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作者:姜允
“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陸星盞陸教授!”

  忍無可忍的聲音打破了實驗室的寧靜。

  “我說過我現在沒時間回答你的問題,請你立刻出去。”

  清朗的聲音不疾不徐。

  “我需要警告你,這件事非同小可,藥品很有可能是從你們實驗室出去的。”

  “東方檢察官,現在你是在拿職務壓人麼?”

  喬雲稚站在門口,正看見實驗室中,火·藥味十足的一幕。

  陸星盞始終看着顯微鏡,手指正慢悠悠地調試儀器,縱使東方瑛在旁邊滿面怒容,他也始終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場面一時僵持。

  喬雲稚這時候說話了。

  “抱歉吶陸教授,現在又來一個壓您的了。”

  東方瑛詫異地望向門口。

  陸星盞直起身,平靜地閉上過度使用的眼睛,接受現實,今天他橫豎是無法好好研究了。

  後面兩人正竊竊私語。

  喬雲稚小聲提問,“東方,你幹啥來了?”

  東方瑛回答:“宿舍投毒案,即將提起公訴。”

  顯而易見,那種毒物應該是從化學實驗室裏出去的,但東方瑛覺得此案有一些疑點,便找上了陸星盞。

  陸星盞整理好一切,將窗簾拉上,走到門口。

  “去外面談吧,不要在實驗室大吵大鬧。”

  男人一身白大褂,還是如從前那般玉樹臨風,卻已不見當年的溫和,如今俊秀的眉眼中,只有一片疏遠淡漠,氣質清冷中帶着嚴謹,說話的語氣跟教訓學生一樣。

  東方瑛和喬雲稚,眼神裏顯然帶着反感,心裏已經吐槽了陸星盞千萬遍,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望着前面兩人的背影,陸星盞目光帶着一些不易察覺的警惕,緩慢地關上了實驗室的門。

  彆扭的三人就這樣行走在生化研究所的長廊上。

  路過的學生都是同樣的打扮,穿着潔淨無垢的白大褂,進行過嚴格的消毒。

  看到陸星盞後,紛紛問好:“陸教授好。”

  “教授好。”

  ……

  喬雲稚和東方瑛看着學生們一雙雙豔羨和尊敬的眼神,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三個女孩倒是常常聚會,但和陸星盞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從他遠赴國外取得博士學位,到回國任教潼城大學,整整六年,沒有任何交集。

  如果不是今天調查案件,或許此生都很難再見。

  想當初,大家可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如今卻因爲那件事,形同陌路,互相埋怨。

  會客室裏,陸星盞認真地囉嗦着實驗室的規則,指責他們擅自闖入,沒做好防護。

  東方瑛和喬雲稚聽得直撓耳朵,總感覺有蚊子嗡嗡嗡。

  於是喬雲稚說了:“既然研究所裏管控這麼嚴格,爲什麼還有蒼蠅?”

  陸星盞立刻就引起重視,“哪裏?”

  只見喬雲稚平靜地望着陸星盞。

  意識到是在內涵自己,陸星盞終於停止了嘮叨,不怎麼友好地說:“有事說事吧。”

  喬雲稚問起案子時就變了一個人,變得公事公辦,一絲不苟。

  “黃鸝你認識麼?”

  陸星盞思索了一陣,“有點熟悉,好像是我的學生?”

  陸星盞一週只給繫上學生講一次大課,其餘時間都在研究所。

  大課本就上百人,甚至慕名前來許多陌生的其餘院系學生,陸星盞記不清學生的名字很正常。

  喬雲稚其實很想調侃一句,陸教授今日比從前更風光了,不僅桃李滿天下,桃花也滿天下。

  但秉持着嚴肅認真的辦案態度,她憋住了。

  “據知情人說,黃鸝失蹤前最後一節課是你上的,她問過你題,是最後走的,你應該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

  陸星盞有點不可置信:“她失蹤了?”

  喬雲稚:“是的,你對她有印象麼?”

  陸星盞搖搖頭,“完全沒印象。”

  忽然,有東西倒了下來,散落一地,中斷了談話。

  是突然進來拿東西的同事不小心撞到了陸星盞的櫃子,門沒關嚴,有許多一次性紙殼杯子落了出來。

  有一個滾到了喬雲稚的腳邊,“你還有收集一次性咖啡杯子的愛好?”

  她說着要撿起來看商標,職業習慣。

  陸星盞搶先一步,拿到了紙杯子,一路把杯子全部撿起來。

  同事也幫陸星盞撿到一個,驚喜地說:“陸老師,您也喜歡喝咖啡酒啊,我也經常買。豆子新鮮不說,關鍵是那款香橙奶酒咖啡,特別好喝。”

  陸星盞疏遠有禮地淺笑一下,同時鎖好了櫃門。

  臨近黃昏,天邊火燒雲炙熱,濃墨重彩,落日慢慢。

  從研究所裏出來,東方瑛提議小小聚一下。

  喬雲稚搖搖頭,“我還要去下一個地方。”

  東方瑛多問了一句,“去哪裏呀,我們可以等你,正好項烏茵也有空。她晚上的活動取消了,說可以過來。”

  喬雲稚查看備忘錄,“就在潼城大學的一個叫‘咖啡與酒’的地方。”失蹤者與那裏的店長有過一些感情糾葛。

  東方瑛驚喜:“咖啡廳啊,正好我們就約在那裏吧。”

  “這個事情需要問店長,但現在店長不在……多久回來?今天時間很晚了,她可能已經下班了,您明天再問吧……嗯,好的,再見。”

  衛玻剛把電話放下,就見莊藤推門而入。

  “怎麼了?”

  衛玻是莊藤以前的同事,開朗過度,和誰都關係好,知道莊藤開了咖啡廳,時不時過來找她玩,還會幫忙招呼客人。

  “一個推銷的,我說你不在。”

  莊藤沒多在意。

  去後面換了衣服,正要出去,一陣響鈴,莊藤看到了兩個女人。

  黑髮女子幹練十足,白體恤牛仔褲,風格簡單清爽。

  另一人則端莊秀麗,米白色的套裙,妝容淺淡精緻。

  “幫我們找一個隱蔽一點的地方,謝謝。”

  莊藤退了一步。

  陰影中,她看向奔過來的狸花貓。

  【怎麼回事,東方瑛和喬雲稚怎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裏?】

  狸花貓回答:【你忘了積分是由什麼兌換而來的了嗎,人們對你給予愛的同時,也在向世界許願,你會同時承載着衆生的愛與願,他們希望你回來,你們羈絆太深了,

  所以很大程度上,你會被投送到與之相關的世界。】

  【與之相關?】

  狸花貓:【多本書共用一個世界的情況很多哦,這並不能影響什麼。】

  莊藤戲謔:【你們可真夠聰明的,羣衆演員都用同一批。】

  狸花貓:【你這樣理解也沒錯。】

  它想了想,又道:【其實說起來,究竟是因爲你的到來,讓兩個世界融合,還是你被投送到了兩個融合的世界,很難說得準呢。必然與偶然的區別罷了。】

  胖橘慢慢踱步而來:【我覺得是前一種。因爲他們非要跟着你,所以纔出現在了這裏,導致兩個世界融合的呢。就像我非要跟着姐姐來一樣~】

  胖橘諂媚地用腦袋蹭着莊藤。

  “噫……”

  莊藤嫌棄地用腳挑開了胖橘。

  狸花貓看出了莊藤的不愉快,跳到她面前的櫃檯。

  【姐姐你討厭她們,不見就可以了,完全可以當做不認識呢。】

  莊藤的確沒打算和這些人再有什麼交集。

  但東方瑛、喬雲稚,甚至姍姍來遲的項烏茵,都未曾知道莊藤的迴避。

  “麻煩再加一副餐具,謝謝。”

  她們一無所知,每一次聚會時,都要特意爲死去的南姝準備一副碗筷,就好像她還在身邊一樣。

  紅絲絨蛋糕是首先上的,東方瑛此刻正在聊辦公室的趣事。

  “這類奇葩的案子好多,喬雲稚肯定也深有體會……“

  東方瑛說着,同時輕車熟路地切下一小塊蛋糕,放到了空盤子裏。

  她們工作都十分忙碌,相聚不到兩個小時,就要回去工作。

  臨別時,席間氣氛頗有些壓抑。

  喬雲稚目光怔怔地放空,“戴荷那個混賬,我還是沒能找到她的蹤跡。”

  東方瑛失神地攪動咖啡液,“六年了,我不信天神研究會就此瓦解,他們不得到審判,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解脫。”她的聲音放得很低,甚至聽不出什麼情緒,卻無端有種徹骨的恨意,“這麼多年來,哪怕是把他們其中一人送上法庭,我也不會這樣痛苦。”

  項烏茵墨鏡後的眼中微紅:“比起你們,我更是沒用……”

  當年,戴荷狡猾多端,早就給自己留足了後路,正如同從前的賀重錦那般。

  她把南芮綺推出來吸引警方注意,自己卻金蟬脫殼,消失得無隱無蹤。

  戴荷一天不進監獄,天神一日不消失,便不算真的爲死去的南姝報仇雪恨。

  當年欺負他們只是一羣學生,竟如此利用他們。

  沒有一個人能嚥下這口氣,更沒有一個人放得下南姝的死。

  於是陸星盞放棄從小喜愛的建築,投身生物化學,終日在儀器裏研究着當年從南姝血液裏提取出的“天神”。

  東方瑛成爲一名女檢,就爲了有朝一日把喪心病狂的罪犯送上法庭,受到人民的審判。

  喬雲稚毅然報考警校,在大小案件中尋找天神研究會的蛛絲馬跡,勢要親手爲這些惡人帶上手銬。

  項烏茵雖身不由己,卻也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在這個自媒體的時代,她擁有極其廣闊的渠道。

  縱使如今當年的案子一籌莫展,但他們心裏都清清楚楚,不能放棄。

  “我們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當逃兵。”

  喬雲稚是對她們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六年了,這麼漫長的煎熬,哪怕有一刻鬆懈,都會如同多米諾骨牌,旦夕間潰不成軍。

  東方瑛和項烏茵沒有說話,有些事,已經刻骨銘心,不必再多言。

  月落西山,酒館打烊。

  衛玻收拾着各個餐桌,路過7號,看見空盤子裏琳琅滿目的蛋糕。

  “喫不下就別點這麼多嘛,真夠浪費的。”

  莊藤負責清理7號桌。

  她什麼也沒說,將盤子裏的蛋糕倒進了垃圾桶,事無鉅細地擦拭着桌面,進行一系列的消毒。

  遠處的路燈下,有道身影去而復返,站在咖啡館厚重的窗簾後面,身體僵硬。

  慕英的晚自習還是曾經的九點半。

  有個女孩十分驕傲得意地向同學宣告。

  “我一通電話,傅驚野十分鐘內過來接我,你們信不信?”

  “田夢,你這牛吹大了吧。”

  “就是,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好麼!”

  “傅氏董事長的名字是你能叫的?我爸都不敢叫呢!”

  “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田夢趾高氣揚:“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他要是來了怎麼說?”

  “我把腦袋取下來給你當球踢。”

  “幫你做一星期值日。”

  “我給你做暑假數學作業。”

  ……

  田夢從容地仰着小臉打了個電話回來,一人發了一隻雪糕,讓他們邊喫邊等。

  結果一口還沒來得及咬下去,一陣風吹過,黑色豪車泊停在路邊。

  車窗滑下去,露出男人俊美陰鬱的容貌。

  “上車。”

  他拉長着語調,好像個嚴肅的長兄。

  田夢蹦蹦跳跳地奔過去,“來了我的親愛的小姨父~”

  後面的同學們呆若木雞,不知是驚的,還是嚇的。

  田夢歡喜地坐上車,喜滋滋地望着傅驚野:“小姨父又帥了好多呢!”

  傅驚野額角有了些許青筋,“行了。”

  田夢端正地坐回去,不說話了。

  長久的沉默後,前面有人開口,“我早跟你說過,這丫頭肯定又坑你。”

  丹鳳眼的男人從後視鏡往後看,對上田夢怒氣騰騰的眼睛。

  田夢解釋,“這次是真的,我爸爸真的找到了小姨當年的照片!”

  柳澗故意激田夢:“那你拿出來看看?”

  田夢差點就要拿了,但很快意識到這是柳澗的套路,便揚起嘴角,狡黠地挑眉,“我回去給傅哥哥。”

  柳澗玩笑:“用時小姨父,用完傅哥哥,嘖嘖,阿野,你什麼時候把這丫頭慣成這樣了。”

  田夢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誰纔是敲竹槓的那個。傅哥哥,你不能信這個神棍的話,他盡坑你錢。”

  柳澗一時噎住。

  之所以他出現在車上,是因爲他纔不久跟傅驚野嚴肅推薦了一款開過光的銅錢串,說是虔誠供奉,就能見到輪迴的愛人。

  現在這串銅錢正掛在車前面。

  晃啊,晃啊,空氣裏都是美味錢幣的味道。

  柳澗忌憚地看了眼傅驚野,流下黃豆大小的汗珠,“我這……這次是真的有用,肯定有用。”

  田夢嘁了一聲,眉梢挑了一下,看向窗外。

  不得不說,田夢有些時候的神態,真的很像當年的南姝。

  柳澗便說:“乖孩子,快改了,這可不興學我師妹呀。”

  傅真開着車,嘴角微牽。

  或許全潼城,這兩人是唯一可以提起南姝的人了。

  思戀過多便會積鬱成疾,他們便是這引開膿水的口子。

  人總需要一份情緒的閘口,才能不那麼討厭清早醒來的瞬間。

  打打鬧鬧的樣子,就好像南小姐還生活在這個世上某處,而他們如今正前往與她約定好的所在。

  把兩人順道送回了家,傅真接到一通電話。

  “哥,黃彥青肯說了。”

  郊區酒店。

  黃彥青得知女兒失蹤的消息後,一整天沒喫東西,如今已經精神恍惚,目光渙散。

  神志不清地煎熬到第二天早上,傅驚野纔不緊不慢地前來見他了。

  “黃總想通了?”

  黃彥青非但沒有遭受傷害,反而在酒店被好喫好喝地伺候,就是他自己不肯享用。

  看到傅驚野的剎那間,黃彥青便爲昨日口不擇言的事情瘋狂認錯。

  傅真暗示黃彥青,切勿再說。

  傅驚野不喜歡陌生人談論南姝隻言片語。

  黃彥青只好直入主題。

  “阿野,實不相瞞那貨物的確是被藏了,東西在u盤裏,真的,東西全在裏面!”

  傅真問:“那u盤又在哪裏?”

  黃彥青神色爲難:“在我女兒身上,她有一個金鎖護身符,東西就在裏面……”

  傅驚野起身離開房間,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對身後下屬發令:“今天之內,找到黃鸝。”

  傅氏的人都是精兵強將,傅驚野正要上車,線索就出現了。

  “傅總,我們查到了一些有關黃鸝失蹤前的東西。“

  黃鸝是在和咖啡與酒的店長吵完架以後失蹤的,事後這個店長還報復過黃鸝,種種跡象表明,她一定跟這件事有關係。

  平板畫面中,是一張照片,咖啡廳風格現代簡約,掩映在茂盛的粉色櫻花下,如雲如霧的櫻花枝頭正好擋住女人的面容。

  但無論如何,傅驚野此時心情糟糕,未曾看這張照片一眼。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撬開她的嘴。”

  傅驚野自然不是被黃彥青牽着鼻子走的人。

  顯然黃彥青和另一個公司合作,才能如此天衣無縫地搶走貨物。

  那是一批非常珍貴的化學物質,樨朶酚,一款重大病症特效藥的關鍵材料,極難保存,藥用價值高,從各種珍稀動植物身上提取,目前只有傅氏取得了開發許可證。

  樨朶酚要是被不懷好意者利用,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黃總這背後的主謀如此小心謹慎,就連傅氏經手材料的負責人黃彥青都防着,他們到底是誰?拿這批藥物,到底要做什麼?這纔是傅驚野真正擔心的。

  目下,問清楚那個和黃鸝有過感情糾葛的女店長,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刻不容緩。

  傅氏不愧是傅氏,下屬偵察能力一流,他們懷疑莊藤有問題,莊藤便一定有問題。

  不錯,莊藤那日撿到了一個東西,就是黃鸝的長命鎖。

  彼時她端詳了一陣,喃喃自語,“長命鎖丟了,是不是意味着活不長了呢?”

  沒想到,一語成真。

  “你纔是,你出門被狗咬!”

  “你出門被車創!”

  莊藤淡然地望着衛玻和隔壁水果店老闆娘罵架,看了一會,就鑽研起了新款咖啡酒。

  罵戰不分輸贏,衛玻喝了口果汁壓壓驚,同莊藤吐槽。

  “可惡,遲早要遭報應!”

  隔壁店水果老闆娘不知道仗着什麼後臺,在大學裏經營多年,缺斤少兩不說,盡賣給學生壞水果,學生們大多都是孤身離家的孩子,天天泡在圖書館,哪裏會吵架,多數都只能忍氣吞聲。

  衛玻是個嫉惡如仇的熱心腸,在咖啡館聽到又有姑娘吃了虧,一盒草莓30元,拿塑料薄膜封着,打開來一瞧,底下藏着的全是發黴水果。

  她拿着爛水果就去找老闆娘理論,怎料這老闆娘卻是個十足的潑婦。

  好在衛玻大大咧咧,罵完就翻頁,不會生悶氣。

  她剛說了一句“算了,懶得計較”,多嘴的人就來了。

  “莊藤啊,大學是學習的地方,怎麼能出現這種潑婦罵街的行爲?”

  來人穿着今年最新款的春裙,這個牌子價格幾乎沒下過五位數。

  那日敖宜鏡的出現,刺激出了原主“死”前最後的記憶。

  由於只是殘存,支離破碎,模糊不清。

  但根據推測,莊藤大概能將人物身份對上號,以及,淺淺地瞭解到那日海濱婚禮發生的事情。

  莊藤和敖宜鏡是高中同學,一同受邀前去參加高中同學的婚禮。

  說是婚禮,也是同學會,班上大半的人都過來了。

  眼前這位,就是從前一直高高在上,欺負小丑鴨莊藤的阮潔。

  彼時她夥同一個圓桌的同學們一起戲弄莊藤、調侃莊藤,諷刺莊藤,鄙夷她的學歷、家世、穿着打扮。

  敖宜鏡非但沒有幫莊藤,反而也覺得跟莊藤坐在一起很沒面子,一整晚都忽略莊藤。後來莊藤落海,他們中竟無一人發覺。

  “原本伯母來找我說續租的事情,我想着和你是老同學,過來先巡視一圈,結果就看到這一幕。外面這麼多學生看你們吵架,影響多不好。就算我想給你蓋章,領導也不可能同意你們這種敗壞學校風氣的人在學校開店呀。”

  被衛玻幫助了的大學生一聽莊藤店要開不下去,連忙解釋,“不是的老師,姐姐是在幫我!”

  另一個女生也說,“真是奇怪了,你們怎麼不去找賣爛水果的人!”

  阮潔瞪向那個出頭的女生,“這裏有你們說話的份?學生手冊看了麼,違規違紀小心畢業證都拿不到!”

  衛玻生氣了,“潼大你說了算麼,你是校長?”

  阮潔欺壓慣了莊藤,從容不迫地說,“但後勤審覈權利在我。”

  衛玻啞口無言,她再說就怕連累莊藤了。

  阮潔故作安慰地望向莊藤,“人往高處走,你一個普通本科,想來感受一流大學的氛圍,我很理解,但這個事情我實在愛莫能助,這是學校的規矩。”

  在羞辱下,莊藤絲毫沒有面紅耳赤的跡象,她坐在凳子上,看也沒看一眼阮潔,“文化水平能有多高呢,看來即使在一流大學,也不是所有人素質都過關哦。“

  阮潔從未被莊藤反擊過,聽到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諷刺。

  “什麼?”

  “你爹媽也不怎麼能幹,連個講師的名頭都弄不下,今年轉正了麼?”

  阮潔詫異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這個事情她誰也沒說,莊藤是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是正式工,你不信自己去查。”

  莊藤自然也不會去查,她根本不感興趣。

  嗅着咖啡豆的芬芳,口罩下脣弧饒有興致地彎起。

  “那我們看看,在學校待不下去的,到底會是誰。”

  下午的時候,咖啡廳的外面就出現了一場現象級的撕逼大戰。

  主角就是阮潔和水果店老闆娘。

  不知是誰點了一盒草莓給阮潔,阮潔按照往常習慣,以爲是追求者送的,吃了以後一下午都在廁所沒起來過。

  跑到水果店來問到底是誰給她點的。

  水果店老闆娘虧心事做多了,加上阮潔態度不好,老闆娘就以爲她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原本戰火就一觸即發,誰知阮潔興許是怕被打,又不肯低頭認慫,就拿老闆娘那個延畢一年的兒子威脅。

  本來老闆娘就因爲兒子的事情窩火,自己兒子不務正業,她偏要記恨學校老師故意不給兒子過,正愁找不到人理論,阮潔撞槍口上了。

  一個素來不問青紅皁白理解能力有問題。

  一個總是拿畢業證威脅學生。

  但凡其中一個講道理,這架都不會打得如此慘烈。

  當然,阮潔哪裏是水果店老闆娘的對手,她幾乎是被狠狠壓制着打,頭髮被抓禿一大片,昂貴的新裙子被扯得不成樣子,旁觀學生竟無一人勸架。

  早上那個鼻孔朝天,裝腔作勢的阮潔,如今蓬頭垢面,慘叫連連。

  咖啡館店裏沒人,只有莊藤看着店,她坐在第二層樓的鞦韆椅上,喫着桑葚,看得津津有味,臉上笑容燦爛,一雙瀲灩的狐狸眼眯着,白生生的臉頰美豔不可方物,一顰一笑更是令人神魂顛倒。

  兩隻貓前爪合攏地蹲着,呆呆地望着她,好像兩隻守護在女妖身邊的神獸。

  狸花貓:【我這是給自己找了個什麼神仙?】

  規則就是這樣。

  昔日莊藤是個被敖宜鏡與黃鸝等主角壓制着氣運的倒黴蛋。

  可如今的莊藤,迎來了南姝的降臨。

  ——百年難遇開局一張爛牌,卻從深淵飛昇到巔峯的天榜第一。

  她享受着世界最高禮遇,世界將會傾盡所有,討好她,保護她。

  換句話說,她,就是這個世界的人神。

  從前的這些“主角”,在現在的莊藤面前已是無涯苦海中,不起眼的螻蟻衆生,就算卑微親吻她腳尖,祈求她的原諒,也萬不能奢求她一星半點的垂眸。

  可是現在看上去,這位世界都要奉承跪拜的人神,不是個好人呀

  胖橘:【我姐好美。】花癡

  戰況愈演愈烈,比社死更社死的是,社死得沒完沒了。

  老闆娘好像有那個大病,不依不饒地撕扯到了警察來。

  這時候莊藤已經在樓上睡着了。

  窗簾透着細小的光點,罩在她潔白的容顏上,帶着幾分玉石般的冷質。

  做了個毫無邏輯的夢,莊藤被前來上班的熊希叫醒。

  “姐姐,有人找您。”

  莊藤帶上口罩和眼鏡,披上一件白色刺繡披肩走了下去,法式卷□□漫閒散,合適的波浪弧度,透着一股輕熟感,慵懶地垂在後背。

  樓下有兩個人,看到莊藤時,小個子的青年介紹說自己是警察。

  “我們是來問您一些有關於隔壁水果店的經過。”

  高個子的男人正在記錄着什麼,與此同時擡起了眼,看向南姝。

  這人輪廓柔和,擁有一雙秀美的柳葉眼,這種長相本該有種讀書人的文弱,但眉宇間卻無端有股凜然風度,瞧人時帶着習慣性的偵查。

  莊藤認得他。

  雖從前只有一面之緣。

  徐瑟川?

  在這裏見到他,真有些意外呢。

  “你們想問什麼?”

  莊藤走向冰櫃,給他們一人取了一瓶飲料。

  熊希在挑選合適的卡座,邀請兩位坐下。

  可就在客氣婉拒的過程中,有人打斷了談話。

  “徐瑟川,我不是都說了,這案子已經歸我了麼!”

  外面陽光熱烈,黑色體恤的女子站在門外,盛氣凌人,質問口吻。

  徐瑟川無奈,“我是接到報警來的……”

  喬雲稚半信半疑,邁開步子走進來,目光隨之鬼使神差地往酒櫃看去。

  然後,她瞬間頓住。

  熊希滿面笑容前來相迎:“三位請跟我來吧。”

  徐瑟川和同事便跟着去了。

  沒走幾步,徐瑟川發現喬雲稚並沒有跟上來,仍站在門口,像一尊雕塑。

  喬雲稚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位旁若無人、精心挑選着杯子的女店長。

  橄欖綠色的歐式寬鬆長裙,身材婀娜窈窕,舉手投足間都典雅無比,挑選東西時,彎下腰,會微微側身,腳弓俏皮地崴向一側,喜歡把頭髮攏成一束搭在右肩,不是直角肩,有下垂的溜肩形態,這會讓她看上去古韻十足……

  喬雲稚的腦海中,出現一個爛熟於心,卻很多年沒有喊過的名字。

  南姝。

  徐瑟川並沒有喊醒喬雲稚,他發覺不對,正要思索。

  同事是個新人,經驗不足,先行叫了一聲,“你們怎麼還不過來?”

  這時莊藤回過了身子,倒水的過程中,她擡起面容,看向喬雲稚。

  短短的瞬間,她的眼睛在眼鏡背後彎了一下,便又專注特調。

  不是南姝的樣貌。

  喬雲稚稍稍醒過神。

  她的心跳仍是咚咚直撞。

  喬雲稚背過身,用力地閉上眼睛,下意識地捂住了心口,另一手撐着完全喪失力氣的身體。

  畫面在腦海中來回閃爍。

  女店長那雙眼睛,的確不像南姝。

  她在想什麼,南姝已經走了六年了呀,這種看誰都像她的荒唐事情,已經很久沒遇見了,最近這是怎麼了?

  喬雲稚當然沒有迴應女店長的笑意。

  她知道這樣很無禮,但她實在沒辦法從容面對。

  捏了捏眉心,試圖讓自己冷靜,等女店長走後,喬雲稚沒有選擇坐下,推門出去了。

  一來徐瑟川辦案她不好參與。

  二來,喬雲稚覺得自己很不對勁,胸口疼得要命,難以呼吸,狀態極度不妙。

  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可就是好疼。

  無端摸了下眼角,竟是一行淚。

  “天吶……”

  她感到荒謬,自己26了,竟然還會淚失禁。

  她嘲笑着自己的神經質,眼淚卻越來越洶涌。

  爲什麼哭呀,真是想不通。

  後來喬雲稚還是沒有進去,同組的小詩正好在附近,便由小詩來詢問黃鸝與這位女店長的糾葛,而她則去走訪其他相關證人。

  咖啡館中,莊藤講完了事情的經過,並用無助的樣子,誠懇相求。

  “那些孩子們獨自離家,生活不容易,遇到事情沒個大人都不敢聲張,如果不是因爲今天這件事,或許那個人出售爛水果的惡行就永遠也無法被揭露,請你們務必幫一下這些孩子。”

  “太過分了!”小個子警官信誓旦旦,“放心吧,這件事我們會處理好的。”

  徐瑟川喝完最後一點特調,杯中飲品一滴不剩,“這款白桃烏龍茶咖啡很好喝,謝謝您的款待。”

  莊藤客氣地笑了笑,“大熱天的,你們辛苦了,這是應該的。”

  小個子警官耿直率真,喜形於色,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莊藤,覺得這女店長溫溫柔柔,人真好!

  徐瑟川眸中卻沉下一時揣度,身子微微前傾,“我總覺得您有些眼熟,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

  莊藤不改微笑,頷首垂了下眼,輕輕撩了下微卷的額發,害羞,又有點爲難和尷尬,細微的動作語言,將徐瑟川這句話曲解爲一種對異性的搭訕。

  小個子警官看到了,輕輕撞了下徐瑟川,頗有些鄙夷,“夠了吧,得走了。”

  徐瑟川到底只見過南姝一面,並沒有實質性接觸,他不可能將莊藤和南姝聯繫到一塊。

  “是我唐突了。”

  徐瑟川也覺得自己想多了,道了句歉,就離開了。

  待咖啡廳四下無人,莊藤這才端起咖啡,靠在了卡座上。

  眸子望向店外,眼尾挑起。

  外面除了大片的櫻花和陽光,只有過往的學生。

  喬雲稚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

  這讓莊藤想起不久前,項烏茵也來過,她們兩人離去的樣子如出一轍。

  當時項烏茵一個人坐在咖啡館最後面的角落裏,舉起咖啡企圖淺飲,卻手抖得盪出液體髒了白衣服,她無能爲力地放下杯子,至此便無法再有任何動作。

  後來有學生髮現了她。

  ——“啊!是項烏茵!”

  察覺注視,項烏茵陣腳大亂地拿起包起身走了。

  她低着頭推開玻璃門,撞到了進來的人,墨鏡掉了,露出通紅的眼睛。

  堂堂影后,一路逃得狼狽,還被許多人圍觀。

  莊藤聽聞動靜,看到馬路對面的頗有些壯觀的境況,才意識到項烏茵來了。

  莊藤不知道爲什麼喬雲稚和項烏茵都沒有來找她說話。

  從她們的種種異常來看,分明是有將她聯繫成南姝的。

  既如此,爲什麼反而都轉身離去了?

  還以爲會被試探呢。

  害她都編好了許多糊弄人的故事,卻無處發揮了。

  咖啡店是媽媽朋友裝修的,有些設施需要維護,裝飾需要改變。

  熊希聽說莊藤在聯繫裝修公司,有些詫異,“姐姐,續租的事情,那個老師還沒有通過審覈呀。要不等文件下來,再考慮這些也不遲。”

  莊藤笑眯眯地說:“沒關係。”

  好像勢在必得。

  某裝修公司報價還不錯,莊藤準備趕在他們下班以前去看看公司的材料。

  咖啡廳水管老化嚴重,需要大刀闊斧地更換。

  裝修公司的位置很遠,附近的網約車數量很少,莊藤從容地喝着奶茶,在奶茶店裏坐着慢慢等。

  某一刻,她的身邊出現三個男人。

  一眼看過去,肌肉發達,面容可怖,目標鎖定在她的身上。

  “莊藤,是你對吧?”

  聲音粗糲的男人走到跟前,一雙鷹眼將她睥睨。

  與之相距百餘米,黑色轎車正往大路駛來。

  汪意含在前面問:“之前阿琥打電話來問,您需要親自跟那位莊小姐談麼?”

  傅驚野聲音淡漠,“讓他直接把結果告訴我。”

  話音剛落,便聽傅真驚喜地說,“哎!那可不就是阿琥他們麼!你說巧不巧……”

  傅真話音戛然而止。

  奶茶店定位較爲高檔,是全景玻璃窗,裏面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女子白色綿綢長裙,身姿高挑,弱柳扶風,下垂的肩頭撐不起小泡袖,卻反而顯得有幾分羸弱的好看。

  記憶如潮水,恍惚間,彷彿再次看到,曾經晚霞潑墨,玫瑰灼烈,少女倚在大柱小憩,墨綠色長裙垂落,那裙邊燙傷了過往清風。

  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可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氣息。

  這種氣息,不僅僅只侷限於氣味,而是一種感覺,也可以說是一種磁場。

  就是當你還沒看到,就已經感應到了她的存在。

  傅真連忙往後看。

  就連他都晃神,堂哥應該也……

  “咚——!”

  不輕不重的一聲響,車頂掛着的銅錢串不知爲什麼,編制的紅絲線毫無徵兆地斷了,數塊錢幣嘩啦啦地淋下來。

  汪意含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只見那奶茶店裏的女子被逼得一不留神,絆到了椅子,喪失平衡,向後摔去。

  店裏立時出現騷亂。

  汪意含渾然不覺,還在跟傅真說話,“你快撿呀!掉得到處都是。”

  一陣勁風。

  汪意含往後看去,卻只有一道黑影於眼前閃過。

  傅驚野人已經奔了出去。

  “哥!”

  傅真也連忙解了安全帶,慌忙追去。

  汪意含不知狀況,詫異地看着這一切。

  她只覺得傅驚野的速度速度好快,好快……

  有幾分無措,有幾分驚慌……

  這連汪意含都看出來了。

  廣場上雀鳥驚飛,鳥翅黑影洶涌地漫過眼前。

  視野再次清明,傅驚野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座跨江大橋,亦或是日日夜夜一場空茫的夢魘……他無數次爭分奪秒地撲過去,要去留住一個即將消失的泡影。

  今日亦然。

  他竟突然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魘。

  千萬千萬,不要再是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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