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路過的年轻人在接到一條热搜推送后,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手机。
热搜榜一:南音项乌茵
他们俩的名字出现不是一次两次了,還沒看到具体內容,大家便已经能默契地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项乌茵又骂南音了哈哈哈哈。”
“果然!”
“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今日上午,南音作为著名音乐偶像,發佈了一首新歌,大家都在說這首歌听着很像是在怀念什么人。
南音粉丝都知道,南音有個早死的姐姐。
怀念谁,昭然若揭。
可就在大家激烈讨论的一小时后,项乌茵发了一條微博。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谁都知道项乌茵有個好朋友,当年她夺三金影后那日,举着奖杯的手腕上套着一根小坠子。
小坠子看上去并不名贵,与她身上的高定礼服格格不入,后来有心人去查了,這個图案是某破产平价品牌绝版系列,名叫“南瓜与红薯”,想来也是与谁的名字同音。
项乌茵用意明显,她是想与“南瓜与红薯”背后纪念的那個人,一同走向颁奖舞台,与她携手举起年轻的演艺生涯中最高的一项奖杯。
南音的粉丝素来战斗力爆表,偏偏在项乌茵骂南音的事情上一点办法也沒有,毕竟连他们高傲的偶像都能在与项乌茵参加综艺时,心甘情愿地吃亏立正挨打,他们又能有什么发言权呢?
眼看话题飙升,讨论度越来越高,“南姝”两個字就要被打上词條。
结果下一秒,平台崩了。
再刷新,已经沒有任何關於這两人的热搜。
“我去,热搜被哪個大佬给撤了?”
這种事情发生過无数次。
起先大家還以为只是巧合,后来逐渐发现端倪。
于是,南家的這位小姐,成了众人不敢妄议,却又无比好奇的存在。
這個素有全潼城名流心尖上的白月光之称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到底又为何能被這么多大佬们视若珍宝,成为他们不可提及的伤痛和遗憾?
有能力的,掘地三尺也挖不出半点。
有关系的,找了慕英六年前那一届的朋友,问及南姝同班同学,竟全都不约而同避而不谈,仿佛从自己這食人间五谷的口中讲出她的名字,都会是一种对她的玷污和不敬。
此时,這位全城名流心尖上的白月光小姐,正在潼城大学咖啡厅裡烘焙着咖啡豆。
春季樱花盛开,潼城大学百年前栽种了许多樱花树,如今一到了春天,花瓣就如雨一般簌簌飘下。
庄藤的母亲是在一個多月前,从国外回来的。
那日南姝被送到医院,庄藤的母亲庄佳玲正下飞机,一听說女儿出事了,火急火燎地赶了過来。
多年未见女儿,庄佳玲回家后捧着庄藤的脸看了又看。
“我的女儿怎么变得這么漂亮了?”
庄佳玲虽然一直在国外,可也和女儿视频通话過,并非完全不跟女儿见面。
从前的庄藤不能說丑,但的确十分普通。
十分的颜值,她最多只有四分,平时又不爱打扮,勉强只能维持整洁,又总爱把头低着,头发把脸挡着,說话不敢看人眼睛,神态很自卑很迟钝。
可如今的庄藤,一张脸美艳绝伦,仙姿佚貌,身材窈窕纤细,說话时温柔浅笑,尽态极妍,就算是穿着从前的衣服,也像变了一個人一样,气质优雅清欲,妥妥一個仙女啊。
南姝勾起唇瓣,“這就是亲妈眼了呢。”
庄佳玲自然是惊喜的,女儿小时候的五官轮廓還在那儿,也不是完全认不出来,从前丑只是因为土嘛,如今說明底子還是很不错的,看来她的基因也不差!
庄佳玲之后就再也沒多想什么。
她這一回来就不打算走了,安安生生地在潼城做生意。
后来庄佳玲就接手了朋友转租的店,取名咖啡与酒,庄藤与庄佳玲共同研究了多款饮品。
美酒加咖啡,味道好价格也不贵,在年轻人群体中很受欢迎。
午后阳光慵懒,庄藤正在看刚从大学图书馆裡借来的言情小說,门這时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她将口罩戴上,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系统零說,黑框眼镜和口罩能稍稍将她的容貌降级,变得不引人注目。
一双漂亮的眼睛,无外乎两個因素决定,神采和形状,這幅眼镜能减弱她眼中的神采,稍稍改变她眼部的轮廓,将立体变得平扁。
她现在穿进了另外一本书裡,這本书的书名她不记得了,只知道讲的是校园恋爱故事,有点疼痛文学。
刚进来還沒弄清状况,在确保不会被庄藤曾经的熟人识破后,再展露容貌也不迟。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庄佳玲那样神经大條。
“桌上扫码点餐哦。”
招待客人的,是大学生熊希,平时沒课的时候他会来店裡兼职。
熊希长得白白净净,清秀瘦削,开朗又能干,调酒技术一流,店裡的事情大大小小都是他在忙活,南姝几乎不怎么费心。
同往常一样,招待的事情交给熊希,南姝就在前台收银处看小說。
起先她看得津津有味,后来慢慢地抬起了头。
她被那对客人吸引住了。
客人是一男一女,两人就坐在斜前方的卡座上,女生和男生共看一台电脑,女生时不时非常亲昵地挨近男生,偶尔拔高的說话声听起来特别夹子音,举手投足都是小心机。
两人說說笑笑,气氛十分暧昧。
庄藤几乎是第一時間就嗅到了那個女生散发的味道。
心机的味道。
但其实這都不是引起庄藤注意的首要原因。
最主要的是,某一刻,庄藤发觉那個女生在看她。
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前台的方向,然后发觉庄藤看了過来,就更加矫揉造作了。
庄藤不解這個女生的行为,为何看上去像是在挑衅她。
直到那個男生催促饮品时,回過头来,看到了前台的庄藤。
两人目光对上。
一刹那,男生的神色显得十分不自然。
男生不再說笑了,一下子就转過了头去,整個人的气场看上去很是低沉紧张。
庄藤挑起眉梢。
难道是熟人?
南姝继续观察着那对男女。
女生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仍旧在举手投足间隐隐向男生撒娇,多少還有些用力過猛,好像在极力地挽回男生的注意力,想与他继续刚才的甜蜜和暧昧。
熊希做好了饮品,正好送過去,便见那女生边与男生說着话,一边状若无意地一挡,饮品就這么泼到了她的手上。
只听女生痛呼一声,“好烫!”
三十五度的咖啡红酒有多烫?
可男生立刻紧张了起来,握着女生的手查看伤势。
熊希在旁边吓得连连道歉。
庄藤丝毫不意外,這女生迟早作妖,就是不知道她为何作妖。
庄藤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熊希解决不了事情,只好带到前台来,“店长,很抱歉,我笨手笨脚的……”
熊希话沒說完,方才露了一手拙劣演技的女生走過来,声音娇滴滴地对庄藤說。
“姐姐,我和学长是来做课题研究的,让你误会了真的很抱歉,你生气是应该的……”
說着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动作刻意地垂眸望着自己微红的手背,神色很冤枉委屈。
男生听到這话,有些生气,埋怨的眼神望向庄藤。
熊希听出来女生的潜台词,分明是在說庄藤吃醋指示员工故意泼她。
熊希不愿连累庄藤,连忙解释:“我沒有!真的只是我不小心才泼到你的,我已经說了对不起了呀。”
女生上前一步,满眼是泪地哀求庄藤,“姐姐,你要不打我吧,只要你别生学长的气就好,我不希望影响你们的感情!”
“行了!”
男生终于是心疼了,声音很轻地安慰女生:“黄鹂,你沒有错。”
继而转過脸来望向庄藤,“你误会了我可以跟你解释,但你也不用……”
话沒說完,只见庄藤一杯药酒往黄鹂脸上泼了過去。
黄鹂還沒来得及反应過来,紧跟着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黄鹂不可置信地望着庄藤。
庄藤眼镜后面的美目弯起,声音甜美,故意比黄鹂的声音更夹子,“是你說的哦,我只是如你所愿。”
黄鹂全身上下都是药酒的味道,上千的新裙子也全是黏糊糊的黄油,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她从小到大就沒受過這样的气,竟是连话都說不出来了,胸膛剧烈起伏,狠狠瞪着庄藤,眼睛通红。
庄藤声调开心地說,“這就对了,你瞧瞧,這才是真正的委屈,拍下来,以后对着好好学。”
估计是都沒想到庄藤是真的会做出這样的事,男生很快在错愕中醒過神来,对着庄藤怒吼。
“你過分了庄藤!你从前不是這個样子的!”
“那现在我是這個样子了。”
面对男生的怒容,庄藤毫无波澜,甚至悠闲地倚靠在操作台边。
她望着眼前剑眉星目的男生,意兴阑珊。
很早以前,系统零就跟南姝說過了這個世界的剧情。
庄藤是一本言情小說的女配。
而這本言情小說背景設置在校园,女主黄鹂是大二的学生,男主敖宜镜是同校研究生学长。
庄藤是敖宜镜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不同于恶女配,庄藤就是個让男女主产生误会,并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书中连对她的描述也只是只言片语。
碍于女配的可怜光环,庄藤高考落榜,实习期被辞退,找不到工作,同学会被人嘲笑……明明很努力,却遭受了世界所有不公的待遇。
但庄藤很傻,她非但不埋怨,反而觉得只是自己的错。
喜歡敖宜镜,就一個劲地对敖宜镜好,敖宜镜也很早就许诺說今后会娶庄藤当妻子。
可后来敖宜镜家裡发达了,接触到了更多优秀的女生,庄藤也就相形见绌。
敖宜镜早就起了分手的心,但怕被人說始乱终弃,加上庄藤实在对他太好,每天小便当,還会冒雨给他送伞,于是敖宜镜一直拖着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后来遇见黄鹂。
黄鹂清纯活泼,父亲是如今潼城如日中天傅氏集团的高管,家庭优渥,黄鹂就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小公主,自信优秀,光芒万丈。
相比庄藤呢,只是個普通打工人。
于是,当阳光成熟的学长邂逅了有钱的校园清纯女神,两人一见钟情,再见终身,控制不住地坠入爱河。
目前阶段,正是敖宜镜对黄鹂日思夜想,却在道德束缚下难以前进,当黄鹂的哀求他,帮她研究课题方向和作业后,敖宜镜马上脑子一热,根本拒绝不了,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了庄藤所在的咖啡与酒讨论。暗地裡其实是约会,只是彼此都還沒捅破窗户纸。
敖宜镜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庄藤。
从前一声不吭只会任劳任怨的庄藤,哪裡会做出這种泼酒打人的事情?偏偏她做着這样的事,却不见丝毫情绪波动,从容不迫,慢條斯理,举止竟是无比优雅。
這還是原来那個连跟他高声說话都不敢的庄藤么!?
庄藤自然是知道敖宜镜此刻的不解,但她显然完全不在乎。
神色冷峭地看了眼旁边捂着脸的黄鹂,小绿茶屈辱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显然已经方寸大乱。
她心裡感到很畅快,久违地畅快。
如此想,也如此弯起眼眸。
“敖宜镜。”她颇有些生疏地念着這個名字,讽刺地打量着他,“厌倦了就直說,想要当陈世美還立什么牌坊,渣男就要有渣男的样子,分手都要我来提,你是觉得這样你就能跟别人說是我甩了你,而不是你劈腿小三,对么?”
黄鹂气终于气急败坏地說出了一句话,“你說谁小三呢!”
“說你小三呢。”
庄藤语调轻快地回答她,竟让黄鹂一时哑口无言。
无论庄藤的变化多么离谱,敖宜镜终是忍无可忍了,“庄藤,你不要在這裡含血喷人,我已经解释過了,我和黄鹂什么都沒有,你乱吃什么醋!现在你怎么变得這么刻薄!”
庄藤也不吵架,转過身,优雅地擦着桌面,“我們已经沒有关系了哦。”
敖宜镜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庄藤擦拭着玻璃杯,“当然是分手的意思,你配不上我,趁早滚蛋。别耽误我找下一個。”
敖宜镜再次確認:“你要跟‘我’分手?”
庄藤是普通本科学生,敖宜镜家世好,還是top高校研究生,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庄藤会先踹了他。
她往后還能找到自己這么优秀的男友?
黄鹂一听敖宜镜分手了,生怕今天他们分不了,连忙拉着敖宜镜要走,“学长,你不要生气,就让她以后后悔去吧。”
庄藤不以为意,坐在高脚凳上悠闲地转着,“偷腥的猫,腥臭的鱼,烂菜叶烂茶叶,祝你们永远不要官宣哦,這样就可以偷偷摸摸一辈子了。”
敖宜镜被刺激到這個地步,男人的自尊让他再也无法就此罢休,他指着庄藤的鼻子,“你再說一遍!”
手机在此刻响了。
敖宜镜本是不想接的,但看到来电显示的刹那,眉头一皱,咬牙瞪了庄藤一眼,便只能偃旗息鼓地跑到外面接电话了。
语气相当地好,“您請說……”
黄鹂還留在店裡,似乎還要理论什么。
庄藤像刚听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话,望着满面怒容的黄鹂,声音透着难以抑制的笑颤,“還站在這裡干什么,滚。”
熊希拿起扫帚,就往黄鹂的小皮鞋戳去,“這個扫帚刚扫過厕所,自己看着点哦。”
黄鹂這才慌张地躲出了门。
在门口,她仍是不忘最后剜一眼。
敖宜镜不知道庄藤在潼城大学的咖啡厅工作,但黄鹂知道,所以今天她故意带敖宜镜来,当着庄藤的面故意和敖宜镜暧昧。
她知道庄藤的性格很好欺负,是個闷葫芦,即便是看着自己男朋友和其他的女孩暧昧,也只会默默忍耐,說不定還会自责自己配不上男朋友呢。
哪裡知道庄藤這么狠?
黄鹂這辈子都沒被人如此对待,這個事情是她引起的,到最后她自己却蠢得连一句反驳的话都骂不過去。
在庄藤面前,黄鹂像只不自量力的小菜鸡,黄鹂自己都觉得很羞耻。
可黄鹂万万沒想到的是,更狠的還在后面。
当夜,庄藤就兴致勃勃地在学校的表白墙上,編輯了一條八卦,主角便是這劈腿的渣男敖宜镜,和小三黄鹂。
旦夕之间,阳光学长和校园女神,统统落下神坛,成为众人笑柄。
后续的评论也很下饭。
【新消息,今天黄小三被陆教授当面批评,說這份报告不像是她写的,指责她不诚实,然后作业按抄袭论处,平时分扣完,怕是要挂科了!】
【陆教授果然是我男神!火眼金睛呀!】
【黄小三最开始就是为了方便勾引陆教授,才设法挤掉了室友的名额,去上陆教授的课,结果她根本听不懂哈哈哈哈哈!】
【笑死,陆教授的细胞学是她想听就能听得懂的么?哪根葱啊!生物医学系的大能都要揪光头发的课程!】
庄藤笑得在家中床上笑得滚了两圈。
虽然敖宜镜背叛的是从前的庄藤,但话是对她說的呀,就算是报复也理所应当吧
窗帘背后躲着的两只猫窃窃私语。
狸花:“她从前就是這個症状么?”
橘猫:“是的,看上去還恶化了不少。”
狸花:“所以說我們为什么要躲到箱子裡面?”
橘猫:“我的经验,只要她产生极端情绪,很多萌物就会遭殃……”
话還沒說完,头顶就笼罩下一块阴影。
庄藤:“你们怎么在這呀?”
橘猫一溜烟地逃沒影了,只剩狸花猫僵硬地愣在原地,转過头来一脸惊恐。
只见魔爪朝它伸来,它被抱到床上像面团被搓揉捏扁。
正太音:“不要!不要啊姐姐!不要!救命!谁来救救我!姐姐轻点rua——啊啊啊啊……”
橘猫毛骨悚然地躲在犄角旮旯:“還好我跑得快。”
后来是庄佳玲来救的狸花。
敲了两下门,庄佳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什么事啊,笑得這么开心。”
庄藤一松手,狸花猫颤颤巍巍地掉下床边,爬走。
“沒什么呢,我刚刚和敖宜镜分手了,然后把他出轨的照片公布到網上了,让他们当众社死哦。”
庄藤撩了下柔软的黑色卷发,一双雪白纤细的腿搭在床边,柔嫩的双足放进绒拖鞋裡,慢悠悠地起身,朝门外而去。
庄佳玲看到如今的庄藤,也得愣一下。
庄藤笑颜如花脸上,一双上翘的狐狸眼颠倒众生,兴致盎然地向她复述着经過。
庄佳玲听后气得不行:“分就分了,那孩子我从小就不喜歡,自从他家发达以后就耀武扬威的,暴发户而已,有什么了不起,野鸡变凤凰,就开始瞧不起咱们了,吃软饭嘛,现在這個社会现实的很!”
庄藤喝着香喷喷的萝卜排骨汤,心裡划過一丝嘲讽。
橘猫吃着生骨肉,很不屑地对狸花猫說从前的故事。
【敖宜镜這叫什么“发达”?這就开始瞧不起人了?家底就连从前禹逸飞边上的罗虹雪都比不過,還敢叫嚣。】
狸花猫:【从前的资料我也看完了,所以我也笑了,比起四大世家,敖宜镜是個什么鬼东西。放心吧,我是姐姐的“幸福一生”系统,我不会让姐姐憋屈的。】
从前的庄藤是被主角气运压制,即便努力也沒有回报的倒霉蛋小可怜。
可如今的庄藤却不一样了,她现在身体裡住着的,是整個世界都要为之优待、讨好的人。
庄佳玲吃到最后,愁眉苦脸地喊累:“哎,潼大迟迟不同意,這些天跑来跑去也沒個结果。”
潼城大学是国内top1,能在校内开店,得要是何等硬关系才行。
之前庄佳玲的朋友是数学院的院长的侄女,所以才有机会开這個店,可惜现在租期到了,這位院长又另谋高就了,這個关系就沒了,庄佳玲奔波多日,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办事处的主任连影子也沒见着。
如今骑虎难下。
“实在不行,這店也开不下去了,想其他活路吧。”
店能不能开下去,庄藤不在乎,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好哦,我去外面打工也可以呢。”
庄佳玲摸摸女儿的头,“妈妈不会让你吃苦的。”
庄藤眼睛弯成月牙,清辉皎皎。
筒子楼外的小卖部裡,老旧电视机正在播报一條新闻。
“近年来,潼城发生多起连环杀人案,請市民晚间出行注意安全,如发现异常請立刻报警……”
潼城的早上下了雨,道路一片洁净,天气凉爽,阳光惬意。
傅氏的大楼却显得躁动不安。
“听說了沒,那位回来了,昨天下的飞机。”
“怎么可能不回来,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三百亿美元啊!就這么亏了!”
“我們這些虾兵蟹将怕什么,又见不到這位,胆战心惊的是那群高管领导们。”
“对对对,傅氏又不会倒,只要我們的饭碗丢不掉,干我屁事。”
郊区国际度假酒店高级套房裡。
一個狼狈的中年男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形容枯槁。
在不眠不休,煎熬三日后,门开了,他掀开眼皮,浑浊的双眸映出黑暗中那人的身影。
只见,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颓废的身体下意识紧绷坐直。
随着男人步步走近,他眉眼抬高,嘴唇哆嗦,說不出一個字来。
“黄总,别来无恙。”
深蓝色的西装贵气十足,白色衬衫上,一丝不苟地压着领带,他很高,身姿挺拔,衣料下的力量感,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刚劲的威压,偏偏這感觉一拳就能把人头打爆的年轻人,却有着一张异常英俊的绝美皮囊。
鼻梁高挺,下巴收窄,头发梳往后,露出美人尖,眼形偏圆,眼尾曳长,睫影打在褐色眼尾沟上,增添了深邃感。這是俊美的阴鸷蛇系面孔。
如此长相,让他在打量人时,很有几分阴森的危险感。
“阿野,阿野,黄叔叔错了,你放過我,放過我的女儿吧。”
黄彦青扑通就跪了下去。
傅惊野沒有任何举动,只是插着西装裤兜,平静地在上方望着他。
“黄叔叔知道,我沒有从前好斗了,我现在懒了很多,只要你把货物交出来,我就既往不咎。”
傅惊野很高,黄彦青需要把头仰得很厉害,颈椎的压迫感让他有股钻心的疼。
“我不知道,黄叔叔听不懂你在說什么,什么货物啊?”
傅惊野看他辛苦,便纡尊降贵地姑且弯下了腰,两手撑着膝盖,阴沉的蛇瞳看进黄彦青惊惧的眼睛裡。
“你上飞机打算逃出国的那一天,沒有等到你的女儿黄鹂对吧?”
黄彦青一惊,脸部的肌肉抽搐起来,“傅惊野,你這個疯子!你变态!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他說着就要伸手揪傅惊野的衣领,傅真从身后握住他的手腕一掰,黄彦青连傅惊野的衣料都沒碰到,就疼得倒在地上。
傅惊野慢條斯理地后退一步,掸了掸衣服的褶皱。
“我对你的女儿沒有任何兴趣,估计连环杀人犯对她比较有兴趣。”
黄彦青呆愣,“什么!?”
傅真把平板怼到他面前,“你女儿在你打算坐飞机跑的前一天晚上失踪了。”
黄彦青不相信,“不可能!我那天晚上才跟小鹂通過电话!傅惊野你骗人!”
傅惊野转身,轻描淡写,“你不信就算了,听說连环杀人犯变态到可不止是杀人這么简单呢。”
他迈开步子,就要离去。
黄彦青痛哭流涕,不敢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实,口不择言,“我不信!除非你赌咒发誓!你发誓你沒骗我!你拿南家那個发誓,你敢不敢拿她发誓,你要是骗我她永世不得轮……”
一声闷哼,黄彦青嘴被身后下属慌忙地堵住。
傅惊野站在阴影中,眸子转回来正看着他,眼角光芒冷锐,好像抵上他咽喉的刀片。
黄彦青不用人捂嘴此时也毛骨悚然,不敢說话了。
恢复半分理智,黄彦青阵阵恶寒。
他真是不该激怒傅惊野,更是万不该拿南家那個小姐激怒他……這可是一個会让傅惊野彻底发疯,不管不顾的人。
到那时就算他黄彦青有筹码,傅惊野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他死了无妨,女儿怎么办?要是因为自己這一句错话,让女儿遭受折磨,他死也难安啊。
在時間缓慢流逝的凌迟中,黄彦青沒有等到傅惊野做出什么。
只听一声关门音,傅惊野已经消失在了房间裡。
跟在傅惊野身后一群人,气氛都很压抑。
他们对黄彦青真是咬牙切齿,好不容易能過点安生日子,提什么南家小姐啊!害得他们這些天又得胆战心惊了。
只有一旁的汪意含在這個时候有勇气开口。
“傅总,今天下午的会议行程有所改变。您看一下。我的意思是先接了王总去会议室,然后再……”
一路不卑不亢地讲完。
傅惊野盯了一眼,点了点头,“你看着办。”
汪意含公式化地微笑,“好的。”
傅惊野速度加快一些,走至酒店大堂,汪意含稍稍落后。
她看着這位年轻董事长的背影,眼中闪過一丝无奈。
汪意含是在之前一档商业节目访谈裡见到傅惊野的,她那时硕士在读,原本是无法应聘总秘一职,但孤注一掷利用节目组的机会,之前精心准备過发言,在节目现场发表了对未来贸易发展的看法,果然得到了在场老板们的赞赏。
傅惊野当时也說了一些,但就不知是不是场面话了。
无论如何,汪意含仍是大胆闯入会客室,递上了自己的简历。
壮志难酬,又破釜沉舟,她成功了。
傅氏這位年轻的董事长,曾经的歷史不是什么秘密。
曾是职业拳击手,擂台上是不败之王,学业上又是藤校双硕士学位,不仅如此,還出身世家,品貌夺目,无论是追求竞技的男孩,還是陷于颜值的女孩,都很难不崇拜他。
但高岭之花总令人望而却步,很多人只敢远观,走近了多少会害怕和自卑,但汪意含不一样,說好听她足够自信,說不好听,她十分有野心。
可当她以为自己终于缩短了和傅惊野的距离,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了,相处数月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真的靠近他。
他始终忘不了一個人。
月亮每日都照耀着他,可他的月亮已经死在了六年前。
他会站在窗前让月光淋透他,可每一缕月光都不如她。
从前傅惊野总是阴晴不定,让人很难猜测,如今就连汪意含都能看出他的忧郁和孤单。
汪意含這才明白,關於他的那些传奇,到底只是传奇,真正的傅惊野,如此心如死灰。
沒有她想象得這样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即便是已经站到了顶峰的人,也会有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爱人。
關於南姝的一些事,汪意含是听傅真說的,傅真提醒她,這位南小姐是万万不能提的人。
今天黄彦青這么一闹,汪意含更感觉,傅惊野或许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每月一次的警察考核,如期而至。
偌大的警校八角台,一男一女正厮打得不可开交。
随着胜负已定,女子仍是在最后一脚踹中了男人。
领导看了大骂,“乔云稚,干嘛呢!公报私仇!?”
干练的女子跳下擂台,接過毛巾擦了擦汗,“是他技不如人。”
說罢轻蔑地瞥了一眼捂着肚子从擂台上艰难站起身的男人。
“怎么样徐瑟川,你今年又是我的手下败将。”
說罢還扮了個鬼脸。
徐瑟川咬了咬牙,不說什么,自己从擂台上下来。
后面观望的警校新生将這裡围得水泄不通,看到這一幕,窃窃私语。
“好强悍的女警,叫什么名字,徐警官都打不過她?”
“她为什么要打徐警官呀,比武历来不都是点到为止么。她拳拳到肉,好可怕呀。”
“你可不知道,這两人有仇。”
“徐警官這么好,得罪她什么了?”
……
中午的天气变得炎热起来,乔云稚走到操场,在水龙头接水洗脸。
徐瑟川走到跟前。
从前那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少年,在警校角逐、擒拿匪徒、大街小巷追捕小偷等等過程中,终于历练出强健肌肉,变得伟岸又俊朗,眸若星子,一身阳刚。
乔云稚抹了把脸,“连环杀人犯的那個案子,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徐瑟川并不意外乔云稚会争這個案子,“你都已经抢了,我還能做什么。“
乔云稚毫无道德负累,英气十足的眉梢微挑,“你知道就好。”
毛巾擦干了水渍,将它搭在肩头,大摇大摆地路過徐瑟川,手指麻利地将长发扎长马尾,气质清爽,一张晒得颇黑的猫儿脸神采奕奕。
操场上训练的队伍齐步跑圈中,哨声有节奏地响起。
徐瑟川在后面叫住她。
他思考了很久,還是忍不住问,“這么多年了,你沒日沒夜地办案,有意义么?”
乔云稚停下脚步,一阵风吹来,她垂下头沉吟,发丝颓然地舞动。
待风停,她回過头,嘴角轻蔑,“徐瑟川,你有什么资格說這样的话,你凭什么這么置身事外,当年你可以随意冤枉她,现在也能随意忘了她,你做人怎么能一点羞耻心也沒有?”
徐瑟川睁大了眼。
“你……”
“够了,你不提我姑且還能把你当普通同事,再提,小心我不客气。”乔云稚捏着手裡的毛巾,水渍浸湿了水泥地,随着她的远去,留下一路痕迹,“我下午要去潼城大学调查那個失踪学生的事情,你不要跟過来。”
徐瑟川受伤地望着乔云稚的背影,喃喃自语,說着沒說完的话:“我的意思是……你需要总结和思考啊……”
并不像乔云稚误会的那样,他们跟南姝是朋友,所以时至今日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他与南姝并无交集,即便冤枉了南姝,自责的心情也能很快就烟消云散。
不是的。
他也一直沒有走出来。
徐泾是徐瑟川的父亲,徐瑟川一直很崇拜他,从小就梦想着成为跟父亲一样正直的人。
当年真相水落石出,父亲拿着那叠關於南姝的资料告诉他:“阿川,正是因为你的這份文件,我从南姝這條线上,寻找到了因为上级牺牲,失联多年的同志昏鸦,可是,我不会为你自豪。”
徐瑟川知道了全部真相后,非常崩溃。
他以为南姝是恶人,但她蒙受冤屈却沉默不语,众叛亲离却拯救世人,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徐瑟川何其不敬佩,何其不自责,他的信仰几乎在瞬间倒塌,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为了正义而生的人,他从前一直在追名逐利,做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认可,证明自己。
于是徐瑟川放弃了一切,放弃那些光芒万丈的假象,留在了潼城,不再去追求什么头衔,学历,而是踏踏实实地从头做起。
徐瑟川其实很能体会乔云稚的心情,有时看到她因此而痛苦,也会心疼。
只是乔云稚沒有发现。
兴许,她不愿发现。
大概她觉得,徐瑟川沒有缅怀南姝的资格。
毕竟,连她自己也沒有。
庄藤穿着一件蓝色的碎花雪纺裙,戴着口罩从营业厅出来,刚办完網络宽带。
她热得有些透不過气,想要取下口罩。
這個时候,路過一個停车场的关卡,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行驶出来。
杆還沒起,一辆外卖摩托车争分夺秒地驶過,将道路旁边的路障带到了中间。
劳斯莱斯的司机眉头一皱,但不敢出声表示埋怨。
副驾驶的总秘,汪意含看到這一幕,“我下去挪一下。”
司机点头。
汪意含正要下车,却见前面那個蓝裙子的女子帮忙把路障放回了原处。
汪意含解开安全带的动作顿住。
后排查看文件的男人头也沒抬地开口,“发生什么了?”
汪意含道:“沒什么傅总,您继续看。”
车辆缓缓地驶出了道路,蓝裙子的女子站在一侧,让开了车道后,她终于闷得受不了,将口罩取下了一点。
车后座的西装男人,此刻正好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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