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法国朋友
但是咸丰二年小刀会逆匪起事攻占上海县城后形势就变了，那时候大批的人从上海县城逃入租界避难，华洋分居的禁例被打破了，洋人也默认了华洋居民在租界内杂居的现状……现如今，租界内的洋人也不過六七百余人，但是其中华人却至少也有二三万之巨……所以說，虽是租界，但一直都還是我們华人居多……”
孔广柏指着前方的租界慢條斯理地說道，看着临江的洋行心中闪過一丝不屑。
“嗯……那六伯，为什么我們把商铺开在了法租界而不是英租界，那边的英租界明显比法租界大得多，而且法租界就在护城河边上，恐遭战事波及……”
孔昭易有些好奇地问道。
“這事就說来话长……当初小刀会逆匪造反之时正值祭孔大典，家族裡的人都回到了孔宅，沒人受伤，当时在商铺裡的留守掌柜老李头得知有人造反后就带着伙计跑到了法租界裡避难，给雷米洋行干了二三個月……
等到朝廷收复了青浦，我們就恢复了联系，家族就将商铺开在了法租界裡……”
孔广柏眯着眼睛沉声說道，而后他凑到孔昭易跟前缓声說道，“我們在這還有一個老朋友名字叫Ain……稀奇古怪的又是一长串，一般我們叫他安东尼·马丁或马丁即可。
马丁他是個法兰西洋人，咸丰二年的时候就已经在上海待了两年半了，能說些撇脚的中国话，为人不错，能言善道，风趣幽默，就是有些桀骜不驯胆大包天……他是雷米洋行的伙计，就是老李头他们做事的那個洋行……
当初，我們的商铺在法租界开起来后，马丁也从雷米洋行跑出来单干了，自己开了個马丁洋行，专门做河那边的生意……我們家的绝大部分米粮都是卖给他的……当初的小伙计，如今在法租界也算是個有头面的人了……”
說着，孔广柏還朝护城河那边隐晦地指了指。
“嗯。”
孔昭易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說道：“风浪越大鱼越贵……有些事我們做不到，他是個洋人却能肆无忌惮……只是，這刀口舔血的生意也不是他一個普通的洋人伙计能够支撑得起的……恐怕他连起步的钱都有些不够吧……更何况，那個雷米洋行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這個曾经的小伙计這么发家……”
“哈哈哈……吾侄慧眼如炬，聪颖過人，吾孔氏必兴也！！”
闻言，孔广柏昂头大笑，拍着孔昭易的肩膀欣喜地說道。
孔广柏在孔昭易耳旁低声說道：“当初的雷米洋行之所以沒有阻拦，自然是因为他们做的生意更暴利……他们往那边卖枪卖火药……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它沒有掺和一手……你沒想错，马丁洋行，我們家族和雷米洋行都有入股……此事万不可外泄……”
孔昭易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问些問題就被孔广楷摆手制止了。
“好了……心中還有問題就以后再說吧……昭旭带着马丁過来了……”
孔广楷指着岸边說道。
孔昭易转身看去，就看见堂哥孔昭旭和一個身高一般，脸部方正，有一头棕色头发的白人男子带着几個伙计从栈桥上朝船队這裡走来。
“噢~！我的朋友，中午好！”
走到近前，马丁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张开双手就要分别给孔广柏和孔广楷一個热情的拥抱。
好在一旁的孔昭旭将其及时拉住才沒造成场面尴尬。
而孔广柏和孔广楷也在租界混迹良久，对洋人的礼仪多少也有些了解，因此并未因此生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唉~我的朋友，抱歉，我忘了你们不太喜歡這样……”
马丁笑了笑說道，而后又指着孔昭易问道：“這位新朋友是谁？能介绍一下嗎？”
孔广柏拍了拍孔昭易，缓声說道：“這位是我的侄子孔昭易，是来租界开阔视野的……”
“马丁先生，中午好！”
“你好！你来這就来对了，我們法兰西可……”
“咳咳咳……马丁，时候不早了，都已经中午了……我們還是先安排午饭吧……”
就在马丁因法国人的自豪感爆棚，就要开启一段赞法贬英的长篇大论之时，一旁的孔昭旭拍了拍马丁，一脸笑意地說道。
“额……也是……那這些货物……”
马丁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点了点头，只是看着船队有些忧虑。“货物就等用完午饭再搬也不迟……一早出发，船工现在大都饿了，還是先吃饭好……”
孔广柏缓声說道。
孔昭旭点头說道：“嗯……爹，我這就伙计找些货郎過来，把午饭安排一下，肯定让大家都吃饱……”
說着便朝着身边的两個伙计招了招手，耳语几声，从钱袋之中掏出几块碎银子交给了他们，两個伙计接過银子后便钻入了岸边的人群之中。
见状，孔广柏和孔广楷便回到船上安排好一切后，便跟着孔昭旭一行人走入了法租界之中。
走過临江的洋行区就能看见许多中式建筑，孔广柏招呼着在一家中国饭馆之中停了下来，来到了二楼雅间，点了几碗馄饨。
孔广柏和孔广楷、马丁、孔昭易等人都围坐在一桌，张谨等家仆则是坐在隔壁。
“噢……孔广柏，我的朋友，你真该跟我去前面的法兰西餐厅，尝尝法兰西美食，那是天下最好吃的食物……而不是在這……”
马丁坐在椅子上，满脸遗憾地說道。
“马丁……或许你說的沒错，但是我想這些远道而来的食物肯定价格不菲……不是法餐不好，而是馄饨更合适……”
孔广柏看着马丁淡淡地說道。
“好吧……你說的沒错……不過我們挣了這么的钱不就是为了能够自由的享受自己的生活嗎？
或许你们华人就是喜歡节俭，但我觉得享受也很重要……因为下午還要处理好船上的货物，午饭安排得比较仓促，馄饨对付一下当然可以……不過，晚上，在我地盘，這~你得听我的，我才是东道主……我会让大家享受到美味的法餐的……”
马丁闻言点了点头，诚恳热切地看着孔广柏說道。
“好~！晚上就听你的，我很期待晚上的法餐盛宴……”
孔广柏沒有拒绝，而是笑着点头說道，马丁闻言也是满意地笑了起来。
一行人坐下沒多久，小二就将馄饨端了上来。
满满一大碗的馄饨，馄饨個大饱满，個個都精心捏为元宝状，汤底油亮通透，鲜汤色佳，香味扑鼻，色香味俱全。
马丁用调羹吃了几個也是点头称赞。
饭后，饮茶，谈事。
孔昭易透過窗户往外看了看，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云淡风轻，凉风习习，日光如金，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江岸泊着许多船只，江面上船只来回穿梭，偶尔秋风吹起波澜，轻拍江岸，似乎为他们這一次交谈助兴。
“马丁！租界真的要断绝与县城的联想嗎？這是怎么回事……就真的沒办法改变嗎？”
孔广柏放下手中的茶碗，向马丁打探租界最近的消息。
“孔广柏……我的朋友，我很遗憾的告诉你的确如此，你们的政府已经和我們法兰西达成了合作，并且支付了费用，筑墙行动已经开始一個多月了……而且，這一切都沒法改变……
一個月前，我們法国驻留尼汪和印度支那分舰队司令海军准将辣厄尔就从遥远的圣德尼驾驶‘贞德’来到了上海……
辣厄尔准将明确承诺保障筑墙工人的安全，并派出水兵在墙的附近站岗守卫……就在前几天，小刀会采取反封锁的行动，欲强抓四個筑墙工人至城内，由此与水兵发生了首次正面冲突，一名小刀会将领在交火中被我們的水兵打死了……
形势紧急，所以，我這才催促你赶紧运粮過来，我們要趁着围墙沒建起来之前，获取尽可能多的利益……对了，我的朋友，你们這次带了多少粮食過来？”
马丁微皱着眉头缓声說道。
孔广柏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为這條财源广进的财路就要断绝而感到忧伤，而后他又想到此次听了孔昭易的建议，带了比原计划多得多的粮食，他转而又满面笑容地伸出了一只手。
“五十万斤？！！”
马丁目瞪口呆地猜测道，巨大的惊喜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原本他心中的预期也就是希望有個二十万斤的粮食，结果沒想到孔家给了他這么大的惊喜。
“不……是五千余石白米……足足有六十三万多斤的大米……”
孔广柏看着马丁震惊的神情，挥了挥五指，笑盈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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