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平白无故的,你为何打他?”章赢很仔细的看着颜爻卿,他总觉得黄四郎挨打也太凑巧了些。
“唔……”颜爻卿打黄四郎的真正原因当然不能說出来,总不能直接說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是外来者,知道所有人的命运吧,若真要那样,那颜爻卿就是有三头六臂定然也活不下来,不過說瞎话颜爻卿很在行,基本是张口就来,“我家汉子……就是……不太行,又不肯看大夫,你懂吧?”
“我這人脾气不好,一想起来這回事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打他一顿。”
“我們俩成亲也有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啊……我過得日子還是跟以前一样,你懂吧。”
颜爻卿說着又揍了黄四郎几下,“我当初是觉得你识字,模样有不错,看着体面,這才非要跟你成亲,可成亲以后呢?我過的日子半点变化都沒有,你說我要你有何用?”
這几句话颜爻卿那真是发自内心啊,他成亲那天晚上就想着跟黄四郎合离算了,要不是一直都沒找到机会,他早就合离過自己的日子了。
现在有了机会表现,颜爻卿就半真半假的說了一通。
黄四郎吃痛,脸颊整個肿起来,话都有点說不出来,但他還要坚持着說啊,便含含糊糊的說,“不是,我……”我其实是有苦衷的,怕身份說出来连累颜家,所以才想着跟颜家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慢慢的他自己发生了变化他自己都沒察觉出来,现在眼瞅着颜爻卿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装的,黄四郎急了。
他急着解释,又下意识挣扎,差点把颜爻卿给掀翻。
颜爻卿這下子是真生气了,又是连捶带打,嘴上也不停,“你還挣扎,你還挣扎。我脚脖子今儿個才好,要是再崴了可咋办,往后我腿脚不好你伺候我啊!哼,我還不稀罕你伺候呢。”
打了一会儿,颜爻卿自個儿站起来,拿脚戳黄四郎,“還不快爬起来,躺着做什么,我又沒把你打死。”
黄四郎慢吞吞爬起来,站在颜爻卿旁边,這会子他脸肿了,倒是可以趁机抬头打量章赢了。
此人气度不凡,谈吐也不一样,黄四郎瞳孔缩了缩,他现在任何根基都沒有,只是一條小鱼,還不想对上上面下来的大鳄。
“我叫颜爻卿,你叫啥?”颜爻卿忽然问。
与其這样面对面不知道名字无从得知,倒不如直接问问。反正他已经這样了,不讲礼数,对自家汉子說动手就动手,十分粗鄙上不了大雅之堂,在此人心中他大约是很惹人厌的。
“章赢。”章赢倒是觉得颜爻卿不厌烦,要是颜爻卿看着懂礼数,知书达理,看上去不符合自己农户的身份,那他才要厌烦了。
因为他要找的就是那种人,一旦找到了,后面就会有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章赢?”颜爻卿重复,他记得好像看到過這個名字,只是看到的次数不算多,到现在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大概,此人的确来自京城,而且应当是谁手下的门客或者是幕僚。
“章赢。”章赢一口官话說的并不是十分标准,带着一股子京城那边的地道口音,跟吴举人的口音听上去很像很像。
颜爻卿就问:“你从京城来?我见過县老爷,他也从京城来,說话跟你是一样的。”
“是。”章赢的心情很不错,“你怎么跟……来這裡的?寻常人可不会来秀才老爷府上,還用净房。”
“我是做生意的,刚刚做成了一笔,来找秀才老爷要银钱呢。”颜爻卿拍着自己的胸脯說,“咱好歹也赚了些银子,怎么就不能用净房了?正好我沒见過净房,特地来看看长长世面哩,等着以后再见着我不就懂了。人嘛,总得有头一回,我的头一回叫黄四郎进去看了……”
這事儿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颜爻卿也沒打算藏着掖着。
不過颜爻卿虽然說得多,却沒有自己做的生意恰巧就是菌菇酱,他也沒不懂眼色的一直跟章赢說话,三言两语說完了便拉着黄四郎去找阴秀才。
那边早有下人跟阴秀才說了颜爻卿這边的事儿,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颜爻卿并沒有惹怒章赢,阴秀才倒是也不好追究。
眼瞅着颜爻卿领着鼻青脸肿的黄四郎进来,阴秀才就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像是头一回见似的。
实在是颜爻卿做事太出乎意料,說用净房就非得用净房,說打黄四郎上手就打,跟章赢說话也沒個规矩章程,說的乱七八糟的,也好在章赢沒生气,若是惹怒了章赢,他是绝计好不了的。
“你可知他是谁?”阴秀才深吸一口气道,“便是我也得好好伺候着,轻易不敢招惹他。”
“我知道,章赢,京城来的。”颜爻卿就說,“秀才老爷,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只是住在上坡村的哥儿,哪儿见過什么世面呢?跟他說两句话也就說两句了,旁的也不会有什么,他也不会在意。”
可阴秀才就不一样了,本身章赢住在他府上就不一般,阴秀才能這样诚惶诚恐的伺候,定然不只是害怕章赢,而是想得到什么。
两個人一旦有了利益往来,那关系就不会那么纯粹了,說话做事自然也不一样。
而颜爻卿现在算是跟章赢萍水相逢,随便說几句话谁都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多想。所以颜爻卿沒太讲规矩,他也不懂什么规矩,說话也是乱七八糟的,這样的他才是正常的,章赢才不会放在心上。
“你倒是明白。”阴秀才還以为颜爻卿真的混不吝,却沒想到他還有這么精明的一面。
颜爻卿嘿嘿笑,半点磕巴都不打的說起生意的事儿来。
五十罐菌菇酱卖的十分顺利,甚至是邱大叔、舟哥他们出去放单子的时候又顺便带回来许多单子,這就是第二笔生意了。
第二笔生意更多,菌菇酱一下子突破一百罐子,這才是第一天,若是颜爻卿叫邱大叔他们再出去,定然能拉来更多单子。生意那么多,要熬的菌菇酱也多,颜家后院就显得有些逼仄不够用了。
“我要這银子呢也不是自己攥在手裡,而是要完全投出去,建菌菇酱作坊。”颜爻卿就說,“任何花费都会记账,保证一目了然。黄四郎识字呢,也会记账,這個难不倒他。”
“多少银子?”阴秀才问。
這回颜爻卿是正经来做生意的,且菌菇酱的生意好到出乎他的意料,他自然得痛快拿银子。
颜爻卿沒犹豫,直接說:“一百两。”
“行。”阴秀才就看了眼旁边的管家。
管家会意,赶忙去拿银子。
“黄四郎!”颜爻卿冲着黄四郎招手。
鼻青脸肿看上去有点惨的黄四郎就赶忙過来,从怀裡掏出银子。
“這是当初說好的银钱,现在一笔生意算一笔账,银钱我和黄四郎送過来,县老爷那边明儿個就送去,咱们把账算清楚。”颜爻卿巴拉一枚枚大钱說,“這是给秀才老爷的,這是给县老爷的,剩下的這些是重新投入生意当中的,最后這些是我和黄四郎的。”
统共七百五十個大钱,最后能到颜爻卿手裡的满打满算也不過是一百五十個大钱而已,仔细算起来约莫是一罐菌菇酱净赚三個大钱的样子。
阴秀才见着颜爻卿把账算得很明白,就十分满意。
那边管家拿了银子来,颜爻卿沒客气的叫黄四郎拿出一個條子作为收据,银子直接拿到手裡。
拿了银子,也沒有别的事了,颜爻卿跟黄四郎离开。
到了镇上沒人的地方,颜爻卿就感慨道:“這秀才老爷果真是读书人,身上沒多少铜臭味。我张口要一百两银子,他竟是问也不问直接就给了。上回我說他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這话虽然沒错,却也算不上是坏事。”
黄四郎跟着点头,想說话结果嘴张开都很难,這才想起来,虽然這回颜爻卿办的事情很不错,银子顺利拿到手了,可他挨揍了呢,就郁闷道:“你怎么突然打我。”
“我怕章赢怪罪。”颜爻卿早就想好怎么說了,這会子說的头头是道的,“那個章赢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听松哥說秀才老爷天天发愁,连吃食都得伺候的那么精细,可见不是個能体谅旁人的主子。咱们俩是什么人呢?就是上坡村的农户,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官儿怕就是来镇上的差役了,县城怕是都沒去過呢。”
颜爻卿說的是上坡村大部分人,可不就是這样的。
“你想啊,若是章赢生气了,那阴秀才会怎样?他会向着咱们嗎?想也不可能。”
“所以我先下手为强,揍你一顿,眼瞅着你這么凄凄惨惨戚戚的,你說章赢就算不高兴难道還能追着咱们不放?他要真是那种人我倒是更不怕了,大不了直接挑明了說。咱们小老百姓虽然不愿意招惹麻烦,但也不是胆小怕事的!”
“哎,我揍你是有点重,不過总不能叫你打我,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吧?”
颜爻卿說着就摸了摸自個儿的脸,“回头要是叫老二、老三他们看着了,還指不定怎么样呢。”
毕竟现在颜爻卿和黄四郎是住在颜家,真要颜爻卿挨了打,那是绝对瞒不住的,以颜家兄弟的脾气,黄四郎不得被打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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