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年(第二更) 作者:未知 腊月二十九,除了一队执勤的战兵外,所有人都放假,采买年货,麻子墩中只有一处粮店,其他所有年货都沒有,从上船到现在共发了两次月饷,這些人平时也沒時間花钱,一般都還有一两多银子,陈新预支了正月的月饷,又发了一两银子過年金,所有军户穿戴一新,与相熟的人约了同去威海卫城买年货。 陈新在自己的公事房中与几名军官制定了正月的训练计划,陈新不打算放太久的假,正月初六就开始恢复正常,战兵在正月要开始火器队和杀手队的合练。正事說完,朱国斌三人急急就起身,代正刚对陈新道:“大人,我們各队都自己凑了份子,今日去威海饮酒。就在西街最大那個酒楼,大人若是得空,也一并来。” 陈新笑着答应了,平日军中禁酒,這些纤夫原来都喜歡喝几口,现在已经憋了好久,难怪迫不及待,明明已经通知他们三十晚上团年可以喝酒,连一天也等不得。三人出去后外面军营中一片喧闹,過了一会后慢慢远去。 等他们都走了,整個营地都静下来,陈新到望楼、营门、村口查看了执勤的士兵后,往刘民有的公房走去,现在陈新是在军营办公,刘民有则在西北角的工作区。 找到刘民有的时候,這位宅男還在忙着修改教材,陈新不由分說,拉了他出门,陈新今日也要去威海卫,放假休息一下,顺便买些年货,正好拉上刘民有同去。 四個亲兵在外面,王带喜和张二会已经等了好一阵,看到他们来了,王带喜高兴得拍起手来,王带喜现在已经是個女账房,四柱清册、二维表格和算盘都玩得十分顺溜,但毕竟還是個小女孩,過了年才十四岁。 陈新一挥手,几人就往威海而去。 “登州那边已经托宋闻贤送了,威海這边,杨指挥使送個十两,王同知、蒋同知各五两,四個指挥佥事,左千户、镇抚、经历,刘兄你看看,還有沒有谁漏掉了?”陈新一边走一边悄悄问刘民有。 “有,陈兄给我也送個几两才是。” 陈新嘿嘿一笑:“刘兄可是大老板,看不上我這点小礼物。” 刘民有哂道:“我算什么大老板,衣店的银子可都是你老婆收走了。” “我老婆,啊呀。”陈新猛地一声喊。 “啥事?” 陈新拍着脑袋:“我說谁忘了,老婆和老丈母忘了。” 這下换成刘民有幸灾乐祸,“陈兄這可是政治错误,是要影响后半生前途的。” 陈新還是笑嘻嘻的表情,“拜年也得等初一,至少现在還是沒有错误的。” 几人东拉西扯,十裡路走了将近一個时辰才到,从北门进了卫城。 威海的集市是逢四和逢九,逢四在东街,初九南街,十九西街,二十九北街,刘民有到威海后已经记下了赶集的時間,腊月二十四之后几乎天天都是集市,他们還是先到了北街,行人都比平日要穿得好些,一些有钱的大户家女眷把最漂亮的衣服穿起,戴好首饰,又在头上插了用金箔折的燕子等饰物,乘着過年的机会出门游玩,看得两人眼花缭乱。 几人沿街一路看来,海狗子几個男孩子都贪吃,很快就在背篓中装了不少吃食,王带喜也买了一個乌金纸做的蝴蝶,高兴的插到了头上。四個小跟班现在一样有了工资,海狗子和张大会按伍长待遇拿二两一月,王带喜当账房,也是二两月饷,张二会现在帮唐作相记录数据,算了個初级工,一月拿一两。他们第一次有這么多自己的钱,用起来十分自豪。 王带喜還是单独住了一间屋子,专门选了桃符,桃符上画了神荼和郁垒的画像,准备拿回去贴到门板上,又在春联摊上請人写了春联,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在背篓中。 刘民有原本不打算贴這些,但看着人人都在买,只好也花钱买了一套。他们不太懂明代如何過年,跟在王带喜后面看她买些什么东西,自己也跟着买些,倒象是個跟班,张二会空着手,几次要帮刘民有背,都被他拒绝了,刘民有還是不习惯使唤人。 “带喜,這吃食明日都由后勤队准备好的,肉食也不少,你就不需买了。”刘民有看到王带喜還要买猪羊肉,连忙劝阻她。 “刘大哥,這三牲熟食都是祭祖宗的。当然要自己买了。還有祭灶神的糖米,都要自己买的。” 刘民有這才恍然,這些习俗在他的时代有很多已经沒有了,“原来如此,那我也买些。可咱们也沒有厨房,在哪裡敬灶神?” 王带喜抓抓头,她也只有单间,平时都跟着战兵吃饭,只有那些有家室的才自己搭了厨房。张大会在旁边道:“要不,就摆桌子上。” 海狗子道:“敬祖宗才是桌子上。” “错了,祖宗的神位要单独摆的,怎会是桌子上。” 几個跟班自己争了起来,陈新两人根本不懂,知趣的沒有插嘴。最后四個跟班统一意见,搭神位来不及,今年就在桌子上直接摆了。 王带喜看刘民有背篓中沒有多少东西,对他道:“刘大哥,你也快买点三牲和果品,好给大哥的祖先拜祭。” 刘民有一愣,他父母都在,不過是在另一個时空,他也不知道在這裡自己算不算有祖先,這实在不好跟王带喜解释,只好多少也买了一些东西,放在自己的背篓中。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又想起自己的父母,虽然他還活着,但对于另一时空的父母,却已经算不在了,只有一個独生子的他们该如何度過后面的岁月,那边是否也该過春节了,想着這些,他的眼睛慢慢有点模糊。 陈新倒是沒心沒肺的,一路兴高采烈,正在一旁的路边赌档和人赌跌成,五個钱居然甩出一次全字,赢了那些人二两多银子,几個手下都大声喝彩,陈新洋洋得意,他只为热闹,也不恋战,再赌几把,小赢了一点就离开,他们人多势众,那些输家也不敢阻拦,只有暗骂晦气。 刘民有等陈新出来,看他一脸高兴,心情也好一些,调整一下情绪后,对陈新问道:“你就光顾着玩,几位大人拜年送的东西你還不买些。” “不用买东西,送些银子就是了。”陈新一边說着,看到路边一個金箔店,走了进去,裡面老板热情的過来接待。 “這位公子要买什么?” 陈新拿起一個拜年贴,是用红绫织的,面上贴了金箔,“我买些拜年贴。” “敢问公子是送上官還是长辈?抑或平辈?” “嗯,上官。” 店家一听是上官,知道陈新也是個当官的,看他身后跟的聂洪等人,知道不算小官,态度就更恭敬了一些,“那大人手上拿的红绫拜帖便甚为合适,在下還可以用金箔贴出贺词。” 陈新问道:“就只是贺词不同?” “另外下面套一個青色的底壳,便表示是送上官的了,长辈是红色底壳。” 陈新点点头,付钱订了十個步步高升字样年贴,要求正月初一早上取,那掌柜满口答应了,收钱后還送了王带喜一只金箔编的小燕子。 出门后刘民有打趣道:“想不到這包装比我們那时候還精美。” 陈新道:“咱们来了些日子,這古人也小看不得,好多东西比咱两人還懂得多。就比如火药定装和颗粒化,還以为可以显摆一下,谁知人家早在做了。(注1)” “陈大人难得谦虚一次。” 陈新笑着摇头道:“算了,今日不谈公事,该休息的时候休息。” 刘民有早认为古人不可小看,所以他一直很谦虚,民政中眼下最费精力的是种地,他便经常找本地那些军户了解情况,学习农业知识,他和陈新虽然很多不懂,但思维方式毕竟是锻炼過多年,学习能力比這时代大多数人强。 两人闲聊着往西街走去,准备去看看朱国斌他们拼酒,刚转過十字街口,前面十几步外王元正一脸慌乱的走来,身后几個家丁模样的人,同样一脸的惊慌。 要過年了,還能有什么事让他烦恼,都碰到对面了,多少要关心一下,当下拱手過去道:“王大人,下官正要去拜会,岂知在此偶遇,实在巧的很,王大人若得空,中午由下官做东如何。” 王元正一看是陈新,连连摇手:“陈千户心意本官领了,不過今日实在。。。” 陈新看他欲言又止,奇怪道:“王大人若是有急事,改日也可,不過若是下官能帮上忙的,王大人但說无妨。” 王元正挥手示意几個手下隔开路人,跟陈新低声道:“指挥大人有一批茶叶和银子被抢了,還有五個家丁被杀,這,我刚刚收到消息,指挥大人又要過了年才回来,实在是。。。” “哦。”陈新略有点意外,這些山贼土匪一般不会抢官员的东西,特别是本地官员,因为官员能调动朝廷的力量对付他们,所以土匪一般都爱抢些单纯的商人,這样风险小很多。 “這些强徒怎会如此胆大妄为?” 王元正沮丧道:“谁知道,多少年来周围土匪虽多,也沒人敢抢指挥大人的东西。大人這刚走几天就出這样的事,我還不知如何跟大人交代。” 陈新劝道:“看来土匪也沒余粮了,知不知道他们是哪裡的?王大人调集人马收拾他们便是。” “着棋山上的,匪首叫個通天梁。原本势力不大,今年吞了几股小的山贼,人多了些,沒想到敢抢咱们的,我不收拾他,誓不为人。” 陈新看着王元正咬牙切齿的表情,王元正怎会对這匪首如此痛恨,小心的试探了一句:“王大人,這通天梁除了茶叶和银子,還抢了啥沒有?” 王元正心痛的道:“還有我从文登县买来的三百石粮食,還以为跟着大人的货一起過来稳妥些,谁知成這样,本来過年可以好好赚一笔的。。。。。。” ----------------------------------------------------------------------- 注1:戚继光《纪效新書》就记录有火药的竹筒定装和颗粒化方法,定装的方法很有可能来源于倭寇,日本战国时期的铁炮队曾使用過一种“竹制早合”定装竹筒,小日本另外還有一种“胴乱”,是金属小筒,作用一样,戚家军的定装竹筒可能是在沿海抗倭的时候学习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