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旁人只能看见两人靠得很近,谢长安嘴唇微微阖动,沒有发出声音,朱鹮似听得认真,不时微微颔首。
狐狸几时见過假秃驴露出過這种表情,酸水一冒,心說明明是她先遇到的谢长安,凭什么现在有秘密她都听不得了。
两人交流很快,片刻之后,谢长安拿出封禅笔。
“我們要布一個阵法,它也许会成为我們破解四应铃的关键,待会如果我們因此分散了,诸位也不必慌张,只要有一個人找到办法,所有人就能出去。”
她說罢就准备动手。
“慢着!”
出声的自然是巫鸣。
他的目光在谢长安和朱鹮之间来回打量,面色不虞。
“你语焉不详,要我如何相信?”
“我若說得太清楚,用四应铃把我們困住的人也会知道。”谢长安道。
“什么意思?”巫鸣狐疑,“你是說那個人在我們中间?”
谢长安:“我們现在在四应铃裡,而四应铃在照骨境裡,這点你们都同意吧?”
众人沒有說话。
谢长安:“那如果,四应铃裡,再出现一個照骨境,会如何?”
巫鸣皱眉:“你想用阵法在這裡造一個照骨境?”
谢长安:“不是现在的照骨境,我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布下一個完整的照骨境。”
她未多解释,专心致志开始挥笔布阵。
巫鸣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越发紧锁,却沒再阻拦。
但见谢长安在几人外围慢慢走着,一边低头用笔点点画画,像在记录方位,勾勒轮廓。
朱鹮则寸步不离跟着她,谢长安食中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看起来像在把脉,但实际上两人此刻的神识是接通的。
他们正在以外人无法窥见的某种方式进行交流。
狐狸大概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這件事她的确是帮不上忙的,只好微微哼了一声,压抑想要上去咬朱鹮一口的冲动,转而咬住折迩的袖子磨牙。
折迩看起来也不是很相信朱鹮,他对這裡除了谢长安以外的人都保留戒心,眼睛时不时落在朱鹮身上,似乎防范他忽然发难翻脸。
布這种阵法是容不得半点分心的。
谢长安心无旁骛,几乎把她在赤霜山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走完一圈下来冷汗淋漓,原本就雪白的脸色越发惨然,到后面已经是朱鹮在撑着她一半重量了。
折迩想過去扶她,却被她摆手阻住。
“差不多了。”
谢长安道,然后手上一挥,封禅笔跟着虚空划了一道弧线。
狐狸发现那笔上用狐毛制的笔尖已经发白干枯,想必耗尽最后一点妖力,她正想阴阳怪气几句,再吊着谢长安的胃口假装不情不愿拔点新狐毛给出去,换点新條件。
但她的想法還沒付诸实现,眼前就已沒入黑暗,旋即又被点点亮色取代。
這是一個小镇,镇上热闹繁华,吆喝买卖之声不断。
天空被傍晚的霞光占据大片,昏黄橘色落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蒙上一层温暖颜色,显得他们脸色也不那么惨白了。
這裡是……
狐狸为谢长安的大手笔倒抽一口凉气。
她蓦地狂奔出去,很快发现這個小镇座落山下,地势高低不平,最多只能到街道尽头,就无法再往前一步。
“這是哪裡?”
狐狸扭头,看见墙边的折迩。
他還在探究周围情况。
狐狸道:“不用看了,這是往复城,当年照骨境最繁华的地方!”
折迩有些震惊:“照骨境還有這种地方?”
狐狸翻了個白眼:“当然,你以为照骨境生来就是一片死地嗎?這裡当年也是生灵汇聚之所,许多在人间无处栖身的妖魔鬼怪,都会在這裡暂居,那些死后不想往生又不想逗留人间的,也会来此,這往复城就是当年照骨境变成废墟之前的一处繁华之地。”
折迩蹙眉:“但這是谢长安造出来的幻境吧,她想做什么?”
狐狸眼珠转了几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得回答我几個問題。”
折迩:“那算了。”
狐狸:……
她恼羞成怒:“我只是想问你几個問題,又不是要你的命!”
折迩悠悠道:“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沒有太多好奇心,反正谢长安不会害我,大不了在這裡多绕几圈。”
狐狸正要发火,似想到什么,忽然换了语气。
“還未恭喜你,杀了大妖韦哭,吃了他的妖丹,修为长进不少啊!”
折迩一怔。
狐狸马上道:“我說对了,韦哭果然是你杀的!你什么时候动的手?之前我們为何沒听见动静?难道真像谢长安說的一样,不是你跟韦哭失踪,而是我們失踪,突然跨越了三天?”
折迩蹙眉:“我当时也一直在找你们,你们看见了什么?”
狐狸:“我們出去找你,但沒找到你,只看见韦哭被倒吊在树上的尸体。”
折迩沉吟:“难怪……”
這样就能說通了。
他那会儿苦战韦哭,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吸收了妖丹,還差点走火入魔,缓過劲来,又四处找不到谢长安,最后听說有位佛子要举办生辰宴,照骨境生灵都会前去,他這才抱着一丝希望,想方设法混进去,总算跟谢长安重逢。
個中经历单拎出来,也是曲折跌宕,千辛万苦,但折迩自从扶广山一役之后,已经学会情绪收敛,真实喜怒不轻易外露。
照骨境的经历再痛苦,好歹還有谢长安這個同伴在,比不上扶广山那样刮骨蚀心,所以方才他看见谢长安,心裡便是再激动,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轻易表现,更何况是面前這只狐狸。
狐狸:“妖丹可不是那么好吸收的哦,韦哭生前吃人无数,他吃的那些怨气也会残留妖丹,成为你的隐患,你现在只是看似沒事,但隐患不知何时就会爆发了。”
折迩:“沒事,到时候第一個杀你。”
狐狸炸毛:“你這人怎么油盐不进!”
折迩不为所动:“你先說說看,這裡到底怎么回事。”
狐狸恨不得一口把他脑袋咬下来,忍了忍,還是沒卖关子,传音告诉他。
“一個能用四应铃困住我們的人,一定比我們還要了解這件法宝,加上四应铃一直就有震魂慑魄的传說,所以我猜测,应该是某個老妖怪被困在四应铃裡面,但他自己可能也碍于某种禁制无法出去。”
“谢长安他们应该想到這点了,对方既然用四应铃困住我們,又迟迟沒有现身,暂时未对我們不利,想必是他自己也受困于此。或者說,他与四应铃是共生的。我們想要破局,就得先把他诱出来。”
折迩明白了。
“他可以困住我們,我們也可以反過来困住他。”
不愧是谢长安能想出来的办法,她总喜歡冒险,化被动为主动。
狐狸点头,继续传音道:“那老妖怪在四应铃裡被关了多少年,一定无比眷恋外面,這座往复城的存在曾经见证了照骨境的繁华,老妖怪明知是诱饵,也一定会忍不住现身的。”
他们只要找到老妖怪并杀了他,說不定就能破局出去。
谢长安以前沒来過照骨境,不知道往复城,所以要找朱鹮帮忙,他是照骨境现存资历最长的妖修,他肯定知道,能帮谢长安描绘复原出一個以假乱真的幻境阵法。
但說到這裡,狐狸就万分不爽。
“我也知道往复城长什么样,为什么不问我!”
她陡然尖叫起来,差点沒把折迩的耳朵炸聋。
這狐狸指定是有什么毛病吧!
“布這样一個大阵需要大量灵力,你有這么多灵力能借给谢长安?”
他和狐狸都有伤在身,当时在场只有朱鹮和巫鸣有這個能力,巫鸣曾经跟谢长安挑衅交手過,谢长安肯定不会选他。
唯一的合作人选毋庸置疑。
如今看来,朱鹮确实也比巫鸣靠谱一些。
“我不管,谢长安是我先看上的,他肯定想跟我抢人!”
狐狸气得直喘,尾巴不断拍打地面,充分表露内心暴躁。
折迩狐疑:“你在說什么鬼话?”
這狐狸不管作什么表情,都是一脸心怀鬼胎的样子。
狐狸冷笑,话锋一转。
“该說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该你回答問題。我问你,谢长安真跟她师父反目成仇,還杀了他们宗门掌教嗎?”
折迩反问:“你为何对她的事如此感兴趣?”
狐狸一脸“你不說我绝不可能再回答你半個字”的傲娇。
他想想這個問題对谢长安沒什么危害,就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宗门出了事,等我逃出来时,外面已经這么传了。”
狐狸:“那不管怎么說,她都不可能回去了吧?”
折迩:“她不能回去你很兴奋?”
狐狸竭力把晃动的尾巴摁住,說:“怎么会?”
折迩:……
狐狸昂起下巴:“照骨境群龙无首久矣,如今韦哭已死,又逢大乱,有点实力的都死在寿宴上,正是大好机会,本座飘零半生,未逢明主,如若谢长安有意,我可以拥她登上高位,主宰照骨境!”
說至最后,她已经按捺不住兴奋,连嘴巴都咧起来,真觉得自己這主意千载难逢的绝妙。
谢长安留在照骨境当大王,她得到谢长安的庇护,最讨厌的巫鸣若敢反对就直接杀掉,至于朱鹮,最好也找机会除掉,免得跟自己争宠,简直一举四得。
狐狸亮晶晶地望着折迩。
“你以为如何?”
折迩觉得,這狐狸多半是疯了。
妖修行事都這般疯疯癫癫,颠三倒四嗎?
那個韦哭是這样,现在狐狸也這样。
对了,那個朱鹮,看着也不太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