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我也要人。”既诸梗着脖子道。
“要人?”颜爻卿问,“要什么人?”
“白起要什么人我就要什么人!你且放心就是,我整治出来的人绝对不会比白起手底下的那些人差,回头你指哪儿我就打哪儿,绝无二话,如何?”既诸使劲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咱是有真本事的人,你应当知道,想当初县上那些人是真的要给我個大将军当当的。”
当初只要他带着人能把下面這些村子裡的粮食全部都收缴上来,回来就能一步登天,大将军還是最开始的,等往后他再继续立功,别說是大将军了,便是再继续往上爬那也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這番话說出来,既诸就觉得自己的实力应该是展现的明明白白了。
现在别看县上一切都井井有條的,如果一旦乱起来,颜爻卿手中根本沒有足够的忍受,既诸心中确定他一定会用自己,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得意,他這样的人,甭管是到什么地方都是不愁前程的。
刚巧林梧桐和林落连带着林家的表少爷,沈修也在城中溜达,见着既诸缠着颜爻卿不放,都沒有靠過来,而是远远地看着。
“你?”颜爻卿上上下下打量既诸,十分不满意地說,“你拿什么跟白起比?月哥儿现在在上坡村,就在菌菇酱作坊裡帮忙,等闲都不会出来见人,你呢?”
虽然月哥儿现在還在养身体,再加上燕洵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這才愿意留在上坡村,且白起现在手底下的那些兵,說是兵也是兵,可真要說他们是农户,那也当真是农户,所以這個事儿往糊涂了說,就是月哥儿在上坡村被照顾着,若是要條理分明,仔仔细细的說,那月哥儿就是留在颜爻卿手中的人质。
“我跟白起一见如故,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我們当真是要拜把子的,你呢?”
三番两次遇上既诸,不是匪哥受伤就是黄四郎受伤,便是颜爻卿也沒好到哪儿去,若不是他還有些手段,怕是他早就送了命,哪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跟既诸說话。
“你的本事……我当真還看不上,你也看到了,便是我随口跟白起說的东西叫他用起来,那训练出来的人不說以一敌十,那也是十分得用的。”
叫白起训练出来的這些人,虽然一個個的看上去并沒有那么强,但他们训练的原本就不是自己個人的能耐,而是分工合作,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能耐。
既诸眼馋的不就是這個么?
“所以,你沒有半点比得上白起的地方,就不要拿自己跟他比。”颜爻卿道,“行了,你且自己好好想想,你究竟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又如何该跟我說话,且去吧。”
颜爻卿不再管白起如何,径直向县衙走去。
旁边林梧桐听着颜爻卿說完這些话,又眼瞅着颜爻卿目中无人,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们,就這么大摇大摆的走過去,便不由得摇头道:“或许是有些能耐,可终究是太狂妄了些。”
他還以为传闻中的颜老五是多么能耐的人,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而已。
“总得见一见。”林落也叹气,他左看右看只看出来颜爻卿模样還算不错,跟在后面的黄四郎模样也很不错,便是伺候他的那個小哥儿也是一副好模样,再别的他是完全看不出来了。
好模样的人多得是,但有真本事的人就不多了。
县衙中,颜爻卿一边抱着茶杯,十分不讲规矩的吸溜這喝,一边冲着林大夫道:“大夫還是要培养起来,也不需要你的那些药方,回头我写几個药方你拿着用就是,最主要的是把那青霉素弄出来,還要培养一些身强体壮的大夫,回头也好跟着上战场。”
“你要打哪?”林大夫手一顿,沒說药方的事儿。
這各個大夫的药方都讲究传承,且有些药方并不是定下来就算完的,還需要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调整,有时候进一步或者退一步就有可能千差万别,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所以有些药方若是贸然拿出来,怕是根本救不了人。
颜爻卿也沒纠结药方的事儿,他用林大夫为的可不是他的药方,“府城。”
“府城?好大的口气,那裡随随便便调兵十数万,你拿什么打?”林梧桐从外面一进来就听到這样的话,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就一边說着话一边憋着笑,进来以后跟看猴子似的看着颜爻卿。
“這几位都是老夫的后辈。”林大夫微微皱眉,觉得林梧桐实在是有些失礼,不過当着颜爻卿的面倒是也沒說什么。
“十数万啊。”颜爻卿也笑,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沒有,他冲着林梧桐微微点头,便劈头盖脸的问,“你知道府城驻兵十数万,那你可知道他们吃的用的都从哪裡来?府城那么些人,他们每天又都要吃多少粮食?府城周围的田地能产出那么些粮食嗎?如果产不出,那最多又能拿出多少粮食呢?”
一句句的,都跟粮食有关,但偏偏也跟府城的驻兵息息相关。
毕竟沒有粮食,填补饱肚子,便是再多的兵也不能說调动就调动。
只是這小小的花莲县又能拿出多少人,况且花莲县原本就沒有兵,又拿什么去打府城?
林梧桐倒也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猖狂之辈,他是真的觉得颜爻卿现在折腾的花莲县沒有那样的本事。
“你有些太想当然了。”颜爻卿道,“你应当知道花莲县并沒有大灾大难,田地裡的粮食都是完完整整的留下来的。一亩地满打满算能有二百斤粮食,收成好的田地能有三百斤。花莲县虽然多山,但平地也多,且田地都十分肥沃,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說究竟有多少粮食,只告诉你一件事:花莲县现在养活的人還包括周围县的几乎所有幸存的人。”
“這些流民被花莲县收留,他们才是最大的财富。”
“花莲县外面的田地一直都在开垦,能明年开春就能播种,等夏收就有新的粮食,而到时候……”
“你并不知道普通农户大约一家有几口人,家中又有多少粮食,一年又能攒出多少粮食,而只要给他们赚钱的营生,比如說菌菇酱生意,他们又会心甘情愿的主动拿出多少粮食。”
“民以食为天,便是上位者又如何不是這样,甭管過得日子如何,终究都是离不开那一口吃的。”
而颜爻卿别的都沒干,他就是抓住了這一口吃的,抓住了所有人的這一口吃的,所以他才有地气說要攻下府城。
“就算是有足够的粮食,可你手底下也沒有足够的兵。”林梧桐還是觉得颜爻卿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府城跟小小的花莲县可不一样,裡面的复杂程度便是他這样的世家子也沒有信心摆布。
“你身边带了不少护院,且身手都不错吧?”颜爻卿忽然问。
林梧桐点头,他倒是不觉得颜爻卿是看中他带来的這些人了,他们虽然都身手不错,但毕竟只有那么几個人,是影响不了大局的。
“跟我来。”颜爻卿道,“行不行的,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他带着林梧桐去找白起,连带着林落和沈修也跟了上来。
林大夫的脸色很不好看,也是板着脸跟着。
“主公。”白起冲着颜爻卿拱手,满脸兴奋的想要說话,颜爻卿指了指身后的人,他這才发现原来還有不认识的人,便赶忙闭上了嘴。
颜爻卿這才道:“他们带了几個护院,你领着手底下的人跟他们比试比试。单打独斗咱们不擅长,那咱们也不比,直接认输,就比团战吧。”
战场上单打独斗的基本上都是将领级别的存在,下面的小兵单打独斗的机会并不算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团战,只不過在很多人眼裡,個人的实力跟团战的实力是一样的而已。
“好。”白起眼睛亮了,“我這就下去安排。”
這边是一块极大的空地,原本是城中那些老爷们养马的地儿,后来马都让带走了,正好叫颜爻卿看到了,他便给白起出主意,让他在這裡练兵。
现在這些被专门挑选出来的以前是流民,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兵的汉子们都笔直笔直地站着,哪怕是很累很累汗流浃背了也不能变换动作。
一個個木桩子似的,除了站的整整齐齐,一下子并不能看出什么他们跟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很快白起点了几個人,那被点中的汉子便迈着整整齐齐的步伐走出来,又整整齐齐地站在白起面前,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這种如臂指使的状态倒是很不错,可能耐不行同样也白搭。
“开始吧。”颜爻卿笑着后退。
白起眼睛闪過亮光,他是想笑的,不過要在這些兵面前保持威严,便赶忙忍住,引着這些特地挑选出来的汉子上前,跟林梧桐带来的护院对阵。
“武艺切磋,点到为止,切记不可弄出人命。”白起大声道。
“是!”所有人都同时回答。
那边林梧桐刚要說话便让這样震天的吼声吓了一跳,他赶忙看過去,就看到那些怒吼完的汉子還是一脸平静,就好像方才的吼声跟他们沒有关系似的。
“记住,点到为止。”林梧桐也這么說,眼瞅着护院都点了头,他這才放心。
另外一边咬狗飞快地跑過来,凑到颜爻卿耳边小声說话。
颜爻卿瞥了眼不远处藏头露尾的既诸,点头道:“看到了。来了就好,白起手底下的兵究竟有多么好,总得他亲眼看看才行。”
两边都叮嘱完,這也就真的开始了。
林梧桐毕竟是世家子,哪怕他只是在府上坐冷板凳不受宠的庶子,但那也是府上正经的主子,這回出远门带出来的护院都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個中好手,不敢說以一敌百,若只是遇上寻常流民的话,以一敌十是完全不在话下。
而白起手底下的這些人先前就是流民,虽然這些日子粮食给的多,叫他们都能填饱肚子,但身上瘦下去的那些肉不是一两天功夫就能长出来的,所以這些人看上去還是流民模样,哪怕是气色好了些,可也還是惨不忍睹的瘦巴巴的模样。
這么瘦的人不可能有很大的力气,這些人眼神都沒有那么凶,所以他们定然也沒有那么狠,而对付這样的人其实并不难,只要力气比他们大,能耐比他们大就行了。
這些护院全都有些漫不经心,哪怕是看到這些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同时抬腿,同时落下,气势十足的走過来的时候,他们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随后這些人动了,动作全都一样,就连幅度也一模一样,而他们针对的并不是所有护院,而是护院当中的一個。
那护院原本還漫不经心,可等那些人扑過来的时候,他却瞬间麻爪了。
面对這么些力气并不算大,动作全都整齐划一,甚至是连眼神都一样的人时,护院不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群人,他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座横亘在他眼前完全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不再留手,而是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冲上去。
‘轰’!
他狠狠地摔到地上,身上干净的衣裳出现很多印子。
這些汉子手中都沒有拿东西,如果他们手中都拿着长枪的话,那么他现在定然是已经成了筛子了。
“笨,都联合起来,不要被各個击破。乱拳還能打死老师傅呢,你们又怎么能這般大意。”林梧桐眼瞅着他很看好的护院竟然一個照面就倒下了,便赶忙道,“都凑到一起。”
不用林梧桐說這些护院也赶忙凑到一起了,可他们之间并沒有默契,靠在一起反而更影响动作,很快又有两個倒下。
剩下的人又赶忙散开,结果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最后所有人都倒下,這些汉子便又整整齐齐地回到白起面前,看样子竟然是都不怎么喘气沒怎么累着的样子。
白起很满意,板着脸道:“归队。”
眼瞅着這些汉子回到队伍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白起這才跑過来找颜爻卿,一板一眼的。
“主公。”白起冲着颜爻卿拱手。
颜爻卿点头,“還不错,去吧,继续训练,我跟他们說說话……”
“是!”白起一板一眼的答应着,這才转身跑過去。
說是点到为止那就是点到为止,那些個护院早就爬了起来,不過身上都有不少印子,這会子都低着头站在林梧桐面前不敢說话,他们沒想到会這么给主子丢脸,也沒想到会丢脸的那么彻底。
若是单打独斗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输,可偏偏颜爻卿早就說了,单打独斗根本不用比,他们直接认输。
“這是什么法子?”林梧桐瞪眼,结果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再看看颜爻卿身边的人,他们都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的。
“因为服从。”颜爻卿道,“我叫白起跟他们說過,他们本身并沒有很大的能耐,哪怕是被选中也不過是因为他们现在比较有潜力和天赋而已,但只有這两样還不行,他们很快就会上战场,必须得有保命的法子……”
而保命的法子便是几個人变成一個完整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割的整体。
這個林梧桐自然知道,根本不需要颜爻卿解释,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這些人能变成一個整体,他们先前都是互不相识的流民,既不是亲兄弟也不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那么這样的默契又如何培养?
他想问,又知道這定然是不能說的秘密,便闭上嘴,不问了。
结果他不问,颜爻卿反而主动說了,“每日裡同进同出,朝夕相处。他们每十個人为一伙,十個人就是一個整体,一個人立功所有人都有同等功享受,一個人受罚,所有人都一起受罚。”
他们每日要做的就只有這些,沒有儿女情长,连见自家人的需要等待机会,且并不能见很久。
“跟兵营差不多。”林梧桐若有所思道,“但是又不一样的。”
兵营裡的兵基本都是军户,被朝廷征调出来服兵役的,而這些人又不一样,他们虽然也是军户,却又不是纯粹的军户,家中男丁往后并不需要强制性的服兵役,且他们的待遇比兵营裡的兵更好。
林梧桐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心动了。
他终于是发现自己小看了颜爻卿,甚至是小看了這整個花莲县,他先前看到的想到的完全都是错的,而现在他也终于反应過来,现在颜爻卿给他看的难道就是花莲县的全部实力嗎?
培养這些人的钱粮从哪裡来,颜爻卿并沒有說,但显然他能很轻松的拿出来。
林梧桐忽然有种說不定颜爻卿真的能把府城拿下来的感觉,他耸然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去白起那边转了一圈再回县衙,林梧桐的态度就变了。
颜爻卿的态度却沒有变,他乐呵呵道:“正巧花莲县要一分为二,我還愁无人可用呢,正好你跟林大夫两個人一人管一边。林落和沈修也不着急,先跟着历练历练,往后有的是机会。”
“不等京城的消息了?”林大夫就问。
“不等了。”颜爻卿摆手,“名正言顺不名正言顺的,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府城那边一旦调兵,必然会提前调集粮草,今年各处都有灾祸,去哪儿弄粮食?還不是从百姓手中抢?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我還等什么,总得叫他们先活下去再說别的。”
而府城之所以调兵,自然也是为了花莲县這個心腹大患,這個话颜爻卿沒說,在场的人也都明白。
“不過,若是府城调兵跟蛮子干起来,那我也掉头去打蛮子,放府城一條生路。”颜爻卿忽然道,“咱本来就不是那种争名夺利的人,去打府城是为了什么?不過是为了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已。”
這样的话撂下来,掷地有声。
甭管林梧桐三人心裡头怎么想,反正是裡子面子都有了,甚至是颜爻卿连借口都给他们想好了。
而林梧桐也是真的动心,便当即决定留下来大干一场,也不为别的,就为了让百姓们能够继续活着,能够活下去。
不過等颜爻卿准备歇息,屋裡沒有旁人,黄四郎正蹲在看上铺炕的时候,他就有說:“蛮子倒是不急着打,他们暂时不会去花莲县,這就够了,倒是府城那边是定然不会放過花莲县。而且……”
“黄四郎,你說梅姐儿弄得那個皇子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么久了那皇子的名号倒是越来越响,听說也收拢了不少帮手,看样子倒不像是假的。”
梅姐儿脑子裡的记忆应该很清晰,她定然会好好利用那些记忆,寻找当初黄四郎身边的帮手自然是事半功倍,這一点颜爻卿从不怀疑。
“真的假的都不重要,只要那边对花莲县下手,咱们就不能坐以待毙。”黄四郎道。
“這倒是。”颜爻卿干脆也不去想了,又說,“我估摸着府城那边粮草调动也就在這几日功夫,咱们怕是很快就要跟府城动手,到时候……”
对于原着剧情中的人物,颜爻卿虽然打過梅姐儿、骂過梅姐儿,但他不知道如果要了梅姐儿的命会有什么后果。亦或是他需要先改天换地,然后再要了梅姐儿的命?
似乎可行。
“他们定然又会逃。”黄四郎道,“要不咱们提前准备?易帖能用一用……”
“不妥,易帖此人十分谨慎,他能跟咱们做生意,却不会轻易表明立场,更别說直接帮咱们了。到时候……给留個口子,放他们走,我觉得现在還不是时候。”颜爻卿决定谨慎一点,先把府城占了再說。
黄四郎沒再說什么,過了好一会儿,他估摸着颜爻卿睡着了,這才說:“上回你叫我站在前面,易帖怕是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了。”
他的模样又沒有遮掩,易帖不但在府城混得不错,京城那边又有门路,怕是也见過府城的那位皇子,从而对黄四郎的身份起了疑心。
沒听到颜爻卿說话,黄四郎就以为他真的睡了,便继续說:“不過就算起了疑心也沒事,我這辈子是不打算让那個身份公之于众了,這样就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