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誤會
孔宅後門的小碼頭上，船工們揹着沉重的麻袋將一袋袋糧食扛上船去，還有一些船工則是在船上加緊檢查風帆和船艙情況。
張全福和張王氏兩人站在碼頭旁送行。
張王氏看着張謹、張肅、張微這三個兒子將裝得滿滿當當的獨輪車喫力地推上甲板，眼中露出濃濃的不捨之情——這還是孩子第一次要離開自己這麼久，他們在外面能喫好嗎，衣服髒了有誰會幫他們洗，路上不太平他們能平安抵達嗎……
濃濃的憂愁與不捨之情模糊了張王氏的雙眼，看着船上的三人，想着分別後的日子，她的鼻子有些酸，怕被孩子看到，她連忙拿出手帕擋在面前……
張全福看着獨輪車上的箱子，緊皺着眉頭不說話，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但是他的心中卻是翻江倒海起來。別人可能不曉得那些木盒子裏裝的是什麼，他可是清楚的很，盒子裏全他孃的都是上好的洋槍！
“少爺不是要去遊學嗎？怎麼還帶這等殺器！！”
張全福想不通，也不敢問，只是悶悶地抽着煙。
這半年多來，少爺每天練拳，身體變好了，不再是以往病懨懨的模樣；日夜苦讀不輟，人也成了秀才……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發展，張全福本該高興的。
但是張全福也發現，少爺變了，變得有些……有些陌生了，張全福明白，自從那日少爺從昏迷中醒來就變了，雖然人還是那個朝夕相處，對他們一家異常親切的人，但是他知道少爺身上發生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具體哪裏變了，他說不準，只知道少爺再也不是那個心思純粹的讀書人了……
“呼~！”
一團煙霧從張全福的口中吐出，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雙眼，一個若隱若現的紅色光球出現在了他的眼中，讓他回憶起了那個早晨，那個籠罩在神光之中身着紅色神袍的竈王爺……
頓時，張全福的腿就有些軟，不由自主地就想要跪下去，好在一旁的張王氏將他給托住了。
張王氏攙着張全福，看着張全福拿着旱菸的手微微顫抖，而張全福則是一臉迷糊的模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她一手奪過旱菸而後使勁地一擰張全福的耳朵。
“唉喲~！”
張全福喫痛地大叫一聲，人也從恐懼之時迷迷瞪瞪的狀態之中清醒過來。
緊接着，沒等張全福反應過來，他就被張王氏揪着耳朵拉到了一旁茂密的竹林中。
“哎呦呦~~老婆子你放手啊……”
張全福歪着腦袋又氣又怕地說道，耳朵喫痛得厲害，但是他又不敢大聲，生怕引得別人的注意，看見了他這幅醜態，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色厲內荏。
只是張王氏可是一點也不怵張全福，不僅是更加用力地揪着張全福的耳朵，還拿着那杆依舊發燙的旱菸就要往他的臉上戳去。
還亮着紅點的煙鍋在張全福的兩眼前停下，張全福提着的心纔剛放下來，而後便聽見張王氏的厲聲大罵：“好你個糟老頭子！三個兒子都還沒娶上媳婦，你居然還有閒錢買大煙抽！你倒是長本事了啊！”
“哎呦呦~~老婆子~！老婆子~！你放手！你放手~！伱聽我解釋，我真沒抽大煙啊……”張全福歪着腦袋向着張王氏連連拱手哀求道。
“呵~！沒抽大煙！！你當我是山中老婦沒什麼見識嗎！你剛剛的樣子就是抽完大煙後的模樣！我可見過世面的！！！你還想騙我，真是好膽啊~！！”
張王氏一把揪起張全福在他的耳旁大罵道，同時一手使勁揮舞着手中旱菸，差點就要把煙鍋給捅進張全福的鼻孔裏去了。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給我解釋清楚啊~！”
張王氏越想越氣，一把推開了張全福，將手中的旱菸狠狠地往地上一丟，作勢就要狠狠地踩幾腳。
“哎呀~！！我的寶貝！！”
原以爲逃得一劫的張全福來不欣喜，就看見自己那杆寶貴的旱菸在地上彈了幾下，不說裏面的菸絲丟了出來，就連旱菸全身也都沾上了泥土，更要命的是他看見了張王氏擡起的大腳，張全福猛地往地上一撲，一滾，躺在地上，抱着髒兮兮的旱菸，發出了聲淚俱下的哀嚎。
聲絕幽咽，着實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好啊~！好啊~！你個糟老頭子真是長本事了，連麪皮都不要了……”
張王氏見狀更是氣急，憤怒地將地上的落葉向張全福身上踹去，一連踹了好幾腳。
張全福一邊躲避落葉和泥土，一邊翻身爬了起來，他躲得遠遠的，一手攥着旱菸，一手顫抖地指着張王氏說道：“你個潑婦~！簡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呸~！你個黑了心的蛆！大煙也是你能碰的，你給我老實交代，這大煙抽了多久了，抽了多少大煙了，家裏的錢給你霍霍得還剩下多少了……”
說着說着，張王氏還委屈地哭了起來。
“交代……”
張全福看着掩面而泣的妻子，心中的怒火也瞬間熄滅了，如今他也回過味了——恐怕之前自己“見神”時的模樣讓妻子誤以爲自己是抽了鴉片導致的。
“我……”
張全福剛想開口解釋，將一切告訴妻子，但是話在喉中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畢竟在這個不太平的時節，和孔昭易有關的神鬼之說要是給傳了出去，往小裏說是壞了孔昭易的仕途，往大了說就是別有用心。
畢竟前車之鑑——洪秀全不就是這麼起家的嘛！現在都羈縻數省了，朝廷大半的精力都被其所創的太平天國纏住了。而吃了教訓的官府要是因此成了驚弓之鳥，聽了消息，不分青紅皁白給他們來個狠的是非常有可能的，會因此牽連多少人命喪黃泉張全福不知，但是他知道作爲事情的罪魁禍首，他們一家肯定是要上砍頭臺的。
想到這裏，張全福又想到要是少爺真是叨天之幸、得到了竈王爺賜福的，那他們家那三小子不得富貴發達了，那他不也得……張全福在心中默默發誓決計將那件事爛在肚子裏，誰也不告訴，但是他嘴角壓不住的笑容卻是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好啊~！好啊~！你還敢笑，還敢笑~！”
一旁的張王氏見狀，氣笑不已，也顧不上抹眼淚，突上去就給張全福臉上來了幾下。
臉上多了幾條火辣辣劃痕的張全福連忙抱頭鼠竄，低聲哀求道：“我錯了……我真是錯了……我就只抽了一丟丟，這還是第一次，真的……不信我等會帶你去查賬，要是少了，你拿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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