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攬細腰 第20節
說完便從書房出了門,眼神又往正房的方向瞥了瞥,便匆匆離了府。
而這會,榮瀾語在正房也用完了早膳。劉媽媽的手藝好,特別是雞汁包子。榮瀾語吃了一個還不夠,又吃了一個才滿足。
這會,她的心情也比晨起好了不少。本就是不愛往心裏擱事的人,又怎會爲了一件還沒發生的事而煩悶。於是,這會有了笑臉,也有心思打扮了。
但這頭妝容才上好,新荔便沉着臉過來傳話,說協領夫人帶着一位打扮得俊俊俏俏的姑娘來了,現下正跟老太爺聊得熱鬧。老太爺叫她過來喊人,說請夫人到前頭說話。
榮瀾語的心裏咯噔一聲,不由想到昨兒榮瀾芝所說的那句,“過兩天就是周寒執納妾。”
她心頭冷笑,看來這事是所有人都已經通過氣了,就差自己這一關呢。只是不知,周寒執知不知道。
“躲也躲不過。”榮瀾語嘀咕了一句,就慢悠悠往正廳走了。這一路上她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畢竟老太爺杵在那,她有什麼資格攔着。
思來想去,她唯一能指望的,竟是榮瀾煙數日前提起的,周寒執曾在酒桌上說的那番關於只娶一妻足矣的話。
榮瀾語到了正廳跟前,裏頭熱熱鬧鬧的場景很快變得寧靜。周老太爺頭一個衝她招手道:“瀾語啊,可見過寒執的姨母了?”
“見過了,茶都吃了。”郝玉蓮皮笑肉不笑道。
榮瀾語笑着說是,又問了安,這才瞧出來,原來站在郝玉蓮身後的竟是被打扮立正的秋濃。似乎郝玉蓮就喜歡大紅大綠的濃妝,所以把秋濃也捯飭成了跟她一樣的唱戲妝。
也怨不得新荔沒瞧出來,還當是誰家的姑娘。
她笑着坐定,便聽老爺子開口就誇:“我們老周家能娶到這位兒媳婦真真是我們的福分。這一府上下,你何曾見過這麼井井有條的時候。我來住了這麼些日子,竟頭一回覺得舒心高興。你瞧我身後這腰撐,多巧的心思,全是我這兒媳婦的功勞。”
榮瀾語笑着謙卑幾句,又聽郝玉蓮道:“自然大夥都知道瀾語的好處。可你說,偏偏這孩子遲遲不跟寒執住到一處去,這叫咱們當長輩的可如何是好?”
“那是寒執的錯。”老太爺的柺杖在地上點了又點道。“可不是我們瀾語的毛病。瀾語是個好孩子啊,可寒執心裏沒有她,她的日子過得也委屈啊。”
原來老太爺是這麼想的。榮瀾語稍稍放心,怪不得他從來不嗔怪自己一句,反而整日找自己兒子的不是。
郝玉蓮怔了怔,顯然沒想到老太爺這樣擡舉榮瀾語。她臉上的笑意有些僵,但想到秋濃的事,還是附和道:“是,寒執那孩子矯情。”
“是啊。寒執那孩子有脾氣。”老太爺衝着榮瀾語嘆氣,鬍子抖了又抖道:“所以啊,還是得你受些委屈。”
“沒錯。”郝玉蓮趕緊搶白道:“如今寒執年紀也不小了,我們都等着抱孫子呢。可你們遲遲不圓房,我們當長輩的又不好催。萬般無奈,我想了個主意。這秋濃啊,是從小跟寒執一道長大的。寒執不喜歡你,多多少少能喜歡她一些吧?如今寒執官職不夠,納不得妾,就先放在房裏。等到那日她生下一兒半女,寒執再升個官,就給她個妾的名頭。”
“你別覺得委屈啊,她的孩子不也是你的孩子嗎?”郝玉蓮看着榮瀾語道:“你也別恨咱們這些當老人的。你說哪個當官的,現在不娶妻納妾呀?這都是人之長情……”
瞧着榮瀾語臉色不好,周老太爺打斷了郝玉蓮的話,語重心長道:“瀾語啊,你放心。你這兒媳婦在我心裏那是頭一位的。這秋濃再好,往後也永遠不會取代你。這府裏更是離不開你。老朽無能,一輩子沒什麼建樹。老了老了,就盼着能得個孫兒,含飴取樂。”
該說的話全都說完了。
正廳裏便靜謐下來。白瓷瓶裏頭的乾花別有一番枯萎之美,旁邊的香薰爐散着一陣陣的荔皮香。大夥手邊的熟水熱氣騰騰又香味撲鼻,腳下的波斯地毯柔軟無比。
榮瀾語看着這一切就覺得好笑。辛苦撐起一個家的女人,憑什麼要允許另一個女人進來,霸佔自己的一番天地呢?
她冷冷開了口,誰的面子也不想給,只是看向秋濃道:“我想知道你的意思。秋濃啊,你怎麼就願意當妾呢?”
秋濃走上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瞧了郝玉蓮一眼,卻沒說白媽媽的事,而是語氣淡然道:“主子,您明白我的性子。我什麼也做不好,去了邱府只是捱罵。我知道周府的好處了,後悔不已,想回來住着享享福。當丫鬟也成,當妾也成,我什麼都不在乎了,讓我回來就行。”
榮瀾語知道秋濃一向說的是實話。可也正因爲是實話,才讓人覺得不好苛責。
一個奴才,想當妾享享福,的確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清韻在旁邊卻恨得牙癢,罵道:“我白對你這麼好。虧你從前還說,若是做個妾,會受夫人的氣。你的心高氣傲去哪了?不是紅口白牙要當正室的嗎?”
秋濃苦笑。郝玉蓮給她選的那些夫婿,她提都不想提。現實往往很快能打敗理想。瞧着那些男人,她真是心甘情願地想回周府伺候周寒執。那也是件享福的事。哪怕榮瀾語容不下自己。
可話又說回來,榮瀾語不是那樣的人。
她心想,自己仗着的是什麼呢?大概就是新夫人好欺負吧。
瀾語擋了清韻的話,再瞧着周老太爺又是愧疚又是虔誠地瞧着自己,心下好頓無奈。她想起周寒執教自己的那句話。
別管別人怎麼想,自己開心就行了。
榮瀾語想,她的確可以不管郝玉蓮,不管秋濃,甚至不管周老太爺。
可是,她不能不管周寒執啊。
餘衍林欺負自己的時候,周寒執毫不猶豫地出手了。她相信那一刻,周寒執想的只有自己的安危,而沒有關於他自身前程的顧慮。
如今換回來,她又怎能視周寒執的心意於不顧呢。
“我的確不想跟周寒執生什麼孩子。”榮瀾語想。但周家的血脈,不能斷在周寒執這。
怪不得周寒執早上出去那麼早,想必也是不想面對這讓人爲難的情景吧。
薰香爐裏頭的香都要燃盡了。熟水也添了兩回。
榮瀾語終於開口,帶着幾分嘶啞道:“秋濃是個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的人。這樣的人在府裏,我和寒執都放心。”
“這就好了!”郝玉蓮撫掌大笑,又指着秋濃道:“你可不能惹夫人生氣,更要好好伺候執哥兒。若是不然,我可隨時要把你領回邱府的。你往好處走吧,將來若是生下一男半女,沒準我還能把你娘給你送回來。”
秋濃不想看她,只是硬硬地點點頭。
“別的屋子都佔着,也沒得空收拾。你住在花房吧。那是個好地方。”榮瀾語輕聲吩咐道。
秋濃詫異地看着榮瀾語,脫口道:“您不是很喜歡花房……”
榮瀾語搖搖頭。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回到自己的屋子裏頭,清韻還在不樂意。“協領夫人倒是猴急。哪怕等大人高升了再說也行啊。”
新荔更是磨人,非說要去找周平,讓他去跟大人知會這事。
“不對啊,今兒是月末,大人不是休沐的日子嗎?”清韻忽然靈機一動。
榮瀾語一怔,隨即也想起來。的確,今兒周寒執是不當值的。可不當值還早早出門?聽劉媽媽說,連早膳都沒正經喫。
她更斷定,周寒執早早知道秋濃的事,出門也只是爲了把難題留給自己。
她輕輕笑,一張面孔顯得溫柔恬淡。“也沒多大點事。做什麼要這樣麻煩。清韻,你去瞧了沒有,花房那的東西可添置全了?晚上可暖和?”
清韻湊過來輕嘆。“我倒是看不明白了,夫人昨兒還爲了柳雲月的事推己及人,難受不已。今兒真有事,怎麼反倒想開了?”
榮瀾語扭頭,纖細如橋的眉毛輕挑,笑道:“嫁過來的時候不就說了,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可您心裏的確難受,不是嗎?”新荔過來大喇喇道:“您怎麼就不願意承認?您心裏就是裝着咱們大人呢?方纔回來的時候,我瞧着您的臉都是灰的,從沒見您這麼喪氣過。”
“新荔!”清韻趕緊喝道。
但榮瀾語沒生氣的意思,反而拉住二人的手道:“我也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大概是因爲一個人當家慣了,不習慣府裏又多了一位女主子。可你們要好好待秋濃啊,那也是大人的臉面了。”
“夫人的眼圈好像紅了。”走出門來,新荔吶吶道。
“沒有,你看錯了。”清韻沉着臉說自己沒看見。
傍晚時分,周平驅着馬車轆轆壓着長街,回到了周府。
周平鬆了鬆胳膊腿,又抻着大大的懶腰笑道:“這回的事可辦到夫人心坎裏了。夫人肯定高興。”
周寒執沒吭聲,但步伐比往日更急促。
二人才過影壁,便見新荔臉色沉鬱地走過來,福了一福道:“大人,夫人說請您去花房用晚膳。那也設了書案,寫寫什麼也方便。”
周平就樂:“夫人給大人驚喜呢!”
新荔癟癟嘴,雙眼一紅,但好歹忍住了,目送二人往花房的方向去。
沒等走到花房,已經有百合的香氣傳出來。周寒執的身子鬆了鬆,不由想起上次在花房裏頭酣睡的女子。
香汗微微,憨態可掬。
這回進門,果然見那碧影紗後頭又藏着人。桌案上則擺着精緻的飯菜。一道鴛鴦卷,一道西湖醋魚,一道碧螺春蝦仁,一道火腿雲片湯。
外頭,周平瞧着新荔沒精打采地跟上來,又眼圈微紅,不由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眼瞧着大人跟夫人成雙入對,你不高興?”
新荔搖搖頭,淚珠都要出來了,指着花房裏頭道:“那裏頭是秋濃。”
“什麼秋濃,誰家的秋濃?”周平摸不着頭腦。
新荔雙腳一軟,癱坐在院裏的石椅上道:“你裝什麼傻啊?老太爺和協領夫人要捧秋濃給咱們大人當妾呢,你和大人不正是因爲這件事,才早早跑出門去嗎?把難題留給咱們夫人,夫人還能說什麼,又怎麼會不成全大人呢?”
這會,周平嚇得臉都白了,指着緊閉的房門道:“你說,你說這屋裏是秋濃?”
“對啊。”新荔翻着白眼:“你激動什麼,是大人納妾,又不是你納妾?”
周平雙手重重拍在大腿上,喊道:“壞了壞了,夫人這是……”
話音未落,已經見花房的門被重重踹開。周寒執鐵青着臉出來,臉色難看得像是喝了一瓶老醋。
“大,大人?”新荔一驚。
周寒執大踏步走過來,指着癱坐在花房地上的秋濃道:“這是夫人的主意?”
“對,對啊。”新荔懵了。
“極好。”周寒執語氣冷得像是進了冰窖。“周平,去賞心樓!”
“得嘞。”周平奓着膽子回話,瞧着周寒執遠走,急忙扯着新荔道:“真是夫人的主意?讓秋濃當妾?”
“不,不是……是老太爺和協領夫人。”
“那你怎麼不跟大人說明白啊!”周平急躁。
“我,我又沒明白他的意思。”新荔慌道:“我,懵了呀!”
“真不明白你們都是怎麼想的。大人的心思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周平從懷裏摸出一張請帖,重重拍在新荔的手心裏:“這下好了,大人可傷透心了。你自己去跟夫人說吧,讓夫人想法子。我是沒主意了。”
“哎,你別走。什麼意思啊?你把話說明白啊?”新荔衝着周平的背影喊。可拐過影壁,二人很快就上了馬車。
新荔只好捧着請帖到了榮瀾語跟前,又把方纔的事學了一遍,問:“夫人,您說大人什麼意思啊?這請帖又是怎麼回事?”
榮瀾語也聽得一頭霧水,吩咐新荔趕緊把秋濃叫過來,又接過請帖細瞧了瞧道:“這是餘衍林來的時候,上午遞過來的拜帖。”
“果然是。”清韻接過來一瞧,果然見上頭寫着餘衍林的名字,下頭是那行小字。
“爲寧哥兒進尚文閣一事,急。”
“會不會是大人又去找餘大人了?大人上回的氣還沒消吧。”清韻猜道。
榮瀾語低頭瞧瞧自己白皙的手腕,搖頭道:“大概不會,這都過去好些天了。”
“那是怎麼回事呢?”清韻不懂。
這會秋濃過來了,她脫口便兇道:“你哭什麼?大人怎麼着你了?”
秋濃穿着一身鮮亮的新衣裳,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臉上的妝早已花了。此刻見原本對自己和顏悅色的清韻兇得厲害,越發委屈道:“大人說,讓我從哪來,回哪去。往後不許在周府出現了。”
清韻呵地一笑:“大人真這麼說?你跟大人說了沒有,你往後就是大人的妾了。”
“我說了,我都說了。我還說我什麼都不求,大人讓我伺候我就伺候,不讓我伺候我就乖乖呆着,只求能在周府過安生日子。”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