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路边被秋意勾画的树叶落了一片又一片，气候真正进入寒凉，虫鸟隐匿，人却依旧忙碌。
乔令月伏在桌上，被耳边一声轻响唤醒。
她微阖双眼坐起身，双手抚上脸颊揉了揉。
肩背上披着的棉毯随着她的动作向下略移，挂在肩边岌岌可危。
就要落下去的一瞬，棉毯被身边的人及时接住。
随即而来的還有对方听似可怜又掩盖不住幸灾乐祸的声音。
“亲爱的，再這么下去，路边的树還沒秃，你就先秃了。”
乔令月移下一只手，耷拉的眼皮掀开一半，瞥了她一眼又垂下。
“我秃不秃不一定，你口红沒涂匀倒是真的。”
“沒涂匀？！”
卢瑶立马变脸，将棉毯丢给她，拿起手机照了照，“啧，還真沒涂匀。”
拿乔令月桌上的湿纸巾抹了两下，她瞅着面前半死不活的人，敲了敲桌子，示意桌上的面包和咖啡。
“喏，给你买的，记得吃。”
乔令月放下手，视线看向刚刚惊醒她的罪魁祸首，移到身前，算是接受了。
“谢了。”
她拿桌上的发圈去束头发，及肩的微卷发丝被尽数低垂向脑后。
沒了头发的遮挡，白的略有些失血的侧脸就暴露在卢瑶眼前，浓密睫毛眨动间，眼睛周围隐藏在粉底下的乌青似乎要显现出来。
卢瑶叹了口气，“你一個谈恋爱的人，自己不照顾自己就算了，男朋友怎么也不多叨叨你两句。”
乔令月撕了半片面包，“哪来的谣言？”
卢瑶：“什么谣言？”
乔令月边咀嚼，边有气无力地扬眉，满脸写着“你刚刚說的你還不知道”。
卢瑶回味過来，“怎么，参加恋综都還沒個男朋友？你居然沒成？你告白被拒，還是你拒绝别人？”
她一下子问這么多問題，乔令月避重就轻，吐出一個字算作前两個問題的回答，“沒。”
随后转移话题，“你不是来催我要成品的？你们市场部都忙成狗了，你還有時間来八卦？”
“劳逸结合好嗎，你以为谁都像你。”
卢瑶斜瞥她一眼，“你那成品在tanya那早過关了，我催什么催，還不是你自己在那精益求精，把自己搞成這么個昼夜颠倒的鬼样子。”
乔令月不搭她的话，谭勤因为時間紧急所以对她的要求降低，她却不能。
卢瑶凑近乔令月，悄悄道：“诶，我不告诉别人，你就跟我透個底呗？你们节目什么情况？”
自从乔令月录的恋综播出后，设计部的同事们总会好奇地来问问她最后和谁在一起了，有男朋友了可要請他们吃饭什么的。
乔令月签了保密合同，面对這群人精的探究只是笑而不答。
现在面对卢瑶的问话，她自然也是笑了笑。
卢瑶市场部混了這么久，眼珠一转，换了個问法，“那你现在和谁還有联系沒？”
乔令月滴水不漏，“都有联系。”
“你這张嘴是真的严实。”
卢瑶沒法了，细高跟哒哒哒地转身就走，“我還以为你這工作狂难得陷入爱河了呢。”
走了几步，她又扭头，“今天最后一天期限，你再不满意也得给我把东西交上来！”
“一定。”
乔令月捏着面包比了個ok。
结束节目錄制后的工作比她想象的要忙碌得多，除了配合节目组的后期宣传，就是十一月服装展的设计作品，還有和徐安妮那边的合作以及舒可陈演出服的收尾。
時間被占的满满当当，其他事情也就想的少。
她知道同事们和卢瑶真正想八卦的对象是谁，无非就是宋越明。
恋综第一期下篇的剪辑打乱录制的顺序，将每位嘉宾们的互动剪了出来。
好巧不巧，节目组剪了乔令月为宋越明做早餐的那一幕。
這也就算了，前天播出的第二期裡，偏偏又剪了乔令月做菜时，宋越明過来帮忙。
乔令月忙着事情压根沒時間关注這些，還是昨天谭勤過来一句，“你喜歡比你年纪小的？我看你這目前状况，似乎還是单身，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個小鲜肉？”
她登时想到相遇即是有缘群裡几個人观看节目的弹幕截图。
【好甜！民政局搬来了！第一期就大结局可還行。】
【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口嫌体直的明明！】
【這两人绝了，锁死钥匙我吞了。】
群裡一直叫她和宋越明两個人，她還以为是他们两人沒发言的原因，于是回了個：【忙，沒時間看。】
宋越明也回：【同。】
這时候想起来当时群裡的一片安静，想来是季彤彤他们对她和宋越明的无语。
她和宋越明的互动在后期老师神奇的剪辑之下吸引了一大批cp粉，谭勤不知道怎么也在看這节目，居然還想给她介绍对象。
乔令月委婉拒绝，谭勤也沒强求。
沒想到這個拒绝的含义在今天居然传成了她已经和宋越明在一起了。
乔令月想到刚刚卢瑶八卦的眼神，勾唇摇了摇头，快速吃完东西去找制版师和剪裁师。
十一月的服装展在即，市场部的安排還缺一块她的作品。
她昨晚在家用白坯布打版看了看最后的版型，现在主要是布料以及细节处的图纹。
等刺绣完成后，将成品交到市场部的手裡，這個工作差不多就结束了。
再之后，就是得和谭勤谈谈她离职的問題，提前一個月申請辞职。
乔令月忙完這些，窝在座椅上放空思绪。
卢瑶刚刚說陷入爱河，這词太過于热烈。
她和宋越明這段時間仅有微信上间隔时长较大的联系。
有时候是他分享海城的美食，乔令月到晚上才回。
有时候又是乔令月一句早安，宋越明晚上回了一個晚安。
爱河沒陷入，倒是同时踏进了湍急的名为工作的河流。
乔令月恍惚地想到，宋越明出差的三周時間已经過去了一周，相当于他们先前录制节目时长的三分之一。
当时节目裡的一周他们有什么互动？
乔令月数了一下，相遇、吃饭、科博会、游乐场，還有每晚的故事分享和每天早上的早安。
真的很奇怪，当时他们做了這么多事，现在回忆起来却感觉時間過的飞快。
而如今一周每天相差十几個小时的早安晚安，回忆起来又感觉時間格外漫长。
直到卢瑶打电话来让她去看看模特的穿着效果，乔令月才回神起身。
這次十一月服装展以“人间流光”为主题，乔令月给出的设计作品和她以往的设计风格都不一样。
谭勤作为设计总监看過后，還疑惑地问過她：“哪来的灵感？”
乔令月翻到后面一页灵感来源的說明，“咖啡厅裡的灵光一闪。”
谭勤只看一眼就合上了，“沒别的什么？”
還能有什么别的？
乔令月点头，肯定道，“沒别的什么。”
而现在，当她看到模特身上穿得這件“灵光一现”的作品时，突然想到了点别的什么。
乔令月回想起那天在咖啡厅之前的事情，宋越明生病导致她赴舒可陈的约迟到。
就是在那個時間刚刚好的节点，她透過拱形落地玻璃窗，看到了窗外人群如织、秋叶飒飒、色彩纷呈的人间流光图。
哪怕時間早那么一点，窗外午休下班的人還沒那么多，她大概仅会瞥一眼就收回视线，错過這样的灵光乍现。
某种意义上而言，這点灵感带了那么些缘分使然的意思。
而缘分的前因，是宋越明。
“你這件作品，配色是真的大胆，但看着又很舒服。”
卢瑶的称赞声使乔令月从回忆脱离，看向這件半成品的作品。
为了使這款设计符合主题内涵裡的传统与都市的邂逅，乔令月的這套服装采取了各种元素。
领口镂空，显露人精致的锁骨，从肩部向左右延伸至肘部的广袖上绣了细密的古纹，颜色繁复鲜艳，与腰上的凤鸟鸣飞纹路相呼应，又不掩裙摆的自然大气。
模特身上穿的這件只能算是半成品，因为袖口的刺绣部分還沒完成。
然而宣传图现在着急拍摄，所以只能先就此拍一下，后期模糊处理袖口，算是之后秀台时的一個期待点。
卢瑶看了又看，下了总结，“你這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下凡后浸染了凡间的红尘烟火。”
“谢谢夸奖。”
乔令月听出了她的意思。
她原本的设计偏向冷淡简约，這件作品可以說是一個巨大的突破。
忙完這一茬，离开时，卢瑶邀乔令月聚餐：“等会儿我們去楼下的日料店吃饭，你来嗎？”
“不了，有人相约。”乔令月摆摆手。
卢瑶语气暧昧，拖长了音调，“哦——有人，相约。”
“女性朋友。”
乔令月无奈解释，“下次见。”
电梯双门在两人之间合上，乔令月說出那句话后，自己却愣了一下。
先前离开小屋，宋越明在群裡說的就是這三個字。
稀松平常的一句日常话语。
乔令月失笑，自己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宋越明。
她拿出手机给许冬颜发了條自己忙完了的消息，随后又去看了看服装的刺绣进程，确定沒什么問題后，這才收拾东西离开。
许冬颜回得很快：【晚上去看电影？】
乔令月在输入框打字：“去哪看？”
正要按上发送键，许冬颜已经发来答案：【来我家！】
许冬颜的家在市中心，顶楼大平层，奢华装修，還有一個极大的家庭影院。
這是许冬颜拍摄第一部电影获新人奖时，她父母给她的贺礼。
乔令月到的时候，许冬颜已经调好屏幕，桌上点了外卖，摆满了零食，就等着她到达后，两人边吃边喝边看电影。
乔令月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难得感受到连着几天的忙碌后疲惫感的释放。
许冬颜关了灯，“怎么样，這感觉不错吧？”
暗色四合，屏幕上是古色古香屋檐的一角，雨幕裡烟色弥漫，隐约可见檐下模糊的一個人影。
富婆的生活自然不错。
乔令月点点头，吃了块炸鸡，觉得這画面有些熟悉，“你這看的什么？”
许冬颜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裡闪過一丝不自然。
“武俠科幻片。”
這名字分類太過熟悉，乔令月一时愣住，只见屏幕上静止的画面开始变幻，镜头拉近，显露出屋檐下的一张熟悉面孔。
耳边還有许冬颜的声音，“我之前无聊看了一下，发现裴赋這电影虽然脑洞大开，但镜头和美学都很不错。”
“你不觉得這很好看？”
画面上，宋越明眉眼淡漠，斜扫进镜头之中。
“是很好看。”
乔令月回答，她突然觉得有些想宋越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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