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最后一课
在我做那些错事的时候,如果這個代价来,我会心慌,会想要躲。但今天,我反而一点都不想躲,那個教育局的王八蛋,骚扰我這么久,终于捅开了,长痛不如短痛吧。
我想起還是少女时的我,不爱勾心斗角,也不接受别人的欺负诬陷。宿舍裡說话,王昭阳问是谁說话了,我蹭一下就会站起来,在心裡默默地骂,那些不站起来的都是怂逼。
我不想再做一個迂迂回回的怂逼,尽管承认這件事情,可能会让我丢了工作,丢工作就不能在学校开班,我一個月就很难赚一万块钱了。
但事情总有正面的解决办法,我想我会好好认错,求校长一次原谅的机会,事在人为吧。
给学生安排了训练课程,我走出舞蹈教室,长舒一口气,对自己点了下头。
会议室裡,人已经挤满了,我来得比较晚,就只能坐在很前排的位置。开会的时候,谁都不乐意坐在前面。学校這种乱七八糟的会议很多,大多就是校领导在上面滔滔不绝,讲些千年不变的东西,然后耽误大家的休息或者备课時間。
坐在后面会相对自由一点。
我坐下,旁边也沒有熟悉的老师,今儿我可能要丢人咯,丢大人了。
王昭阳进来的比我還要晚一些,并沒有往我身边挤,他也知道适当避嫌,但也坐在了第一排。
我們对视一眼,笑一下。
对不起王老师,今天学生要给你丢人了。
当然,我還是有些忐忑的。校长来了,打着官腔,“耽误大家時間了啊。”
沒人鸟他,校长坐稳,开始训话,“咱们在学校当老师,做的是教育,教育是什么,是传道授业,授业就不說了,咱们学校几年的平均成绩,都是不错的,大家的业务能力,有肯定。那传道呢,什么道,”语气加重,“德行,做人的基本原则,個别老师的德行,为了那点儿蝇头小利,個人恩怨,拿学校的名誉开玩笑,现在怎么样,被揭发出来了吧,面子上好看了吧?”
說着,瞪我一眼,瞪得我脸红。
我急忙低下头,眨眨眼睛,心虚地谁也不敢看。校长說,“我给你一次机会,上次突击考核的事情,是谁在教育局使了手脚,现在自己站出来,当着全体老师的面,好好跟学校道歉。”
我咽了下口水,校长你下手够黑的啊,怎么着我還一個月一千租着你的教室呢,不看僧面看点儿钱的面子,私下說不行么?
稍稍犹豫,我估摸今天這台是下不去了。
校长說,“怎么样,不好意思站出来了吧,我也不好意思点你的名!”
校长又瞪我一眼,极個别细心的人,捕捉到校长的目光,跟着看過来了。但此时我有种感觉,校长话虽然說得丑,其实并沒有真的要让我站出来的意思,他這是在吓唬人,俗话說杀鸡给猴看。
学校裡像我這种干過不好事情的老师,有很多。
我在這裡考虑,站還是不站,有沒有必要站,校长那话不是說了么,他不会点名的。
而此时,周围的人目光忽然朝另一個方向投過去,我也跟着看過去,看到站起来的王昭阳,淡淡地看了大家一眼,面向校长,“古校长,這件事情是我叫人做的,不用查了,责任我一個人担。”
全场瞬间哗然。其实,這事儿如果說是王昭阳干的,特别說的過去,因为那件事受影响最直接的,是小学主任。而小学主任和王昭阳是一個竞争关系,并且小学主任总暗地裡给王昭阳使绊子。
校长的脸色一下也变了,铁定是沒想到。
“王主任。”校长叫了一声。
王昭阳缓缓吸一口气,对校长点了下头,大家都不說话了。我目光紧盯王昭阳,看我一眼啊,你倒是看我一眼啊,你想干什么呀,丢不起這人啊。
王昭阳转头,对在座老师說,“不好意思各位,事情是我個人的一点私人恩怨,耽误大家時間了。今天的会先散了吧,我和古校长单独說点话。”
再点下头,他看校长一眼,直接走出会议室,仍是那般从容不卑不亢的步伐。
周围继续哗然开来,校长被闹得有点尴尬,无奈地垂了下眼睛,补充一句,“事情還在调查当中,但這不是学校裡的特例,今天這個会,就是要大家都反省反省,自己有沒有为人师表的德行,先散会。”
皱眉,校长走出去。
都是些官话,谁真的反省啊。校长前面一走,后面的老师就做鸟兽状散,只有我坐在這裡迟迟不想动弹。
似乎现在才反应過来,這件事情王昭阳是替我揽下来了,怎么就让他揽下来了。
人散得差不多了,后排的美术老师经過我旁边,“走啊小燕,吃饭去啊。”
我笑笑,摇头,“你先去吧,我還有点事儿。”
我在会议室坐到人去楼空,转头看着刚才王昭阳站立過的位置,他是有多保护我,对我有多好,我想让我承受一丁点外界的压力啊,尽管那是我自己应该承受的。
心裡真难受。
我還是打算去找校长承认错误,王昭阳如果只是不想让我公开丢人的话,那私下丢個人沒什么。
起身,慢悠悠挪到校长办公室,我敲了敲门。
“进。”校长的声音。
我推门,站在门口,校长看我一眼,“小燕啊,你先出去等下,我跟王主任有话說。”
看王昭阳一眼,他仍然目光柔和,我又退了出来。
等啊等啊等,等到学生都排队去了食堂,教学楼非常安静的时候,王昭阳才推门走了出来。
我抬头望着他,仿佛眼前的男人异常高大。
我的眼睛裡带着一丝怨怪,怪他自作主张,帮我承认错误。他不愿意我承受那些非议,难道我就喜歡他被人非议么?
我要进去找校长,他拉我胳膊一下,“不用去了,我都跟校长說完了。”
“你,”我有些着急,“你干嘛呀你,這跟你都沒关系,你为什么要替我承认。”
沉静地看我,他說:“在我心裡,我們是不分你我的。”
我感觉很苦涩,咬着下唇把脸撇到一边看着地面,一脸懊恼的神色。
他的声音从耳畔落下,“你不用再找校长了,该說我都已经說完了,学校也不会再追究,如果有别的老师问你什么,你也不用承认。”
我抬头猛然看他,感觉有些不妙。
他点头,“我辞职。”
我瞳孔睁大,表情复杂,不是,這事儿也不到辞职那么严重啊。
呼口气,他說,“是我自己不想干了,其实我一直都不太喜歡当老师,觉得责任太大,总想把所有认为对的东西都教给学生,但其实我也不能保证,我认为对的,就是绝对对的。”苦笑一下,“我自己不是也犯過错误么。”
我低头,轻声:“你别跟我說這些我不相信。”
“有什么不信的,”他微笑,“我的话你都不信,那你還能信谁。”
我撇嘴,快哭了。
他接着說,“這次回学校,就是想给自己的心找一份平静,但是你也看见了,学校也不见得就是平静的地方,”他笑容开了点儿,“其实我以前做生意,商人好歹都是把利字写在脸上,這些读书人用心,有时候更让我觉得恶心。那一套一套的我也不是不会玩儿……”
“你不喜歡。”我低声接话。
他点下头,“对,我很不喜歡。”叹口气,“你要相信,非黑即白也是存在的,但是它只存在人的心裡,要融入這個社会,但是也要尽量保持自己一颗纯净的心,很多东西确实是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是社会不允许你简单,往往是你跟着社会一起浮躁了。其实偶尔浮躁浮躁也沒什么,但要有一份自己的坚持,做每件事情之前,沉下心来想一想,有沒有违背自己的坚持。”顿一下,他笑,“我是不是又对你說教了?”
我摇头。這不是說教,這是他对我的关爱,這些年,如果沒有他的一次次說教,我的人生早不知道歪到哪個山沟沟去了。
他真是我的老师,一個特别特别负责的老师,无时无刻的督促和关怀。
我哽咽着說,“你以前說我一定会比他们有出息……”
“你才二十多岁,急什么?你看我三十多岁了,要事业沒事业要家庭沒家庭,你說我有出息么?”他问。
我傻傻地点头。有出息,我觉得王昭阳是世界上最有出息的人。
摸摸我的头发,“這是不用比的,只要有自己的坚持,你就不用把自己放在和人比较的位置上。”
我接着点头,王昭阳笑一下,似乎打算离开。
不行,我受不了了,不管有沒有人看见了,想扑上去抱他,“你要去哪儿?”
他又揉揉我的头发,“我哪儿也不去,就是不在学校陪你了。现在你接到一個任务,要单刷一個副本,沒人组队,你就是你自己的T,你能保证活着从副本裡出来么?”
我抬头看他一眼,如果是在游戏裡,我能。
王昭阳把我从怀裡拉出来,笑起来眼角有一小丝皱纹,但笑得很轻松,“如果你想我,你知道在哪裡能找到我。密碼多猜几次,你肯定能猜中。”
(,游戏术语,T–Tank指肉盾,扛怪的,T在前面挨打,其它人配合输出打怪,起到一定保护队友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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