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你還卖马桶?
我端起茶杯来抿一口,打算跳過這個话题,我是不该多问,或许我确实已经是黎华的過去式了,他也应该是我的過去式了。這匆匆的一见一别,我自己心裡到底也反应不過来,自己对他是存個什么样的心思。
說不存点儿心思吧,那不可能,女人天生的小心眼儿,即便是一自己特别不待见的過去式,看见他幸福,并且自己不怎么幸福的情况下,心裡都得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邵思伟什么人啊,那心思细密的,凑上来接着问,“哟,看你這样有点不高兴啊?”
“我不高兴什么?”我若无其事地,扫了燕小嫦一眼,說:“這不是小嫦姐结婚,有点儿感触么。”
“你感触什么呀,感触自己嫁不出去?”
“放屁!”我瞥他一眼,“追我的人可多了。”来,让我掰着手指头算算,我們公司那個成天给我买豆浆的作图的小伙子,算一個吧,粘在后面怎么踹都踹不走的沈颂算一個吧,偶尔巴巴的给我打电话,說要把我弄回北京去的李拜天算一個吧。
這么一算,我觉得自己作为一個女人,活得還是有些成本的,于是也就沒那么低落了。
邵思伟不屑地冷笑一下,說:“哼哼,是么,改天抽空带出来看看?”
我也不屑地瞪回去,“我带给你看干嘛,你個死基佬,让你看上了我找谁去!”
为了掩饰心虚,我這句话說得声音有点大,邵思伟不高兴了,指着我的鼻子咬牙說,“丛优你要是過得不好,你哪天死就是死在你這张破嘴上的!”
我就抿了抿嘴巴,不想跟他呛下去了。
燕小嫦结完婚,其实也沒我什么事儿了,我還得赶回小县城去,明天早上還得早起上班呢。那個沈颂,知道我要跑出来当伴娘,咋咋呼呼說這年头闹伴娘太厉害,說不放心,非要来接我。
我干推沒推掉,想着今天打扮得這么好看,跑去挤回县城的大巴车确实不方便,于是准了他這個要来接我走的請求。
其实也就是搭一顺风车,市市区裡,到我們县城,开车一個来小时的路程,沈颂在市区工作,暂时還沒有买房,所以下班也是要回县城的。
平常我就不爱搭理他,今天更是不想搭理。我在安慰自己啊,人家蓝恬就是真的跟黎华好上了,那也是人家的事,跟我沒有关系沒有关系。我都是過去式了,我都把黎华甩了,俗话說,好马不吃回头草,即便這回头草再好吃,当初沒一口气吃到底,那是我自己瞎眼错過了,该。
再想想,从世俗的角度来說,我跟黎华也根本不配,一個他一個李拜天,都太有钱了。我又穷,又沒本事,空有一张终究会人老珠黄的脸蛋,就算勉强高攀了人家,以后還不知道有多少憋屈和破事儿等着呢。
出于這個念想,我就多瞅了沈颂那么几眼。其实我对沈颂挺差的,有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跟他說了多少遍了,我真的不喜歡他,也沒打算试着喜歡他,可他就是不抛弃不放弃,我還能拿刀子去捅人家么。
而且他把我爸妈巴结得特别好,弄得我們那片儿都觉得,我跟沈颂有点啥关系,就算现在沒关系,以后也铁定会有关系。
我问過沈颂,你到底是喜歡我啥呀。
他特深情地說:“喜歡你漂亮,独立,還孝顺,反正我一直都挺喜歡你,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本来“女神”這词儿吧,挺好的。别人开玩笑拿女神夸夸我,我心裡還挺美的。被沈颂這么一說,我心裡却是怕怕的,隐隐有种变态盯上了的感觉。
我說:“你能不能试着去喜歡喜歡别人,你這么好的條件,是吧?”
他說:“我觉得你就挺好的,哪儿都挺好的。”
我說:“我穷,我爸身体還不好,我结婚的时候還沒嫁妆。”
他略略犹豫,說:“男人么,养女人是应该的。有份工作养活自己就行了,還要多有钱啊。不過你那個工作不好,抛头露面的,要不去我們公司干個文职?這样咱俩就能天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哎,我跟他說不通。
早起,化個淡妆去上班,路上买個裡脊肉饼,到公司总有杯现成的热豆浆,吃着早饭整理一天的工作行程,我现在每天的工作生活都非常规律。其实這個状态也挺好,在我逐渐适应了它以后,我也并不期望发生什么来改变它。
比如谈恋爱。
所以在对黎华的事情,短暂悸动以后,我打算還是不要有什么行动。凡事顺其自然就好,我以前总把自己逼得那么难受,就是因为太喜歡强求了。
中午的时候,李拜天给我打电话,他說:“经纪公司的合同给你弄出来了,怎么谢我啊?”
我說:“发工资請你吃饭,不過得找你有空,人在市的时候。”
李拜天于是问了问我工作上的情况,我說:“還不错,這個月做了差不多一万块的业绩。”
我們公司小,业务大多只做县城之内的,這广告并沒有想象中好拉,我跑二十個门头,能成一家就不错不错的了。
广告杂志,页内广告一篇才一千块,封底一万,封面两万。但一般封底和封面的广告,都是老板自己找朋友捧场,价钱其实可以压得很低,或者干脆不收钱。老板也是個年轻人,虽然公司不怎么赚钱,但也在拿自己的钱硬撑着,有时候穷的都找我們员工借钱加油。
所以我一個月一万块的业绩,在我們公司就算最牛逼的。
李拜天看不上這点儿小钱,他說:“你要是愿意跑广告,這简直太容易了,到我公司来,随便给你挂個岗。正好出租车LED那边缺人,把你扔過去,一個月光数钱就够你干的了。”
這种话,李拜天說過两回,在工作不顺利的时候,我也会动心考虑。但人是有惰性的,你在外面奔跑着,就不愿意轻易停下来,而当你停下来的时候,又不想那么轻易上路了。
我对如今的生活,保持一种很安逸的态度,我觉得一個月挣三千块钱,足够我活了。也许有一天,我的业务能力修炼得更强,我会试图往更有发展的地方跳槽,但我觉得现在還不是时候。
并且我不想去北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那裡是一個让人感觉冷漠的城市。也许只是因为曾经在那裡的经历,不够愉快吧。
邵思伟要走了我的电话,他說是黎华想要的,可是之后的几天,他们那帮人裡并沒有人主动联系過我。我如今混得這么平平,也不想主动去找他们,只为了那么点可怜的尊严。
那天我接到一通电话,說是XX店的门头,看到我发的名片,打电话来咨询下广告的問題。
我很耐心且专业地跟他解答,哎呀我們公司就那点儿破玩意儿,解释起来很轻松。然后那边表示有兴趣,让我找個時間,去他们店裡地址详谈。
唯一让我觉得纳闷的是,這家店是個卖马桶的,虽然卫浴的广告,我也做過,但他给我的那個地址,我记得我好像還沒来得及到那附近扫街发名片。
先不管了,有生意還能不做么?
我带着公司的另一個小姑娘去了,這家店是搞代理的,代理的是一种全自动马桶,就是那种你嘘嘘完,它会自动喷水给你擦屁屁的那种高科技。
我以为這個单子,做個一千块的页内就差不多了,结果人家看過我拿的杂志样本以后,說要跟大老板商量商量选個什么位置。
我一看,哎妈呀,這单位不差钱啊,他们一個马桶最低卖三千,多了上万呢,這是暴力啊。我赶紧推薦其他的位置,什么彩页啦,封底啦,越推薦价钱越高。
這個人大概是看中了封底,但沒有当场答应,說之后跟我电话联系,我于是屁颠屁颠地走了,心裡美的呀,一千五百块,沒准儿就這么到手了。
经過几天维护,這個老板又约我见面了,但约的是家咖啡厅,而且是在個非上班的時間,晚上七点钟。
沈颂屁颠屁颠地要請我一起吃饭,我說我要去谈客户,他就說谈完客户一起吃,开车把我送到這家咖啡厅。
反正這是公共场合,我也不怕這老板对我干点啥,结果一进去,撞见的人是黎华。我跟黎华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正经八百跟個人物似得,說我来谈业务。
他点点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在等人。
我于是接着找那個老板,打老板的电话,老板說他的大老板就在這儿呢,姓黎。
黎华眨巴着眼睛看我,我扭头不禁瞪他,“你還卖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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