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悉心照料
咸豐五年正月初二，卯時三刻，天光熹微，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濃濃的霧氣之中。
在生物鐘的催促下，躺在稻草堆上的孔昭易不情不願地醒了，手腳和身體各處還有些痠痛，睜開睡眼朦朧的雙眼，便看見滿臉疲倦的張謹三人正在生火燒水。
見狀，孔昭易便一骨碌翻身起來，粗糙地洗漱一番後，領了軍糧，四人就着清粥各自啃了一塊又乾又硬的大餅。
喫完，孔昭易便走出了廚房，在宅院中逛了起來，此時大多團丁也都是東倒西歪地圍坐在火堆旁，就着清湯般的米粥，神情疲憊地啃着炒麪，基本上一個個都困得不行，還一些團丁早早地就喫完了，躺在稻草堆上繼續貓冬。
見狀，孔昭易就放心了許多——底層的小兵都能安心喫飯和睡覺，這就說明了此時整個上海縣的小刀會逆匪基本就已經被清剿乾淨了，清軍已經基本收復了上海縣。
爲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孔昭易又和幾名團丁聊了幾句，大致瞭解了當前情況——和孔昭易所想差不多一樣，上海縣已被朝廷收復，其實自從寅時後上海縣城內的槍聲基本就銷聲匿跡了，而又有兩千清軍入駐了上海縣縣城。
現在整個縣城都恢復了安定，糧草也恢復了穩定供應，受傷的士兵也可以得到救治，交通要道都有人把守。
當然，這個安定是對清軍而言，普通人現在要是敢貿然上街多半是要掉腦袋。
孔昭易滿意地點了點頭，回到了廚房中，關上門，和張謹三人交代了幾句，他便小心地鑽進了地道之中。
孔昭易在狹窄的地道里向下瞄了眼漆黑地洞之中唯一的光源——桌子上豆丁大的油燈火苗，見着還有火光，孔昭易這才安心了——火焰還在燃燒，最起碼代表着地洞裏氧氣充足，透氣性也不錯。
孔昭易一手抓着繩梯，一手掏出火摺子吹了吹，明亮的火光便從火摺子中冒了出來，他向下晃了晃，照亮了下面的路況。
緊接着，孔昭易縱身一躍，躍過已經熄滅的小火爐跳到了空地上。
“嘭~~！”
迷迷糊糊的蘇葦聽見聲響頓時一驚，掙扎着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被麻繩死死地捆住了，登時她立刻便回憶起了自己監下囚的身份，她探出頭，小心地向聲響來源看去，只是由於被捆在圓柱上她無法翻身，只能看見一個巨大的影子，她既期待又恐懼地小聲問道：“誰~？誰在那……”
“別擔心，是我……”
孔昭易拿着火摺子走向前，來到了蘇葦的面前。
“是孔大哥啊……”
聽着熟悉的聲音，蘇葦也頓時放下心來了，只是心中又有失落，不過她還是開心地叫喚了一聲，“孔大哥，現在什麼時辰了……”
“卯時了……”
孔昭易拿着火摺子在蘇葦面前蹲下，看着睡眼朦朧的蘇葦，伸出手在蘇葦的小臉上拍了拍，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啊……”
“額……”
蘇葦感受着孔昭易溫熱的手掌在自己的臉上拍了拍去，她心中嚇了一跳，睡意頓時消散，臉蛋微微泛紅，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立刻縮回了被窩之中。
“怎麼了……”
孔昭易拍了拍被子溫聲問道。
“我……我沒事……”
“你會不會頭暈、頭痛、噁心或者是眼花、耳鳴、四肢無力、嘔吐……”
“啊……”
蘇葦怯生生地探出雙眼看着孔昭易，害羞地回答道，“我沒事，就是有些餓……”
看着蘇葦靈動的雙眸，孔昭易點了點頭，放下了心中的擔憂，他就怕在地洞裏用木炭取暖會讓她們一氧化碳中毒，如今看着蘇葦安然無恙他頓時就放心了許多。
孔昭易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被子，緩聲說道：“沒事就好，你要是身體有什麼不適就及時告訴我，餓了的話就再等一下……”
話畢，他轉身來到了何大夫的面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嗯……還有氣，還活着……”
孔昭易一邊收回手，一邊默默想道，而後向着土牀上的蘇芸，用手背在其額頭上測了測體溫，正常。
眼見三個俘虜都還正常活着，孔昭易終於放心了。
看着昏暗的地洞，孔昭易站起身來，給火摺子蓋上蓋子放入腰間的小布袋，遵循着昨晚的記憶打開了一個大木箱，將兩個黑瓷碗在桌子上放好，一根粗棉線割成兩段繩子節分別丟進瓷碗中。
而後，孔昭易從箱子裏抱出了一個沉重的大瓷罐，打開瓷罐蓋子，用竹筒舀子給黑瓷碗裏打上大半碗油，然後將油罐密封放回原處。
緊接着，孔昭易便一手捧着瓷碗一手舉着油燈向着東邊的牆面走去，將原本安放在鐵質圓環內的火把殘骸拔出，將瓷碗放了進去，剛好讓瓷碗平穩地嵌入了鐵環中，接着他又將用油燈將棉線點燃。
瞬間，火焰升騰，一盞明亮的油燈就此點燃。
如此，孔昭易將東西牆面上熄滅的火把換成了明亮的油燈，整個地洞頓時就明亮了許多。
清理了爐灰，又將兩個火爐點起後，整個地洞就變得溫暖明亮，沒了監獄黑暗冰冷的感覺。
看着自己的傑作，孔昭易滿意地點了點頭，攀着繩梯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地洞，沒過幾分鐘，他又提着一個陶罐下到了地洞裏。
孔昭易提着小半罐清粥來到桌前，倒出三碗清粥，又從布包裏掰下小半塊堅硬的大餅丟進一碗清粥裏。
而後，孔昭易在一碗稀得能數清米粒的稀粥里加了些板藍根粉末，攙起昏睡的蘇芸，拿起這碗粥緩緩喂進了蘇芸的嘴裏。
孔昭易用棉巾給蘇芸擦了擦嘴，又用棉布將她的嘴塞緊，回頭便看着粥裏的大餅已經軟化了，他端着那碗泡着大餅的清粥來到了蘇葦面前。
“來，小葦，喫飯了……”
說着，孔昭易便坐在褥子上，一手就要掀開被子。
“啊……”蘇葦聞言連忙將頭探出了被窩，看着孔昭易手中的食物，用頭蹭了蹭孔昭易的手，撒嬌說道：“孔大哥，你能不能讓我自己喫啊……我保證……”
“不行！這事，後面看你們的表現再說，現在我餵你……”
孔昭易掀開被子，擼了擼蘇葦的小腦袋，斬金截鐵地說道。
“這……”
聞言，蘇葦又想向孔昭易再次請求，但是孔昭易卻一手將其摟了起來，讓蘇葦斜靠在他的身上，半軟的大餅就往她的小嘴裏塞去。
蘇葦感受着腰間處孔昭易有力的臂彎，心跳不由得慌亂起來，羞惱地想要斥責孔昭易，但是她看着飛速靠近的大餅，飢腸轆轆的肚子，只能張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彷彿是在咬仇人的血肉般。
由於飢餓和害羞，加之被麻繩勒得有些喫痛，蘇葦很快就喫完了那小半塊大餅，又將碗裏的清水稀粥喝了個一乾二淨，還意猶未盡地讓孔昭易再來一碗清粥。
孔昭易搖了搖頭，拒絕了蘇葦的請求。
見狀，蘇葦一臉惋惜地問道：“是粥不夠了嗎？”
“不是，粥還有三四碗……”
“那既然粥還夠，那伱這人怎麼這般小氣，連碗粥都不啥得給我喫……”
沒等孔昭易說完，蘇葦就憤憤不已地看着孔昭易，羞怒地質問道。
“唉……不是不捨得……是你不適合喝這麼多的粥……”
聞言，孔昭易看着蘇葦清澈明媚的雙眼苦笑一聲解釋道。
“什麼不合適……”
“咳咳咳……喝了這麼多的粥，你想要如廁時就不方便了……所以還是少喝些好……”
聞言，蘇葦頓時就怔住了，兩片紅暈在臉頰上迅速擴散，她迅速低下頭不敢去看孔昭易的眼睛，她雖然看不到孔昭易，卻能想象孔昭易盯着她的臉蛋在看：這話題真的讓人好害羞！孔大哥怎麼能在女孩子面前說這種事！！
見狀，孔昭易也沒再去刺激蘇葦，只是將她放回了被褥之中，蓋好被子。
而後，孔昭易便端着溫熱的清粥來到了何大夫身前，看着還在沉睡的何大夫，孔昭易先是掐了掐人中，而後在她的臉上扇了兩下。
何大夫就迷迷糊糊地甦醒了，她睜開眼睛，滿是驚恐地看着面前孔昭易開始劇烈掙扎起來，只是她的手腳都被牢牢捆綁住了，她費盡全身力氣也只能在被褥之中扭來扭去，嘴裏發出嗚嗚之聲，眼淚也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孔昭易見狀，一手拿着匕首在何大夫的面前轉了轉，刀鋒上森白的寒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瑟瑟發抖。
“何大夫，不用怕……你現在是我的俘虜，還有價值，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把你叫起來餵飯而已……不過，等會我把你口中的布扯出來後，你可別亂動亂說話……要不然，我就讓它幫你就此解脫……”
說着，孔昭易還拿着匕首在她的頸脖處晃了晃，板着臉說道，“何大夫，你聽懂了嗎？要是懂了你就點兩下頭……”
何大夫看着近在咫尺的鋒利匕首嚇得冷汗直流，她驚恐地看着孔昭易緩緩地點了兩下頭。
“嗯！很好，記住，不要發出聲音……”
孔昭易笑着點了點頭，將何大夫扯出了被褥，扯出其口中的那團棉布，端着一碗清粥往她嘴邊遞過去，“來，把你的早飯喝了……”
“咳咳咳……”
何大夫咳嗽了幾聲，看着嘴旁的清粥沒敢動。
“放心喝了吧……畢竟要是我想殺你，往你脖子上一抹不就行了……”
說着，孔昭易便要往何大夫嘴裏灌。而何大夫聞言也是微微點了點頭，主動喝起粥來，沒一會，她就將一碗清粥喝完了。
孔昭易也沒給她續杯，而是把碗和刀往旁邊一放，左手拿一塊棉布，右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左手把棉布往她嘴裏塞去，而後又將她拖回被褥之中，蓋上被子。
給三人喂好飯後，孔昭易就用壺裏的溫水洗了洗手，而後孔昭易又來到了蘇葦身側緩聲說道：“小葦，等會我可能要離開這裏了……你切記在這裏萬不能大喊大叫，要不然暴露了這個地洞，將其他清兵招來了，那隻會讓你生不如死……”
“啊……孔大哥你這是要去哪裏啊，什麼時候回來啊……”
聽聞孔昭易要離開，蘇葦就慌張得不行，憂心忡忡地向孔昭易問道，生怕孔昭易一去不返了。
“哈哈哈……別急，只是出去執勤而已，上面的廚房是我的營地，我今天是一定會回來的……現在跟你這樣說只是怕你在這地洞裏亂叫驚動了他人……”
聽了孔昭易的解釋，蘇葦安心了許多，她點了點頭，溫聲說道：“嗯！孔大哥，你放心，我會保持安靜的，絕不說話……你去執勤也得小心些……”
孔昭易點了點頭，又檢查了一下三人身上綁着的麻繩，而後他便收拾好東西爬上繩梯。
鑽出地道，將地道的蓋子蓋好，孔昭易看向張謹三人問道：“張謹，我三哥是否下達了什麼命令？”
“沒，少爺！煒三爺沒下什麼命令……昨天晚上大家都累得夠嗆，現在喫完飯了，他們都該回去休息了……”
“沒錯，我看我們整個青浦縣團練都還窩在這裏，除了放哨的，其他人都窩在屋裏休息……”
張謹三人一邊接過孔昭易身上的物件，一邊圍着他將他身上的灰拍去，一邊回答道。
“這樣啊……別人鬆懈，我們不能鬆懈……張謹，把槍都拿過來，全都保養一下……謹慎，做好準備，這纔是我們在戰場上生存下去的依靠……”
聞言，孔昭易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了稻草堆上，朝着張謹伸了伸手，將放在牆邊的德萊賽步槍拿到手中。
孔昭易將子彈退膛，紙殼定裝彈放到一旁，認真地檢查起槍機的擊針。
這款德萊賽步槍有很多優點，但是其過長的擊針卻是限制其使用的重要缺陷。過長的擊針加上定裝彈靠後的擊發藥，導致擊針非常容易折斷，因此，孔昭易需要時常檢查擊針並進行更換才能保證每次扣動扳機時子彈都能順利發射。
確保擊針的狀況良好後，孔昭易又拿起細針清理起槍膛中的火藥渣。
而一旁的張謹三人見狀也都紛紛拿起自己的常用槍進行保養。
他們先用布條裹住通條在槍管裏捅幾下把藥渣清理，而後又用細針清理擊錘和擊發池內的火藥殘渣，或是清理雷帽引火嘴，緊接着用熱水擦去槍身的污垢，最後用棉布給槍身擦拭上一層動物油，瞬間，火槍便變得光彩亮麗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