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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李拜天是個实在人

作者:十年一信
到北京,我并沒有联系李拜天,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了。所以這次麻烦的是燕小嫦。

  燕小嫦到北京一年,混得也沒有她来之前想象的好,在一档娱乐节目上做花瓶妹,和一帮年轻姑娘一起,各個装得天真无邪地问些傻了吧唧的問題,节目一周做一档,出现在电视上的机会不少,但甚少能被记住。

  只靠這個在北京是养活不了自己的,燕小嫦身高不够,做不了职业模特,偶尔能接活拍些平面广告,好多时候都不露脸的。

  舞蹈?這年头不会跳舞的都在跳,不会唱歌的都在唱,把专业的都挤得沒地方干了。而且燕小嫦的舞蹈专业不算多强悍,我們那個破学校,出不了几個像黎华這种拿過全国大奖的。

  她在這边的生活條件也就一般般,和两個情况差不多的姑娘住在一起,所以我来了,也就是暂时在這边挤挤。

  当然我也沒打算长住太久,要么我混出来了,搬出去,或者接到戏了,跟剧组走,或者,等我爸那边情况足够稳定了,北京混不下去,我再滚回去。

  因为這次我爸的突发情况,让我认清了一句老话,计划不如变化快。也就是這种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变化,使我对于前途再次陷入茫然。

  经纪公司暂时不给我安排活干,可我有合约在身,不能瞒着公司做任何公开性质的工作,比如我的老本行,在婚庆公司做礼仪模特之类的,這都不能干了。

  燕小嫦帮我联系了個工作,就是在小屋裡坐着,和一帮女人一起,对着电脑,给一些網站不停地註冊賬號,然后提取佣金。

  這個工作不难,就是枯燥,每隔一分钟,更换網络IP,然后电脑会很卡,然后卡着卡着,註冊完一個賬號,一天对着电脑十二個小时,脖子都僵了。

  和李拜天联系上的时候,他对我這份工作的评价是,“白瞎了一张好脸。”

  李拜天觉得,长的好看的人,就应该跟一艺术品似得拿出来展览,供人欣赏,甚至供人把玩。但同时,李拜天又告诉我,“好好混吧,只要憋足了一口气儿,大北京城早晚有你立足的地方。”

  這话燕小嫦也說過。

  不久我過生日,今年的生日再无去年那样的排场,什么KTV庆生,什么又是鲜花又是蛋糕的,穷折腾。

  但好在黎华并沒有忘记這個日子,不远千裡从市搭飞机赶来了,也是時間赶巧,他正好要去内蒙古那边出趟差,从北京转机也方便。

  我和黎华還有燕小嫦就坐下来一起吃了顿饭。燕小嫦一年沒见過黎华,再见他也不觉得新鲜,眼神裡也并沒有流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绪。之前我多少跟燕小嫦讲過些我和黎华的問題,燕小嫦一边骂着黎华爱心泛滥不知轻重,一边劝我想开点。

  吃過饭以后,燕小嫦走,我和黎华去开房。都老夫老妻了,睡觉的时候也不像以前抱的那么稳,睡到半夜就各睡各的,我不跟他聊如今的现状,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去向。

  有人說,女人的懒,最可怕不在于不化妆不恋爱,而是明明知道身边的這個男人不靠谱,但是懒得换。

  我已经不知道黎华到底還靠不靠谱,可暂时我对他,懒得靠近,也懒得疏远,只看時間和遭遇怎么推,我們就怎么走。

  這次内蒙古出差,总共三天,他說到北京转机的时候,再過来看我,我点点头。却不想,接下来的日子我忙得一塌糊涂。

  我后妈给我打电话,說我爸走丢了。她找了個自己亲戚家的孩子去照顾我爸,一個月给开四千块钱的高薪。你看我在那儿的时候,不给钱我還得贴钱,這待遇就是不一样。

  然后那天亲戚家的人出去了,我弟弟上学去了,我后妈工作去了,家裡的门沒有锁好,我爸脑子又是糊裡糊涂的,等亲戚回去的时候,发现我爸人不在了。

  人不在了就算了,连阳台上新洗的衣服,還收走不见了。他什么也沒拿,大概是穿着拖鞋出去的,就带走了一身衣服。

  這之前,我爸曾在我后妈的怂恿下,给我打過一個电话,含含糊糊地說,让我去把他接走。我除了哭,什么办法也沒有。

  今天我又让他吓哭了,北京已经是穿短袖满大街跑的季节,可市不管什么时候,晚上都很冷。沒人知道他去哪儿,我最担心的就是他這一跑,冻死在外面了。

  接后妈电话的时候,我表现得還很镇定,跟燕小嫦說“我爸爸丢了”的时候,才忍不住又掉了点泪珠子。

  可哭也沒用。我给亲戚打了几個电话,都沒有消息,也有好心愿意帮忙的,肯出去帮忙找找,但又說,“這么大的地方,上哪儿找去啊。”

  我给黎华打电话,還是哭着說“我爸爸丢了”,可他人在内蒙古,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劝我去报警,查一查我家小区附近的监控,看看他去了什么方向,怎么走的,以及那边的各大医院的急诊,有沒有接到過可能是我爸的病人。

  我打电话找了個警察朋友,他說不到24小时,派出所不管。他還說,這一年到头走丢的人太多了,一般都是脑子糊涂的,大多也找不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出手帮我的還是李拜天,当机立断开车杀過来,這個時間沒有飞往市的航班,他开着几百万的豪车,带着我从北京一路杀回市,路上十多個小时。

  我在路上的时候,又给一些家附近的亲戚朋友打了电话,有個姐姐說我爸曾出现在他的一個老酒友家裡。

  我给那個老酒友打电话,那边愣是不接,我换李拜天的打,人家直接给我挂了。

  我爸的那個老酒友,是個超级大混账,坐過牢,死過老婆,因为太混账,连自己的儿子都被逼得喝农药自杀了。這是個亡命徒,所以我爸和這個老混账在一起,绝对沒有好事儿,仗着我爸现在是個傻子,忽悠他吃屎喝尿都有可能。

  我弟弟大半夜,带着派出所的人去老酒友家要過人,人家连门都不让进,警察說沒有办法,沒有证据,他们也不能私闯民宅。

  高速公路上,李拜天也沒怎么安慰我,我也沒怎么哭,就是說了两句沒良心的心裡话,我說:“有时候我真觉得,他這么死了算了,他死了我就轻松了。”

  李拜天說:“妹妹你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赶紧找個人把自己嫁了,這女孩成家了,分量就不一样了。”

  嫁人了,有时候就等于有后台了。现在我后妈就欺负我個光杆司令,挨了欺负也沒人站出来给撑腰。

  我說:“我嫁谁啊,现在這样谁還敢娶我……”

  李拜天笑了笑沒說话,不管我嫁谁,反正不是他。然后我想起在远方的黎华,满心的无力感,为什么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身边呢。

  李拜天這车开了一路,我安全带扎得紧紧的,這属于疲劳驾驶吧。人家够意思,一句累也沒抱怨過,倒是我在副驾驶上還睡了一觉。

  我們直接去了老酒友的家,李拜天让我先别出现,怕他们看见我就直接把我爸藏起来,然后這孙子装拆迁办的,轻轻松松叫开了门,门一开,二话不說地就往裡钻。

  李拜天钻了一圈出来,告诉我這家裡确实沒人,不過他吓唬了看家的老娘们几句,老娘们招了,說我爸确实来這边喝過酒,但昨天晚上又跟他男人一起,去了别人家,具体谁家也不清楚。

  李拜天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把车开到一個我爸他们回来的必经位置,我們两個就在這裡干守着堵他们。然后我弟弟也赶過来跟我們会合,坐在后面。

  他困了,把腿搭在前窗柜子上睡觉,问我一句,“不嫌弃吧?”

  我摇摇头。然后他說,“你盯着点,看见人叫我。”

  李拜天睡了沒多久,我就远远瞅见我爸他们回来了,我爸一歪一歪地在路边走,和那個老酒友都喝酒了。我特么真气得牙痒痒,我爸才出院几天,這個王八蛋又带我爸去喝酒。

  我想直接下车,李拜天怔一下醒了,让我先别出现,带着我弟下去了。

  他们很顺利地从老酒鬼那裡带走了我爸爸,李拜天开车把我們带到家楼下,问我:“你還上去不?”

  我有点犹豫,想了想,摇摇头。

  我跟我弟說:“你也别說我回来過,就說在XX家找到咱爸的,咱妈最讨厌那個酒混子,知道咱爸去找他了,肯定又得发火。”

  我弟小鸡稻米似得点头。看着他们上楼,我算松一口气,琢磨李拜天开一夜车,得去休息休息,他脑子反应倒很快,问我:“XX家怎么走?”

  這事儿必须去那個XX家通個气,求人家在我后妈那边撒個谎,而且马上得去,先给人塞上好处,一会儿我弟弟的慌撒出去以后,凭我后妈那泼辣脾气,肯定得打电话骂人家。

  我无力地倚在副驾驶上,說:“天哥你对我真好。”

  “那当然。”

  “你对我這么好,我怎么报答你啊?”

  一般情况下,对方大多会回句“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可我忘了,李拜天是個实在人,他嘿嘿一笑,說:“当然是约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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