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攬細腰 第42節
至於郝玉蓮,此刻眼裏不知爲何有些擔憂。三舅母適時過去湊熱鬧,嘿然笑道:“你這兒媳婦不一般啊。”
郝玉蓮心裏早已慫了,卻依然硬着頭皮道:“那當然。我兒子出落得一表人才,自然也能引來金鳳凰。”
可是不是金鳳凰,連她自己心裏都沒底。看着自家兒子神魂顛倒的模樣,郝玉蓮覺得這曹芳晴更像是一隻狐狸精。
而且還是修煉千年的那種。
周寒執並未與榮瀾語一同回府。
“去賞心樓了?”榮瀾語有些詫異。
周平頷首:“是,大人說賞心樓那有要緊消息傳過來。大人還說,請您晚上別忘了喫安神藥,還有要早睡,還有就是別看太多話本子了,免得傷眼睛。”
“囑咐這麼多,也不像辦要緊事的樣子……”新荔小聲嘀咕道。
周平近來倒是不怎麼怕她了,梗着脖子嗔道:“不許胡說,大人多久不喫酒了,肯定是有正經事要辦。”
“我又沒說是喫酒。”新荔撇撇嘴,哼了一聲。
周平有些氣悶,又自知掰扯不過這個小丫頭,只好哄榮瀾語開心道:“夫人,今兒邱家那席面太寒酸了,奴才又沒喫飽,您賞點銀絲掛麪成嗎?”
榮瀾語早被這猴兒要慣了喫的,不免笑道:“你比誰都有功勞,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喫的,還偏偏得哄我身邊的人給你做。”
她知道周平喜歡新荔,卻不知新荔這傻丫頭看沒看出來,便佯裝不知情,等等新荔的意思。但該給機會還是要給。
“新荔去給他做點,萬一大人回來得晚,又得周平候着。”榮瀾語勸道。
新荔點頭答應着去了。清韻才笑着湊過來,替榮瀾語試了試藥碗的溫度,拿銅鎏金勺子攪了攪,輕聲道:“今兒夫人可瞧見了,這位曹芳晴渾然不把郝夫人放在眼裏,倒是能把邱成業拿捏住,可見很厲害。”
榮瀾語想到當初的那枚玉佩,笑笑道:“是啊,從一開始這就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奴婢有個事不明白。”清韻問道。
“你說。”榮瀾語接過藥碗,讓她坐下歇着。
“當初她送過來的那枚玉佩,您怎麼不問問大人到底是什麼緣故呢?現在看來一定不是大人給她的,可萬一是呢?”
“問了有用嗎?”榮瀾語反問。“且不說我當時與大人各懷什麼心思。即便是真正的夫妻之間,只要其中一個人起了外心,另一個人防或者不防都是沒用的。在出事之前,我們能做的,就是給予彼此最大的信任。”
清韻嗯了一聲,脣畔漸漸泛起笑意。“其實從一開始,夫人就是這麼做的。給周府,給周大人最充分的信任,盡心盡力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事實也證明,夫人您沒看錯人。如今咱們大人跟從前像兩個人一樣。”
榮瀾語頷首,一張臉在燭火之下顯得愈發柔美。可她的眼裏含着幾分心疼,望着新荔道:“你知道嗎?我第一次進周府祠堂的時候就很驚訝。老夫人逝世沒幾年,可香案裏頭已經堆積了那麼多的香灰。下人們說,祠堂除了周大人之外,平素不許外人見。”
“所以,大人很思念亡母。”清韻用手握住榮瀾語的手:“夫人,大人如今愛您護您,大概便是因爲您替他治好了心裏的苦。”
“心裏的苦是治不好的。”榮瀾語搖搖頭。“我曾在外祖母膝下承歡幾年,那時候還小。可我至今還記得,外祖母問我要不要喫酥油雞蛋羹的場景。世事更迭,生死交替,我們總要向前看,但不代表我們能忘記逝去的人。”
清韻沒再開口。她知道,夫人如今思念父母的痛,不亞於親人離去的痛。
這種痛,有時候需要一種不次於親情的愛情來治癒。這種愛情無關曖昧,更多的是對彼此的支撐。
戊時。
榮瀾語躺在雕花琺琅架子牀上望着牆上的一幅畫發呆。不遠處靠着牆的是空空蕩蕩的金漆彩釉榻,上頭鋪着錦被。
這些日子入寢,周寒執便睡在這,用一道屏風加上架子牀的兩道簾帳將二人分開。連早起亦是。周寒執要比自己早一個時辰起來。
這是一個極其自律的男人。
等榮瀾語意識到自己想來想去都是在想周寒執的時候,不由得一笑,把自己藏進被子裏,暗罵自己沒出息。
外頭趕上新荔添炭,時不時要過來瞧瞧。見她還沒睡,便笑:“要不您再去賞心樓門口接接大人吧。”
又聽見榮瀾語的肚子咕嚕嚕地響,新荔笑得更厲害:“正好再喫一碗麪。”
可笑話完她又心疼,拉着榮瀾語道:“您要是不困就起來喫點東西。廚房裏一直溫着給大人預備的南瓜湯,您喫一口再睡,省得晚上不舒坦。”
“也好。”榮瀾語反正也睡不着。她被新荔拉起來,在桃色蝶紋寢衣外頭加了件秋香色的斜襟比甲,一張巴掌大的臉似芙蓉初綻,彎眉如柳,眼顰秋水。
新荔看得呆了呆,忽聽得外頭有動靜,便出去瞧。
只見周寒執渾身帶着寒氣,眼神卻並不渙散,桃花墨瞳如黑曜石一般,清雋的臉上帶着歡喜。
“夫人可睡了?”
“還沒。”新荔趕緊答道:“正說餓,想用一碗南瓜湯。”
周寒執兩條劍眉泛起柔柔的漣漪,笑道:“我從賞心樓買了肘子回來,你讓廚房切了,再端兩碗湯。”
“是。”新荔朗聲答應,果然見到周寒執遞了一油紙包來,打開便是香氣撲鼻的蔥花熱肘子。
榮瀾語早已迎出來。
瞧見她的一瞬間,周寒執的目光更柔和。
語氣卻嗔怪。“外頭冷。”
榮瀾語忙不迭跟着他鑽回屋子裏,笑着看他在暖爐旁邊烤了火,又換了件月白對襟寬袖長衫,纔過來與她說話。
這身衣裳比方纔的那件更顯得整個人丰神俊朗。
可說出話來卻很不講理。“讓我抱抱,我就跟你說件大好事。”
榮瀾語覺得周寒執這個人越來越不要臉,扭過臉道:“那我不聽便是了。”
周寒執還想再堅持堅持,但想到這件事對她的重要,忍不住道:“你記不記得我對你說,皇后幾個月前誕下麟兒。”
榮瀾語心念一動,雙眼閃過光華,昂着小臉問:“是要大赦天下嗎?”
周寒執頷首。“今晨已經下了令了,各地拿到消息都很快。如今皇帝天威遍致,各府各州都不敢怠慢。已經知道確切消息,梧州那邊近三年的流放官員全都可以安置,各授散官。三年獲評均爲優者,可調回盛京,雖然不可能官復原職,卻也總算能回家了。”
“真的?”榮瀾語站起來,滿臉寫滿了雀躍。
“那就是說,爹爹再有三年,就能回盛京了!你不知道,爹爹一向做事井井有條,又有娘這麼聰慧的幫手在,怎麼可能獲評不是優呢。”她一邊說,一邊來回踱着步。
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
周寒執怕她凍着,拉她重新坐下,眉眼柔和道:“這回高興了?”
榮瀾語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高興啦。爹孃能回來了,怎麼能不高興。”
周寒執笑着替她把鬢邊的碎髮掖好,渾然不提自己在賞心樓門外站了多久,才總算攔住了驛遞之人。
“周大人吶……”榮瀾語起了興致,拉着長音感嘆。
卻不知自己軟糯的聲音極是誘人。
周寒執略略失神。
榮瀾語卻不自知,大方笑道:“咱們成親這麼久了,我還沒陪你喝過酒。今天難得這麼高興,咱們一起喝些酒吧。你說,要桃花釀還是青梅釀?春日裏我給錢夫人釀的,現在起出來正好。”
“都好。”周寒執神色溫柔。
“那就青梅釀,酸甜可口,最適合入冬了。”榮瀾語笑道:“你等着,我親自去安排。乾脆南瓜湯也不要了,換成南瓜鍋子吧,你試試,我保準你喜歡。”
肯定喜歡啊。
周寒執想。
第51章要麼靠孩子,要麼靠銀子……
聽周平找鎬頭起酒,宋虎信都沒信。
“別胡說。我家夫人最煩喝酒的人了。你都不知道,就因爲我嘴饞喝酒,被關了多少回柴房了。我不去,我不找,你別叫我。”宋虎翻了個身。
“那庫房是你管着的,你不去誰去。”周平氣得牙癢,又不敢跟人家較勁,靈機一動道:“你快點的,要是耽誤了夫人和大人飲酒怎麼辦?要是你不給我找,我就去叫新荔,叫清韻。反正是她們傳的話,到時候讓她們教訓你去。”
在周府,這兩個丫鬟的名字還是很能橫着走的。
果然宋虎一個激靈起了身,甕聲道:“真是夫人讓起的?”
“那當然了。”周平理直氣壯。
“那行吧。我陪你一起去。”宋虎總算起來了,披着衣裳陪他一塊去起酒。
這邊,榮瀾語正在準備南瓜鍋子。因大半夜折騰人,她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多預備了一些,算是犒勞大夥。
周府衆人都嘗過榮瀾語的手藝,誰都知道堪比賞心樓的廚子。因此知道有鍋子喫,反而都很高興,誰都不後悔大半夜起來一趟。
周寒執也沒閒着,翻了兩個自己最喜歡的白釉紅梅杯出來。
雖然知道榮瀾語手藝好,但這南瓜鍋子端上來的時候,還是讓周寒執意外了一番。此鍋將南瓜末瀝出去,只保留了香甜軟糯的南瓜鍋底,顏色金黃,湯汁濃郁,聞着便有南瓜的香甜之氣,讓人食慾大開。
隨之一起上來的是十幾個精緻小巧的白瓷碟,裏頭分別裝着剔了魚骨的黑魚片,肉質細嫩,又裹了蛋清,另有各色時蔬,皆是齊整又青綠,還有一碟鮮筍,一碟白蝦,一碟豆腐。
至於那肘子,因與鍋子一道喫會油膩,故而此刻加了綠椒油醋清拌了一番,讓人更加食慾大開。
丫鬟們端了東西過來又出去,屋內便只剩下榮瀾語與周寒執二人。
榮瀾語挾了一塊黑魚片在湯汁裏滾了片刻,變成了一塊沾着金黃湯汁的魚卷。
她把魚卷放進周寒執的碗裏。
周寒執嚐了一口,魚片的鮮香與湯汁的甜糯融合,讓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的眉心頓時舒展開來。
“好喫嗎?”榮瀾語雙眼亮晶晶的。
周寒執頷首。“極好。”
榮瀾語笑笑,舉起酒杯裏的青梅釀,柔聲道:“千里傳喜訊,有虧郎君相助。”
周寒執亦是笑,“喫酒原是爲了在那混混沌沌的世界裏糊塗着,今天卻很不一樣。”
白釉酒杯相撞,幾滴青梅釀飛濺而出,落在紅木桌上,形成一個個圓潤飽滿的酒珠。
因爲在邱府二人都沒有喫好,所以此刻白瓷碟裏的東西下得很快。沒一會功夫,幾個白瓷碟便空了。
南瓜湯裏翻滾着熟透了的鮮蝦,周寒執細緻地剝了幾個給她。那蝦多少有些腥氣,榮瀾語便用青梅釀來解。
如此等到周寒執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喝了七八杯。故而此刻,周寒執還清醒着,榮瀾語卻已經雙眼迷離,臉頰緋紅了。
“咱們不喝了。”周寒執把那壺青梅釀拿到桌案上榮瀾語夠不到的位置,充分地發揮了胳膊長的優勢。
“其實酒也挺好喝的。”榮瀾語的雙手握拳,託着自己的雙腮道。“果然,時移世易,現在的我跟從前不一樣了。”
“我頭一次覺得酒好喝,是那壺桃花釀。清甜可口,沒有酸澀,也沒有苦味。”周寒執淡淡道。
“桃花釀?”酒勁上頭,榮瀾語有些記不清,一雙手卻趁機從周寒執手裏搶過酒杯。
溫潤的指尖滑過,柔軟順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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