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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章 榆宁道

作者:夺鹿侯
侯世禄自始至终沒看刘承宗送进巷裡的信。 左懋第出巷复命沒多久,老兵们在巷子裡击缶而歌,欢唱作乐。 待到傍晚,广有仓内的传来梆子声与鼓声,随后十几個老兵披坚甲持利兵奔出,未能冲破帅军街垒,就在劲弓强铳下悉数阵亡。 刚想刘承宗复命的左懋第,听见铳声,驰马仓惶奔至街口。 刘狮子也随后赶到,正见到街口横七竖八躺下的都是年過四旬须发斑白的老兵,当下心裡已有猜测。 再看到左懋第在一具赤膊尸首旁蹲下,便上前问道:“這是侯帅?” 左懋第点点头,惨兮兮地抬头看向刘承宗:“下午,侯帅已将生平尽诉于在下,那时……” “老帅壮烈,不能辜负期望,好好立碑写表。” 刘承宗回首命部下收敛老兵尸首,给侯世禄运到凯歌楼下。 第二旅正在凯歌楼清点战利,那边停了几個早前各营收集的棺椁,能给侯世禄用体面的方式下葬。 次日一早,据守仓巷的六百余明军,在家丁头目杜应芳的带领下,把军器置于巷口,抬侯世禄的甲胄、佩刀,列队出降。 杜应芳是杜文焕的家丁出身,杜文焕下狱后,其子杜弘域在南京为将,因此便在榆林给杜家帮闲,此次作战受侯世禄招募从军。 侯世禄下葬的墓地,选在了榆林城南。 刘承宗打算给此役阵亡明将明军,建一座共用的墓园,不過既然他答应了侯世禄要用左都督的仪制,就让文书官做了個预算,发现确实贵。 而且還有厚此薄彼的問題。 侯世禄壮烈,但此役阵亡其余明将,哪個不壮烈? 榆林势力最为庞大的王氏将门阖门死战,在职、闲住的八位总兵副将及族中小辈王承勋等尽数殉国,就连后辈出城的机会都沒要。 惟有战前在京师、北直隶、桂林等地领兵的王朴、王定、王世仁、王世宠四人,给榆林王氏留了個根。 刘承宗和他手下将领,对榆林大族在外面领兵的将领,打听得非常清楚。 他们都知道,這场仗,对他们和榆林诸将而言,是国事;但下次跟他们的族裔战场再见,就是血海深仇了,谁都不会留手。 榆林正中的凯歌楼,一排油杉朱漆棺摆在十字穿心楼下。 這些棺材好找,经過刚刚破城的混乱,很多武将家裡本身准备的棺木都被拖到外面,刘承宗入城后又让军兵归置,给老将们专棺专用。 剩下沒准备的,再由元帅军给准备,委托城内棺材匠打造。 在元帅军一干宿将眼中,大元帅刘承宗這個时候的行为有点奇怪,他围着棺椁,這個看一看、那個摸一摸,有时候還嘀咕几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张部堂,大帅這干啥呢?” 第一旅的游击左光先就是榆林人,早在這场仗开始围攻,他跟着刘承宗东征,就托情围城的任权儿想办法给城内的家人递话。 他要跟着大元帅去打东虏了,家裡的亲戚别在這场围城战裡蒙受不必要的死伤。 他们家不是王氏、杜矢那样传承百年的将门,也不是尤氏、官氏那种两三代人在榆林长久任职,关系盘根错节的豪族。 左光先的家族类似曹文诏曹文耀和曹变蛟曹鼎蛟這种,根基不厚,赶上特别的歷史时期,两代人站在战场前线,出了几個猛人。 他们家族是榆林卫军,最出名的人是左光先的同族小辈左辅。 左辅万历末年在辽东铁岭的横道河子任职,那会叫三岔儿堡,当守备。 赶上萨尔浒,属于北路军跟着马林,捡了條命;后来一直在辽东任职,孙承宗管事那会,负责关外前哨,曾一次生擒后金侦骑八人,猛男中的猛男。 此后他一直在辽东征战,先以副总兵管参将事,又调任副总兵级的前锋中营,天启六年参与宁远守城,七年四月升总兵,五月宁锦立功,七月病逝。 然后就是武举从军的左光先了。 如果說岭东战役之前,左光先還觉得自己身上多少有点投贼叛将的污点,那么在岭东打完仗回来,整個人的腰杆子极硬,回家都是光宗耀祖。 因为知道城破,第一時間就从红石峡跑過来,进城回家。 任权儿为他的事费了一番功夫,破城前就命手下榆林出身的老兵趁夜泅過城河,攀上城墙躲进城裡,把消息通知到了。 這会儿左光先刚处理完家事,留了几名护兵在家,一到凯歌楼,就看见刘承宗围着棺材打转儿。 张献忠见左光先来了,打了招呼,小声道:“别做声,帅爷正在劝說侯世禄出钱捐修墓园。” “侯……”左光先看了一圈,道:“侯世禄不是死了嗎?” 张献忠往棺材裡努努嘴:“躺着呢。” 但刘承宗還是听见了,起身過来道:“不是劝,我在给他们解释家被抄了的原因,這年月蝗虫乱飞,别当了城隍爷不干活。” 說罢,刘狮子才看向左光先:“家裡事都处理好了?” “嗯,回大帅,处理好了,還是有個侄子守城时中了一箭,其他的并无大碍。” 左光先道:“箭打在胳膊,养养就好了。” “那就好,你侄子叫什么,多大了?” 左光先的侄子名字叫左助,跟他儿子左勷同岁,都刚二十。 将领的侄子在战役中受伤,刘承宗有补偿心理,问了情况,便道:“行,帅府正是用人之际,养好伤把他俩都送虎贲营去。” “谢大帅!” 刘承宗笑了笑,拍拍手道:“走,去总兵衙门。” 他的补偿心理,不是左助守城时被打伤,觉得应该补偿,而是此人作为对抗元帅军的不安地因素,需要收买。 换句话說,重要意义不亚于邱磊。 当日下午。 在延绥镇的总兵衙门,刘承宗召集众将,为元帅府增加了一個新的行政区,榆宁道,下辖榆林府和宁夏府。 榆林知府,调来的是陈奇璜,早在陈奇璜任靖边知县的时候,刘承宗就在给他做榆林知府做准备。 宁夏知府,刘承宗心裡的合适人选,则是甘肃的宋贤。 他把這個人选提出来的时候,张献忠一脸疑惑,心裡寻思這人是谁,元帅府居然有他這文官之首都沒听见過的人。 這让他不禁开口问道:“這是哪位贤才?” 第一旅的旅帅高应登笑道:“部堂,這宋贤是甘肃名人,肃州卫指挥使。” 张献忠人都傻了,元帅府是沒人了嗎?怎么让個指挥使当知府啊。 却不料高应登在一旁给刘承宗帮腔道:“大帅用人不拘一格,宋贤到宁夏,肯定能把宁夏的军田弄好。” 随后,他向张献忠解释了宋贤的来路。 宋贤是個商贾,给肃州卫旗军放贷起家,会烧借條募兵。 刘承宗取肃州,用他安定地方局势,任职肃州卫同知,又传授了亲田法,给他画過在整個河西推广亲田法的大饼。 后来宋贤在肃州干得不错,曹耀领甘肃都督之后,就把刘狮子画的饼实现了,让其以肃州卫指挥使的身份,在整個甘肃推广亲田法。 而如今,刘承宗不仅要给他一张比過去画的更大的饼,還要把他推到宁夏知府的位子上。 目的也显而易见,要让他在宁夏继续推广亲田法。 张献忠不禁道:“大帅,宁夏不比肃州,一個宁夏府的丁口,恐怕不比整個甘肃少,這对宋知府来說,是不是太难了?” “不难吧。”高应登道:“帅府的文官,就把地种好就行了,宋贤管地是行家。” 张献忠斜了他一眼,這一介武夫放什么屁呢? 帅府的文官管的事可多了! “宁夏府的事,对他来說确实难,所以才要派人帮他嘛。” 刘承宗沉吟片刻,道:“榆宁道既设,当地驻军便也按章程,设立一個驻防旅,新设总兵官,由第一旅游击左光先担任,副总兵,由塘骑营的马祥担任。” 左光先和马祥听到任命,俩人都一块愣住,片刻后才对视一眼,赶紧抱拳,谢恩领命。 他俩一個榆林人、一個宁夏人,這算是衣锦還乡了。 随后還沒等高应登叫唤,刘承宗就已经对他道:“游兵营抽一個千总部随左光先驻扎榆宁。” “徐勇這仗打得好,本想让你进虎贲营做两年千总,不過现在就算了,调一旅任游击将军,缺的兵额从昌平营补充。” 相较于左光先的出任总兵,徐勇听见任命起初以为自己听岔了。 直到发现别人都在看他,他才意识到刘承宗說的确实是他,随后赶紧心情复杂地谢恩领命。 這個官职任命,感觉就像被扇了一巴掌,又往怀裡塞了一张大饼。 他是参将,奋力一战,落了個游击。 但是,他看别人羡慕的表情,好像自己這個元帅府第一旅游击的官职,又真的是個美差。 只能自己哄自己,看左光先這個履历,一旅游击的级别应该副总兵,沒准干两年也能出任地方做总兵。 “榆宁旅的援兵参将,刘芳名;游兵将军,惠登相。” 刘承宗道:“你们都有本部人马,榆宁旅的兵额势必超编,期限一年之内,安置超额军兵。” 說着,他看向堂中的周清,道:“還有周清、马献图、王允成部兵马,你们也合成一個五千人的大营,以周清为参将,暂编中军之下,超额军兵一样要安置。” 這一下,将领们七嘴八舌地诉說难处。 倒不是他们心疼手上的兵马,而是這年头募兵容易,裁军就沒那么容易了。 把士兵清出队伍好說,清出去這帮人沒办法活命,又掌握武力,很容易在地方上造成混乱。 而元帅府這么個治理地方全靠武力的政体,几乎就只要兵戎相见一條路走。 好在刘承宗比谁都清楚這事。 他扫视众人,等他们安静下来,道:“不用急,目下榆宁道的兵马超额一万多。” “此事重在安置,所以留出一年時間可以解决,不是什么大事,安置方向有三個。” “第一,有手艺的工匠、军匠、医匠、马夫,如超過军中编制,可由将领保举,推举至百工局、军器局、太医院与苑马寺。” “第二,由榆林知府、宁夏知府配合,改入民籍,分给田地,這個最好,眼下榆林和宁夏的人都很少,田地又清出来很多,收拾出能灌溉的地方,安置下去是好事。” “我估计,這两條路能安置七八千人,至于剩下的人,若不愿入民籍……练兵卫還能安排人嗎?” 刘承宗问的是张献忠。 礼衙管大明宗室,一般是韩王和肃王来办,他们跟河西军务衙门来往多。 不過這事根本不用张献忠回答,宗人营的金蝉子比谁都了解情况,抱拳出列道:“大帅,今天往河西送的人已经很多了。” 金蝉子道:“西安府那一批人是卑职选的,這会应该已经上路,但汉中瑞藩那批应该赶不上今年走。” “无妨。” 刘承宗听金蝉子這么一說,心裡就有底了。 按照计划,练兵卫应该今年夏天刚送走一批人。 因此即使算上瑞藩,河湟那边也能把榆林眼下超编剩下的军队消化掉。 “那就這么定了,先拣选精锐进榆宁旅,剩下的愿意上民籍的就分地上籍,最后若有一两千人不愿上民籍,可送往河湟。” “跻芳,修书一封,告诉督尔伯,让河西军务衙门照着此后一年榆林有两千人過去,做准备。” 不過解决了這事,也让刘承宗想到,第一批天山军,本来按计划去年就该回来。 但去年那边在打仗,错過了回来的季节。 如果今年要回来的话,這会天山军应该就在路上了。 那批老兵回来,安置也是新的問題。 這让刘承宗决定加强一下左光先的榆宁旅。 他对左光先道:“榆宁旅的军官,一半从你们的部下裡提拔,另外一半,由虎贲羽林二营各抽调各级军官三百六十。” 一听這话,左光先、马祥乃至刘芳名和惠登相,都大喜過望。 羽林营裡的营骑对他们来說沒啥,但虎贲营裡全是元帅府最出色的人才,這批人成为他们這個新编旅的军官,能在最大限度上提高這個旅的战斗力。 最关键的是,刘承宗把自己的宝贝放在這個旅,就意味着他们這個旅调到别处打仗的机会,要比其他驻防旅大得多。 而刘承宗也在心裡舒了口气。 羽林虎贲二营腾出位置,天山军就算回来,自己也不至于食言,有安置人家的地方,這事才算真正循环起来。 至此,困扰他的降兵問題,就算解决了。 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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