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小軍師今年三歲半(二十八)
“她如何了?”
守在池清清身旁的顧大夫聽見身後傳來的沙啞聲音,立即瞪大了眼睛。
他轉身看着出現在嚴府的人,一肚子話憋在肚子裏,最後化作一聲長嘆。
“顧望青,我是在問你——她怎麼樣了?”在那裏,穿着自身長斗篷的溫荀又問。
顧大夫嚴肅道:“殿下,這個節骨眼上……你不該來的。”
“我不該來?符家那邊有符橋頂着,我本就想今夜找嚴文義商量些事情,”說話間,溫荀的視線一直沒有從池清清的身上移開:“只是沒想到半路會聽見她被人下毒的消息。嚴文義那小子究竟是怎麼當哥哥的,這點小事都……罷了,下毒那人呢?”
“已經被押去衙門的地牢了,說是明日提審,我聽說那人是小小姐原來的侍女,她這次似乎是因爲……”
“好了,顧望青,”溫荀打斷說:“我管她是誰,也不想聽她有什麼苦衷,沒興趣。你說實話,嚴清清真的沒事嗎?”
“好在嚴磐處理及時,讓小小姐吞下去的絕大部分毒點心都吐了出來,後來我又給小小姐灌了很多清水,只是……”顧大夫頓了一下:“只是小小姐身子骨弱,前些年纔好不容易抑制着的舊疾恐怕會……”
溫荀藏在陰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臉色,但一雙手卻不自覺捏成了拳頭。
許久之後,久到顧大夫以爲他會像這樣繼續沉默時,溫荀開了口:“嚴磐呢?這小子不是向來同他的小姐寸步不離,怎麼這次卻不見影了?”
“他說他有事,讓我先照顧着小小姐。”
“有事?”溫荀輕笑一聲,卻沒有再追問,他仰着頭,看着頭頂,用又諷刺卻又悲傷的語氣低聲道:
“舊疾嗎……”
·
幽暗的牢房中,一隻肥大的碩鼠正趴在碗邊貪婪地咀嚼着面前的食物,而就在離它不遠的地方,一個女人正閉着眼睛盤坐在一堆髒稻草上。
這時,兩個黑漆麻黑的東西忽然重重地摔在了女人的面前,這聲音驚走那隻正在進食的老鼠,也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女人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待她看清了面前多出來的兩個面目猙獰的人頭,卻忽然笑了:“你殺的?”
嚴磐從黑影中走出,臉上還帶着點血跡,沒有說話,僅僅點了點頭,也不管對方能不能看清。
“小姐讓你做的?”
“小姐她知道我不怎麼喜歡殺人,從來不會命令我,但是如果殺的是她討厭的人,”嚴磐道:“我其實不討厭。”
“你是來殺我的吧。”春蘭說的肯定。
“是,被撿走的犬獸尚不會放過在它們面前傷害了主人的人,”嚴磐點頭說:“我又怎麼會放過傷害小姐的人?”
“可你卻騙了她,”春蘭依然肯定地說:“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不告訴嚴家你是那個很久之前救了小姐的人,但未來有一天,你也註定會傷害她的……就像我一樣。”
嚴磐:“……”
他垂眸,沉默了一會兒後將一包已經成了碎渣的點心推到春蘭的身前:“我們,是不同的……安心上路吧。”
“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麼……”春蘭拿了一塊點心,眼神微閃,最終還是笑着將所有的點心渣嚥下,她神情依然平靜:
“不管怎麼說,謝謝,還有,替我向小姐道一聲歉吧。”
不一會兒,春蘭腹中絞痛萬分,面色如土,時不時發出痛苦的聲音,沒多久便伏在地上沒了動靜,而嚴磐上前確認對方是真的沒氣後,這才悄無聲息地從牢房中離開。
就像他來時一樣。
離開後,嚴磐回了院子,此時溫荀已經走了,兩人倒沒碰上面,屋子裏只剩下了一個對着依然昏迷中的池清清愁眉苦臉的顧大夫。
問清了情況,嚴磐木着臉再一次出了門,這一次他沒有走遠,就近挑了一處沒人住的屋子,進門後擡手擋住撲面而來的灰塵,再迅速將門掩上。
“諦聽。”嚴磐喚了一聲,無人應答,他深吸一口氣,做了一個決定。
“諦聽——你這個遊手好閒、好喫懶做、冷漠無情、膽小如鼠的小妖……這輩子都別想着去上界了。”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在咒小爺我的?!嗯?”諦聽憑空出現在屋中,手上還拿着兩串正在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看到嚴磐,他疑惑道:“怎麼是你?”
接着又皺眉道:“說吧,我跟你小子無冤無仇,爲什麼罵我?”
“小姐被人下毒了。”嚴磐看着他,認真地說。
“池清……嚴清清她死了?”
你咒誰呢!
“還沒那麼嚴重,但也陷入昏迷,直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萬幸。”諦聽拍了拍胸脯說。
“你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治好小姐?”
“也不是沒有,如果是毒殘留在她體內導致的昏迷,我倒是可以用妖氣進入她的全身經脈,將殘餘的毒給……”諦聽話說到一半,神情驟變,他往後退了數步,手上的羊肉串也落在了地上,沾了半圈的灰:“你怎麼知道我是妖的?”
下一秒,他看着嚴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哈?你竟然能聽見嚴清清的心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諦聽沉思片刻,認真問道:“難道你也是妖?”
嚴磐:“……”
他說:“我是人類,只是時不時能聽見小姐的心聲罷了,所以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走吧,別在這耽誤時間了。”
諦聽點頭,跟着嚴磐來到池清清牀邊細細看了看。
“這不是胡鬧嗎,他一個小孩子也能治病不成?”顧大夫被二人擠到一旁,一時有些生氣:“他能治我顧望青立馬拜他爲師。”
“我不收徒,”諦聽爲難說:“別想了。”
顧大夫:“……”
“別磨蹭了,能治嗎?”嚴磐問道。
諦聽點點頭:“能治。”
·
在諦聽的妖力祛毒之下,池清清昏睡了三日,終於在第三日的深夜裏醒了過來。
她第一眼看見的是似乎一臉快要哭出來的嚴磐和顧大夫,再接着,她看見了臉色蒼白彷彿被榨乾了諦聽。
池清清坐起來,笑着說:“幾位的黑眼圈似乎越發地重了,尤其是阿磐,都成熊貓了…”
“這不都是因爲某人,不過‘熊貓’是什麼?”諦聽偏頭問道。
“啊……”池清清心說糟糕,忘了現在應該不叫熊貓了。
“你欠我半條命,我記着了。”諦聽雖是這般說,但心中卻舒了一口氣:“你也記着,我想喫冰晶肘子,九轉大腸……”
“好好好,到時候給你買,謝謝啦。”池清清想下牀,卻愕然發現自己的身子骨彷彿散架了一般,四肢也沒什麼力氣,軟綿綿的。
嚴磐立即扶住她的胳膊,面露關心。
“我沒事,”池清清轉而問顧大夫:“哥哥呢?”
按理說,她出事了,嚴文義應該會寸步不移地守着她,除非……
接着,顧大夫的話印證了她的想法:“嚴將軍和我家殿下有事,特意囑咐我們在避暑山莊裏避避,若是情況不對,還請嚴小姐跟着我去毒山林修養。”
“他們……”池清清不自覺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顧望青點了點頭:“他們去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池清清看向都城的方向,隱隱有些擔憂。
往日輝煌的皇宮如今一片死寂。
“來人,來人!”微醺的溫斐沒有得到迴應,他眉頭一皺,卻忽然在大殿中看到了一個不該在這裏的人。
“大哥?”溫斐第一時間覺得自己喝醉了,不然怎麼會看見那個人的鬼魂?
“溫斐,”溫荀冷冷道:“你現在還有心思喝酒。”
溫斐聽見這熟悉的語氣,忽然清醒了過來:“你沒死!來人救駕,快來人救駕!”
可週圍安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溫荀淡淡道:“你信任的大臣大多投靠了我,你的精兵已經被打散的差不多了,而你……也是時候讓位了。”
“救——”溫斐轉身要逃,可呼救的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裏,一把劍直接從他的背貫穿了整個身子。
“當初你殺了父皇,雖然我不喜歡那個男人,但你栽贓於我追殺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日呢?”溫荀走上前將自己的配劍從地上撿起,看着那張睜着雙目,跟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孔,有些悲傷地說:“這次真的永別了,弟弟。”
·
隨着天空泛起了白肚皮,整座都城從睡夢中甦醒,但當百姓們如往日一樣走出家門,看到那些未來得及清理的血跡,再看見何處貼着的新告示,他們才赫然發現,整個大晉一夜之間變了天。
原來的皇帝被人取代,取代他的則是很久之前已經死了的前太子,他的哥哥。
一時間,城內風風雨雨,什麼說法都像是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但日子還是照樣過的,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百姓們發現自己的日子依然是如之前一樣,並沒有因爲執政者換了人便變了樣,反而比之前的日子要好過了一些,於是這件事便成了飯後閒談的談資,又很快被別的新鮮事取代。
又過了兩年,人們的日子越來越好,不少人又說,那皇位該是由新帝來做,他們將溫荀誇出了花來,稱他爲百年來
“小師父當了皇帝,他忙我是知道的,”池清清在秋日裏裹了一身厚棉襖,收裏那些澆水的水壺,神情有幾分落寞:“哥哥怎麼也這麼忙?”
旁邊的顧大夫笑着道:“殿下信任的人不多,但這其中一定有嚴將軍。”
“什麼信任呀,他那是覺得我哥用着順手。”池清清也笑,可笑着笑着卻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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