是不是今天她们也能庆祝了?
赵明瑜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們似乎错了。”赵明瑜喃喃道。
“宸瀚也不比他差,只是沒有机会。”赵明雅突然道:“等到裕王登基,宸瀚为官,一定做得比他更好。”
赵明霄和赵明瑜都不理赵明雅。
赵宸瀚现在就是赵林手下一跑腿,也能跟赵林比?
赵宸瀚现在在干什么?
他守在行辕外,就是一個最底层的小兵。
但是赵宸瀚不属于青州军,又不是河道总督府内的人员,赵林又把他给忘了,這些天赵宸瀚在那裡,竟然成了透明人一般,沒人在意,连赵宸瀚预先设想的羞辱都沒有。
這才是真正的羞辱。
直接无视。
赵宸瀚又羞又怒,但无可奈何。
沒有赵林允许,他连见赵林的资格都沒有。
每日看着赵林和米半夏同进同出,赵宸瀚又是羡慕又是嫉恨。
他可是堂堂镇北侯府世子,米半夏应该来巴结他,跟着赵林那個贱种有什么用?
“赵林這是故意打压,要耗光我的心气,不能再這样了。”
赵宸瀚倒也不算是废物,等想明白了赵林的打算后,就给赵景州写了封信,让赵景州把他调走。
镇北关。
接到赵宸瀚的信,赵景州叫来季安商量如何把赵宸瀚从赵林那裡调走。
“先别管他了,你猜赵林這段時間做了什么?”季安兴奋道。
赵景州皱眉道:“做了什么?”
“他把建安、清远和岭南三省巡抚衙门官员一锅端了,并把三省的官员逼得全都挂印离任来对抗。”季安激动道。
“不愧是你儿子,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石破天惊啊。”
赵景州沉下脸道:“他竟然犯下這么大的错?三省官员闹起来,别說傅承望他们,怕是连皇上都保不了他。”
“嘿嘿,根本不用皇上出手,甚至连傅承望、李兴业他们都沒动弹,赵林自己就解决了。”季安道。
赵景州微微一滞:“他怎么解决的?”
季安道:“你猜。”
赵景州思来想去,道:“三省官员数以十万计,哪怕這么多的百姓造反都能引起天下震动,何况這么多官员。一個不好,就要逼得這些官员造反,天下动荡,除了杀赵林以平民愤,我实在想不出改如何解决。”
“是啊,我也想不出来,所以才說赵林才华出众,无人能比。”季安道。
见季安還在那裡吊胃口,赵景州不悦道:“他到底怎么解决的?”
季安嘿嘿一笑,道:“他只让人說了两句话。”
赵景州皱眉:“快說。”
见赵景州急了,季安這才不卖关子,道:“他趁那些官员们挂印离任的时候,竟然宣布谁拿到哪個官印谁就是那個官,事后他会向吏部举荐给那人转正。”
“就這?”赵景州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我听說时也是這样的反应。三省官员,数以十万计联手抗议,就两句话解决了?”
季安叹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事后我越想越觉得這两句话简直有如神助啊。”
赵景州淡淡道:“說重点。”
季安道:“這两句话直击人性。那些官员所谓的联手,不過是形势所迫下的妥协。虽然赵林在三省之地每日都在抓人杀人,但相比整個三省官僚系统,连百分之一都沒有。”
“所以真正想以此要挟赵林的人很少,其他人都是被裹胁,或者挨不過人情,這才跟着一起挂印离任。”
“所以当這两句话传开时,這脆弱的联盟立刻就崩溃了。谁不想做大官高官?现在就有這么一個机会。只要抢到官印,立刻就能升官,甚至是自己一辈子都升不上去的大官,哪個不疯狂?”
“這么一来,還搞什么挂印离任抗议,這些人巴不得抱着官印坐在位子上为赵林辛勤办差呢。”
赵景州深吸口气,道:“虽然如此,但赵林并不一定能兑现承诺。這么多官员,可不是他說让谁做谁就能做。”
“是啊,但是万一呢?换成你,你难道不想搏一個万一嗎?”季安反问道。
赵景州沉默了。
“所以,這就是赵林的高明之处啊。明知有可能是赵林的挑拨离间,但谁能忍得住呢?而且听說赵林還专门找人搅混水,這就更忍不住了。”季安再次叹道。
“這個儿子,你要是再不下手,以后别想他认你了。”季安警告道。
赵景州沉默片刻,道:“還是先想想怎么把瀚儿从他那裡调走吧。”
季安摇摇头,這是赵景州的家事,他身为好友兼手下,只能建议,說多了就是错。
季安道:“把宸瀚从赵林那裡调走很简单,一是和赵林商量,二是跟皇上打招呼。”
赵景州沒好气道:“這两條要是能行,用得着来找你?”
季安道:“皇上那边肯定不行,至于赵林么,我觉得只要拿出让他满意的條件,调走一個人不算什么。”
赵景州叹气道:“就是拿不出他满意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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