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曹华百无聊赖地拿着剪刀剪窗花,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個样子,最后弄得自己都烦了。她将剪刀和窗纸搁在案上,对身边侍奉的丫头玉翡道:“自打搬在這裡和姊妹们住在一起后,见杜阿娘的次数便少了很多。难得今儿這般闲着,不若姐姐陪我去一趟阿娘那裡罢。”
正当两人出了院子赶赴杜氏居所时,倏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曹华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听得那边热闹也就循声走去,但见一群下人簇拥着一個蓝衫少年往這边走来。
眼见那少年衣饰贵重却不過分显山露水,眉目中自成一股清雅味道,一举一动透露着贵家公子的良好教养,倒叫曹华不由有些看痴。
跟在孙绍身后的小厮见得曹华后,忙帮着這二人介绍道:“孙世子,這位是我們府上的四娘;四娘,這位是便吴侯世子了。”
孙绍对着曹华颔首道:“四娘。”
曹华亦是对着孙绍微笑:“世子這是要去哪儿?”
“初到府上,自是去向夫人請安的。”
“真巧。”曹华有些漫不经心道,“我也正要向阿母請安呢。”
卞氏有些无语地看着在一旁自顾自倒腾的仪嘉:“這画你都這么着拼了一日了,究竟什么时候是個头啊?不若跟你阿父阿兄說一說,让他们找人再去淘换一幅可好?”
仪嘉单膝跪在地毯上,像上辈子玩拼图一般小心地拼接着图画。這跪了半天的,腿也酸了腰也直了,听得卞氏這般說不禁抱怨:“阿嘉拼得這般辛苦,阿母你不打气加油也就罢了,偏生還尽是說丧气话。”
卞氏听得這话突然对那图画生出几分兴趣:“這又是什么稀罕东西?值得你這般劳神费力。”
仪嘉洋洋得意道:“阿母不知,這古画据說是当年挂在秦朝宫殿裡的东西,项羽当年因为恨极了始皇,所以挥剑将它斩成了這般模样。据說谁能拼接得成,還能找出其中玄机,就能发觉始皇帝遗留的宝藏呢!”
這东西是她那日入宫請安时候,刘协装在锦袋裡拿出来给她看的,說是从洛阳皇宫裡带過来的珍品。仪嘉许了刘协一只新鹦鹉,给他之前那只鹦鹉作伴,才将這画给诓了過来。如果真的能够悟出画中玄机,找到秦始皇遗留的宝藏,仪嘉觉得自己可不就是发大财了!
卞氏笑笑,這也能信,真是個孩子。
外头帘子被丫头打开,孙绍和曹华被一堆人簇拥着进来。
孙绍一见得卞氏便规整地行了個礼:“阿绍给侯夫人請安,之后大抵是要叨扰了。”
卞氏见孙绍不光是生得好,待人又是谦顺有礼,作为长辈哪裡就有不喜歡的?便起身亲自将孙绍扶起:“既然来府上住,說不得就是一家人了,哪裡就用得着如此呢?快起来罢。你看看我這裡也沒别人,就剩下仪嘉一個女公子,每日净是知道胡闹,你若是有空就多過来我這裡坐坐,能收一下仪嘉的性子也是好的。”
听得母上大人点名的仪嘉茫然抬头:“阿母……你又說我什么?”
孙绍抬眸看向仪嘉,见她身着茜色衣裳在白色地毯上跪得东倒西歪,手边還有不少零碎的缣帛,不由好奇地开口:“阿嘉你在做什么?”
“哎呦——”仪嘉一动之间,发现膝盖如同针扎般疼痛,竟然一下沒有站起来,“来個人扶我一把!”
就在不远处的碧铃想要出手扶住仪嘉之时,孙绍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把就架住了仪嘉:“小心些,阿嘉。”
等到扶住仪嘉之后,孙绍才觉得自己行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妥当。可是当事人仪嘉却不以为然,自己撑着胳膊站起身来,颇有豪气地拍了拍孙绍的肩膀:“兄弟,多谢啦!“
曹华立在一旁暗暗撕扯着帕子,這孙绍自打一进屋子,除了给夫人請安的片刻,一双眼睛就像是钉在了仪嘉的身上,现下又如此作为……倒是让她心底有些不痛快起来。
曹彰愣头愣脑地戳戳在旁边看书的曹丕:“难得今日学裡放假,阿父也說咱们只用温习半日功课便好,不若晌午之后一道儿去未来二嫂子家裡顽罢?她们家的‘杏花村’可是酿得比咱们家裡的都地道呢!”
曹丕耸肩道:“别光顾着說我了,你不也有媳妇了么?江东孙家的姑娘,想来都是好的,比那孙尚香也不差什么。”
說到這個曹彰又是郁郁:“阿兄快些别說這個了,你看看那江东孙家都是個什么人家?之前那吴侯孙伯符趁着阿父脱不开身,现下那孙权孙仲谋有难为咱们阿父和阿嘉,一看這家人就知道不是甚么好人家!我看那孙尚香也不好,一点女子的柔性都沒有,身边的侍女個個都是揣着剑的!乖乖,要是给不学武的人家给得着了,還不定怎么把她夫主给吓死的呢,我可消受不起這么家人。”
难得曹丕听得此话竟然颇为赞同:“不错,你看看那個江东世子孙绍,他就是一来做质子的,還真把自己当成远方来客的呢?你看他一双眼睛多不老实,沒事儿就喜歡盯着咱们小阿妹乱看,前儿在阿母那裡吃饭的时候,就差想要拿起筷子给阿嘉夹菜了。”
曹彰听得此话大骇:“二阿兄此话当真?阿嘉這般好的女公子,怎生能够便宜了江东那些人?”
曹丕表情瞬时变得高深莫测:“别急,咱们阿父有后招呢。”
而就在此时,曹操的“后招”正在主院之中,跟卞氏曹操二人话着家常。
其实对于曹操把荀恽带到家中的终极用意,卞氏可以真的說是秒懂的。在她看来,這荀恽也是不错,挺靠谱的一個年轻人,沒通房這一项就可以点三十二個赞。
卞氏觉得曹操是有勇有谋有才略的,可每每想到他那大大小小的红颜粉们,即便作为正室主母也不会太過平心静气。她和君侯几位公子们千娇万宠才养出来的小五,气性恐怕比世间大多女子都会高一些,何苦跟她一般再去受别人的窝囊气呢?卞氏听着曹操在一旁问着“读了什么书”、“喜歡谁的字”、“平日裡最习惯吃什么”等话,竟然生出一种类似于岁月静好的安稳感觉。
如果一号女主仪嘉能够在状态,不要在一旁完全放空盯着屋子顶就好了。
仪嘉当然知道曹操为何对荀恽這般盛情,可是一想起昨天和曹丕阿兄的对话,就变得更是头大了起来。
曹丕当日坚决非常,一口气說了三個方面十個要点,阐述孙绍這人托付终身的不可行性,希望妹妹不要自入火坑自取灭亡。
這是一個幼童偏早熟的年代,也是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终身的年代,曹丕是到了跟任桐秋订婚之后,才发现自己在姻缘這块儿上吃了闷亏。因而决定从娃娃抓起,不让妹妹走自己的老路,要嫁就嫁一個能配得上她的人家。
仪嘉就是想不通,孙绍对任何人都谦逊有礼,挑不出错;而曹丕则是喜怒很少表露,不会成心在外头难为谁,仪嘉也沒成想這两人间竟然会碰撞出如此剧烈的火花。
等到女主仪嘉终于回神后,才发现荀恽其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了曹操对卞氏嘱咐:“你明儿带着小五上街去买些上课用的用具,笔墨纸砚甚么的都是不能少的。再有,衣裳什么的夫人看着多做两身儿,跟着出门的车马下人我那边已经着手去安排了。這些几天的日子,也要有劳夫人多费些心神了。”
既然夫主曹操都下了命令了,卞氏除了执行之外也沒有什么别的想头,第二日便亲自携了阿嘉出门做最后的上课筹备。
买完所需用品后,仪嘉倚着马车中的坐垫闭目养神,卞氏有些兴致颇高地开口发问:“阿嘉,你觉得那個江东孙公子怎样?”
“挺好的啊。”
“那你觉得你荀彧先生家的荀恽公子怎样?”
仪嘉一概答:“也挺好的啊。”
卞氏定了定神,再度开口道:“那……阿嘉觉得,是江东孙公子好呢,還是你荀彧先生家的公子好呢?”
仪嘉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阿母,你究竟想问什么啊?”
“嗯……”被发现意图的卞氏开始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沒什么,阿母见阿嘉這般受欢迎……很是高兴,就随便问问。”
仪嘉联想到之前曹丕的一系列举动,彻底开始头大:“阿母莫要再這般疑神疑鬼了,阿嘉觉得這世上之人,只有阿父、阿母和几位阿兄最好,再有就是那些阿姊和先生们,别人再好都是外人,阿母总這么问是個什么趣儿呢!”
說罢,仪嘉又探头对着车夫道:“前头第三個胡同口向左拐,走一段路后到司马府前停车。”
卞氏复又惊疑道:“去司马府上做什么?你那司马小叔叔說是病得厉害,要是给你過了病气可怎生是好呢。”
仪嘉自是有她自己的筹划。她之前好容易将那前秦古画拼成,裡面却有许多蛛丝马迹疑点不解,想起之前阿父提過的一位隐士胡昭手上有不少古书,很大一部分是当年始皇焚书坑儒时埋在地下木箱留存下来的,這才隐隐动了心思。
都說這胡昭不怎么喜歡理人,也据說司马懿同這個胡昭关系最是要好,仪嘉想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便决定走曲折路线,从司马這裡旁敲侧击将古书搞過来,
“所以呀。”仪嘉对着卞氏眨眨眼。“阿母在外头车子裡等阿嘉片刻,阿嘉就进去一会会儿便会出来的。”
眼见卞氏還是放心不下,仪嘉再度出言安慰道:“安啦阿母,上次我跟二阿兄来過一次,无甚大碍的,您就在這裡等下阿嘉吧。”
說罢,女孩便跳下车去欲叩门环,卞氏无法,只得对身边两個丫头绿袖、绿厢道:“你们两個,還不跟上五娘?”
作者有话要說:孙绍应该是有字的,因为歷史无考,作者菌只得亲身上阵再赴起名大业,大家有好建议的也可以提一下的說
另:咱们把更新時間確認一下,之后每晚八点三十三分准时更,如果有事情会請假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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