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宫中有刺客
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之中,深绿色的琉璃瓦房顶下,一只大大的冰晶水晶做的吊灯,悬在金丝楠木大梁下,倒影在象牙白大理石地面上,熠熠闪耀。
从各国运来的奇花异草布置在四周,常年新绿如鲜,一朵朵淡紫色、桃红色、蛋黄色的花相嵌其中。
从望海国运来的红珊瑚,摆在大殿的正中,未经雕琢却巧夺天工,气势雄伟,远看如一团烈火,近看如個渺狭的小世界。
象牙椅的扶手,珊瑚桌上的碗盏,檀木梳妆台的拉手,镶嵌着西域的宝石翡翠,闪烁在每個地方,点亮了每处角落。
整個大殿都凝聚着帝王家的气势和奢华。
這是姬忠良一手设计置办的,比他布置自己的相府還用心,凡是来過的人都夸丞相对公主真是一片忠心。
飞龙国公主尉迟玥,依旧带着蝴蝶面具,将后背挺得笔直坐在桌旁,纤纤素手中握着一只毛笔,笔走如虹,写着日记:
“七月二十七日,晴。望海国来入侵了,烧了二十几裡的飞龙珠树林,還殃及了周围的村庄,又要有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了,可恨!
年事已高的仇将军已经前去阻击了。
本不想让他去的。
可是姬丞相說此次事态严重,非老将军去不可。
他還是一听打仗就兴奋,由他吧。
仇将军也真是争强好胜,這朝中事务全由姬丞相一人操劳,太辛苦了!
這十四年来,我每天练功不辍。师父說,照此一两個月后将进入四季神功的第二层夏花灿烂了。
到时身法可更加轻盈,剑舞动的更快,凝气挥剑的时候可射出剑气伤人,抵挡十個大内侍卫进攻,不落下风。
今日,我用木剑找来五人比试,轻松取胜,六人也不是很费劲,七人也能险胜。
明日又要失忆了,父王母后,杀你们的人還未找到,失踪的曹氏也一点下落沒有,我好想你们。
我的心好累啊,不知道刺客在哪裡,也不想杀人,但心中的仇恨却告诉我,他定是一個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必须要为你们报仇,這是我在痛苦中坚持活下去的意义。”
合上的日记,被吹进窗子的风翻到扉页,只见上面写道:
“玥儿:存善于心,救助生灵,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母后绝笔”
微风仿佛在读這本日记,一页页的翻着:
“一二一四年,中元节,父王母后双双被刺于宫中,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這天我還中了不明毒药,面带红斑,每二十八天失忆一次。
身边可信之人唯有师父孜敏道长。”
“這些年下来,我发现每過一年,记忆的周期就会缩短一天,现在我是十四天就失忆一次,却始终保持着十四岁时的样子。恐怕最后将一睡不起了吧。”
她抚摸着母后的绝笔,不禁落下泪来,将蝴蝶面具取下,轻轻擦拭。
她五官十分精致,圆润的额头,高挺的鼻子,鼻翼很薄,樱唇半启,瓠犀微露,如果不是满面红斑,好像一尊白瓷娃娃般可爱俏丽。
此时,门外宫女低眉顺眼的前来禀报:“姬丞相求见。”
尉迟玥忙戴起面具,合上日记,藏在沒有镜子的梳妆台中說道:“請。”向外殿姗姗而去。
片刻這后,姬丞相带着一個女子,四平八稳地远远走了来。
殿中两個人走路,却只能听到一人的脚步声,沉稳不乱。
待到公主面前,姬忠良站定,微微一屈膝。
尉迟玥客气的說道:“姬丞相免礼,赐坐。”
两個宫女跟着进来,一個搬過一把椅子,一個泡了一壶茶倒上,又匆匆出去了。
尉迟玥收敛起刚才那怜己伤怀的情绪,换上一副君王庄严肃穆的表情,說道:“丞相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尉迟玥年纪虽有二十八岁了,但是容貌和心智由于当年中毒之故,都未成长,還是停留在自己十四岁那年。只能装作老诚持重,来掩饰自己内心对朝堂之事、君臣之间的茫然无措。
她想守住父王的江山,坐好這個江山,就好像能守住对父母的思念一般。
姬丞相煞有介事的說道:“老臣得到消息,望海国不但大举进攻,還派了刺客来暗杀公主。臣還未探明刺客踪迹,更不知是下毒還是行刺,只得寻了一個和您差不多的宫女,来替代,若是真有刺客进得宫来,公主可躲過一劫。”
說完用眼角偷窥公主的表情,他想知道公主对此事的看法,以便迅速做出符合公主想法的对答。
但凡有心机的人都非常重视身边人的细节,因为他们往往通過细节,就能揣摩出别人的心思,哪怕是对方心口不一,有心机的人也能马上看出来。
察言观色,這是姬忠良能坐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基本功之一。
尉迟玥看向后面的女子,那女子身形与自己一般无二,穿得像個大户人家的小姐,比起自己這居室之服也不逊色多少,从衣服上应该算有了王室的体面。
长相方面,眉清目秀,也不算辱沒了皇家的尊严。
尉迟玥說道:“丞相想的真是周到,這個宫女叫什么?多大年纪?”
姬忠良示意了一下,那宫女低眉顺眼的走上前来,摘下面纱跪下道:“启禀殿下,奴婢名叫小蔓,入宫已有十余年,今年三十岁了。”
這是姬丞相吩咐自己的话,公主问什么,答什么,莫多言,若是事情有所闪失,性命难保。小蔓时刻不敢忘记,恭敬的回道。
姬忠良对小蔓的表现還算满意,但沒有来龙去脉,自己要补充一下,向尉迟玥认真回道:“公主难道忘了,這小蔓以前一直伺候您来着,只是岁数大了,手脚迟钝,才派到了别处。”
尉迟玥失忆之事只告诉了师父,因为师父是与自己沒有利害关系,唯一的亲近的人。
若将此事告诉朝中大臣,哪怕是两朝元老,也对自己和江山沒有任何好处,反而容易被人利用,這是师父告诉她的。
尉迟玥继续装模作样的說道:“哦,孤說看着有些面熟么,今日有些不舒服,头晕眼花的,明日寡人不上朝了,朝中全仰仗丞相了。若无别的事,寡人要休息了。”說罢,端起茶碗来,表示要送客。
尉迟玥,一個十四岁心性的少女,本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强作天下独尊的姿态。天天這样做,实在装的痛苦,所以朝中之事能不說话就不說话,君臣之间能少說就少說,即便对這個姬忠良很信任。
姬忠良心道,這公主自继位以来就怪怪的,每過十几天就闹一次病不上朝。记性差的很,朝中之事全是由我一力承担,如此還不早早将王位禅让于我。你不让!就莫怪老夫无情了。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言语還是非常恭敬的請示道:“這宫女?”
尉迟玥心性善良,最是见不得别人替自己如何,因为她已经背负了太多亏欠在身上。感觉自己现在還活着,肯定是因为父母当年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虽然她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上父母是因为她才死的。
她說道:“让别人替孤去死,心有不忍,丞相将她带回吧。”
姬忠良一看,再沒有托词,时辰也差不多了,只能說道:“老臣告退。”小蔓也戴上面纱站了起来。
正在此时,一個侍卫军官来报,說宫裡来了刺客。
姬忠良马上装作很紧张的样子,其实却是激动万分,多年来的谋划,今日总算要付诸于现实了。
按着设计好的,他大声說道:“快将所有侍卫调来保护公主。”
那军官应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孜敏道长的寝室。
一座宽敞的寝室内,装饰简朴,却一应俱全,正厅内有一老道姑盘膝而坐,对面却无三清的塑像或画像,只是一面白墙。
孜敏,已渡過人生一個甲子,却依然保持着二十多年前,行走江湖的那番英气。
她的胸中有三份牵挂,一份是佛祖,一份是承诺,一份是愧疚。
一身道士灰袍掩饰了她对佛祖的虔诚。
牵挂心头的沉默,是无法与人道出的难言酸楚。
有份承诺始终未兑现。
她时常感觉心无所归,身不由己。
因此,在眉心凝结出一团忧郁,从未展开過,一晃就過去了四十年。
孜敏道长晚上有打坐吐呐的习惯,今晚也不例外。正在凝神静气的吐呐之时,听到院子中有不少人翻墙而入的动静。
她马上收了功,平心静气,将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凝神听向远处,院子外也有不少人在埋伏。
她暗道不好,定是宫中进了刺客。
“不過,杀我一個老道姑有何用呢?定是来刺杀公主的,难道是刺杀她父母的人又来了?我不可恋战,应速速去保护公主才是。”
想罢,孜敏道长扭转身形,平地而起,一纵上了房梁。
在房梁的一头,有一扇上梁时用的小窗,之后不封,留做通风之用。
她来到窗前,先将一條腿跨了出去,再将双臂和头伸過去,双手向上抓住房沿下的突起,双手用力,后腿一蹬,跳出了小窗。
這是她早就想好,并练习過的逃生路线,之后再用一個猴子捞月式,翻上了房顶。
只见,院子之中已蹲了七八個黑衣人,用面罩蒙着脸,缓缓的向房子移动,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后面還有两個人手裡拿着弓弩。
那弩尖上闪着幽幽蓝光,孜敏道长多年行走江湖,她一看便知這定是喂過剧毒的,自己的灵晶护罩未必挡的住。
孜敏心道:“這帮家伙都是有些功夫的,我虽不惧,但是后面两個射弩的,是万分的危险,我以一敌众,难免不被偷袭。還是从院墙跳出去吧,不可与他们正面交战。”
提起内力,运行轻功,她来到公主寝殿的方向,见那裡灯火通明,有一队的侍卫正在院外巡逻,应该是還沒有发现這边的刺客。
孜敏心道:“我是不是应该弄出点动静,先提醒一下那边,让他们有所准备啊。听动静,這院墙边上好像有個人喘气声很粗,因当是個沒有内功,练外家拳的刺客,恩,就从他下手。”
那院外墙下蹲的,正是姬忠良的儿子,這次执行刺杀计划的带头者,姬英武。
今日,他头一次带人刺杀,心情不免有些紧张,非常怕那個武功高强的老道姑伤到自己。
他带着两個刺客护着自己,找了一個自以为安全,又能看到两边情况的地方猫了起来,吩咐其他人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在此等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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