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入v大肥章
半晌,才点了点头:“我很高兴。”
张女士笑了起来,顾南浔恍然发觉,阮妤长得很像妈妈,尤其是笑的时候。
“我那天见你,就觉得很眼熟,還特意去档案馆查了零四级学生的花名册,沒有找到你。”知母莫若女,张女士果然是查過户口的。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你长得很像南茜。”
顾南浔目光灼灼:“您认识她?”
张女士摇摇头:“不熟悉,只是见面会打招呼。”然后她回忆起往事,笑意更深:“阮妤小时候還跟你妈妈学過几天舞蹈呢,跳得太丑,自己不好意思去了。”
顾南浔勾起唇角,哪裡是她不好意思,她好意思着呢,只是她不喜歡罢了。她从小就是,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小顾,告诉阿姨,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好嗎?锦衣玉食,手握大权,风光无限,沒人会觉得不好吧。
“還可以。”
“小妤好像不知道你也是离水人。”
顾南浔点点头:“我還沒找到机会告诉她,我們在离水的时候并不认识,后来我又去了别的地方,改了名字。”
他說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张女士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小妤這孩子,被我和她爸爸宠坏了,沒心沒肺的,你多担待。我們对她沒别的要求,只要开心快乐就行,如果你妈妈還在,对你的心愿一定也是一样的。”
顾南浔点点头:“嗯,我知道,阮妤她,很好。”
他的心愿,也是一样的,希望阮妤永远這么快乐。可是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带给她的,到底是快乐還是痛苦。
“张老师,举报的事你不用担心,会查清楚的。”
张女士一怔,道:“小妤告诉你的?他们父女俩真是,一個比一個嘴碎,芝麻绿豆的小事转眼就传了個遍。我不担心,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不過人老了,脾气管不住……”
“妈,你的外卖到啦!”阮妤推开门,蹦蹦跳跳进来,献宝似的把包子举到张女士眼前。
顾南浔站起身:“阿姨您慢慢吃,我有点事,要赶回京城,让阮妤在家多陪你几天。”
张女士蹙起眉:“那怎么行?小妤要回去上班的,她那個老板凶神恶煞得很,万一开除她怎么办?”
阮妤脸色大变,赶紧把包子塞到张女士手裡:“妈你說什么呢?快吃吧要凉了。”
张女士不罢休:“我哪裡說错了?不是你跟我說的……”阮妤一把捂住她的嘴。
秦臻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阿姨,你還不知道呀?顾南浔就是那個凶神恶煞的老板!”
张女士愣了一下,状若无事地对顾南浔慈祥微笑:“人一老了就是容易胡言乱语,小妤成天說她们老板又高又帅又能干,是新时代的好青年。”
阮妤捂住脸,推着顾南浔出了门:“让你见笑了,我妈沒为难你吧?”
顾南浔眼中含笑:“你沒听她說,我又高又帅又能干嗎?”
“臭美。”阮妤嘴上嫌弃,眼睛裡却全是对這句话的赞同,世上真再找不出比顾南浔更好看更厉害的人了。
“你怎么回去?”
“车在楼下。”
“那……我送你到楼下。”
不知为何,阮妤忽然觉得很舍不得。明明是一回公司就能见到的人,此时此刻却觉得一分钟的分离也难忍。
“好。”
“顾南浔,你知道你经常对我說‘好’嗎?是不是我說什么你都会答应?”
顾南浔想了一想:“你的提议都很合理。”
阮妤像每一個被宠溺的孩子,忍不住抬杠和试探底线:“那我做什么你觉得不合理?”
顾南浔又想了一想:“只要是你真心想做的,都合理。”
阮妤感到十分满意:“那我們不坐电梯,走楼梯下去,合理不合理?”
VIP病房在八楼,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
“很合理。”
多爬八层楼,就能在一起多待八层楼的時間,太合理了。
二人拉着手,不一会儿就沁出了汗,却舍不得放开。
“顾南浔,我给你讲個笑话吧,我昨天从網上看到的。老师叫小顾起来背课文,小顾就开始背,斯是陋室,惟馨。老师打断他說,停停停,你为什么還跳着背?你猜小顾說什么?”
“小顾說什么?”
“我們年轻人不讲吾德。”
阮妤本来对這個段子很有信心,又有文化,又结合热点,又是顾南浔最爱的谐音梗,但他却沒有笑,而是若有所思。
“我已经不年轻了。”
阮妤停下脚步,扒住他的肩:“才二十八岁,装什么老气横秋。南浔哥哥,来,我帮你试试腿脚。”
她学着宋言言叫他的语气,又软又甜,却比宋言言多了一味酸。
顾南浔蹲下身子,让她环住他的脖子。
阮妤本来只是开玩笑,沒想到他真的背自己,附在他耳边說:“這样,也合理嗎?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呀?”
“你再叫一声哥哥,怎么都合理。”
顾南浔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阮妤噘嘴道:“切,原来你喜歡這种风格。抱歉,我走的是冰山美人路线,学不来這些。”
“熟能生巧,你再练习一下。”
阮妤有意逗他开心,附在他耳边,叫道:“哥哥。”
声音很轻,像一颗鹅卵石,投进湖水裡,荡起一层又一层细小的、温柔的涟漪。
“阮妤!”
转過转角,一個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手裡拿着一袋包子,对他们怒目而视。
阮妤吓得差点掉下去,被顾南浔稳稳托住,她下意识地搂紧顾南浔的脖子,惊慌道:“爸!你怎么不做电梯?”
阮先生横眉冷对:“我早上起来锻炼身体。赶紧下来,不像样子!”
阮妤呲溜一声滑下来站好,满脸堆笑:“早知道你也给我妈买了包子,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阮先生不吃她這套:“跟我上去。”
阮妤自知糊弄不過去,垂首道:“是。”然后对顾南浔扬了扬手机,让他到京城给自己打电话。
父女俩說說笑笑折返上楼,留顾南浔一人在逼仄的电梯间。
刚才的快乐与缱绻缓缓抽离,留在他耳畔一句轻柔的“哥哥”。
他转身下行,每一個台阶都在背离光亮,每一步都在坠入黑暗。
顾南浔从海城請来的心脑血管疾病知名专家给张女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個遍。张女士苦不堪言:“我真的都好了,還让我遭這份罪。”
阮妤劝她:“這是小顾的一点心意,你检查了我才放心。”
张女士斜她一眼:“我看你俩在一起也沒多长時間,你不要总麻烦人家。”
“我怎么总觉得我俩认识好长時間了。”
张女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从小就记性不好。說实话,小妤,他要是你的部门经理,我還觉得你挺有能耐的,可他是你们公司总裁,我觉得你的智力水平驾驭不了豪门争斗。其实小秦也挺好的嘛,阳光又会逗人开心。”
秦臻听见自己的名字,兴冲冲凑過来:“谢阿姨赏识,要不你考虑一下我?”
阮妤把他推开:“妈,你别被他傻呵呵的样子骗了,他家也是豪门。”
秦臻垂头:“我万万沒想到,在婚恋市场上有一天会被我的家世连累。”
阮妤也垂头,如果张女士知道顾南浔還有一個联姻对象,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妈,你记不记得虞心蕊?”
“当然记得了!她当年是我的数学课代表,长得又漂亮,成绩又好,现在肯定是個精英女性。”
阮妤震惊:“你教過她?我怎么不知道?!”
秦臻也震惊:“虞心蕊跟你们家還有這层孽缘?!”
张女士也震惊:“你俩都认识虞心蕊?!”
三人面面相觑。
阮妤率先打破沉默:“她现在的确是精英。”
秦臻补充了一句:“而且是豪门。”
张女士点点头:“阮妤,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怪不得你当年评选校花输给人家。”
阮妤捂脸:“這你也知道?”
张女士一脸高深莫测:“你以为你们那些小动作能瞒過老师的眼睛?”
秦臻送张女士回到家,缠着阮妤带他在离水逛逛。
阮妤本来不肯,可张女士嫌她在家碍眼聒噪,把她赶出了家门。
“你想去哪?”阮妤坐上秦臻的车,沒好气地问。
“随便,只要不是墓地就行。我昨天半夜過来,被顾南浔拉着在墓地裡一通乱转,吓得我连发胶都省了。”
阮妤心裡不安起来,他昨天看起来這么累,却沒有去休息,而是去了墓地?深更半夜,他去那裡肯定不是散步,那么就只能是找人。
找一個长眠的人。
新年那天,他颓然坐在离水的路边,绝对不是所谓路過。
如果他不是来找自己的,那他是为谁而来呢?
她又想起自己那個栩栩如生的梦境,答案呼之欲出。
“我也想去看看,墓园。”
秦臻觉得生无可恋。
自己来到风景秀丽的离水不到十二個小时,景点沒去過,特色美食沒吃過,却已经被迫逛了两次墓园。
阮妤在墓碑中间穿梭寻找,和顾南浔昨晚的样子如出一辙,只是沒他那么疯罢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阮妤把偌大的墓园转了一個遍,终于在角落找到一方小小的墓碑,只刻了四個字——南茜之墓。
从這方墓碑上,看不出她是谁的慈母,是谁的爱女,又是谁的爱妻,只知道她曾经来過人世,又匆匆离去。
阮妤蹲下来,手指轻轻拂過纯白色的墓碑,上面有一條细细的裂缝,却沒有一丝灰尘,显然不久前才被人精心擦拭過。
她把怀裡的郁金香放在上面,轻声道:“不知道您喜歡什么花,从前就觉得這花很衬您。”
秦臻在背后瞧着,待她站起身,小声问道:“這是你的亲人嗎?昨天顾南浔好像也在這儿待了半天。”
阮妤点点头:“算是吧,我的舞蹈老师。”
顾南浔回到顾宅的时候,顾长风刚吃完下午茶,正在悠闲地看芭蕾舞剧。
见顾南浔回来,他嘴边浮起一丝微笑:“你最近来得倒勤快。”
顾南浔出言讥讽:“這么快就忘了?是你逼我来的。”
顾长风不置可否,对着荧幕上翩翩起舞的女演员啧了一声:“现在的年轻舞者都沒有韵味,跳得乱七八糟,哪像你妈妈,那姿势样貌,风华绝代,可惜再也沒有了。”
顾南浔已经熟悉了他的套路,每次先用南茜让自己乱了阵脚,再說正事。可即便了然于心,他還是无法无动于衷。
当年母亲突然病亡,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挣扎流血。
“董事长,你的手段什么时候這么温和了,不像你。”
顾长风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管用就行。你毕竟是我儿子,我也不忍心看你太伤心,毕竟……你的内心這么脆弱。”
他呵呵一笑,从桌下拿出一個药瓶:“家裡有医生,药吃完了回家拿,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顾南浔双拳紧握,胸腔裡的空气瞬间抽离,盯着茶几上的那個瓶子,他辛苦隐瞒了多年的秘密,此刻就像一個笑话。
“我倒是好奇,那個小前台知道你有病嗎?她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吓得拔腿就跑吧。”
如果那样,就好了。可他更怕的是,阮妤回留在自己身边,用自己的小火苗温暖自己。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无边无际的黑暗,根本沒有光能盛满。
顾长风见他神色,犹嫌不够,继续道:“南浔,咱们富贵人家,找点乐子沒什么。你哪怕玩個女演员、女秘书呢,一個前台,太掉价。”
顾南浔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愤怒,一拳打在了顾长风脸上。顾长风从轮椅上跌落,脸上染血,十分狼狈。
外面的保镖蜂拥而入,把顾南浔团团围住。
顾长风躺在地上哈哈大笑,鲜血沾在他牙齿上,看上去诡异又可怖:“顾南浔,我的好儿子,你要弑父嗎?来啊,我們顾家终于又出了一個疯子哈哈哈哈!”
阮妤迟迟沒有接到顾南浔的电话,连條消息也沒有,电话打過去永远是忙音,令她心裡惴惴不安。
她让秦臻先回京看看,他却不敢,說是顾南浔命他在這儿陪阮妤,要是提前回去秦家的产业就别想要了。
张女士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猜出了几分,“嫌弃”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走?你赖在這儿我不仅休息不好,還得操心你吃饭睡觉,我看你還是趁早回去上班吧,让我過两天安生日子。”
阮先生见妻子无甚大碍,也不赞同阮妤請假太久,附和道:“你和顾总关系特殊,更要守规矩,你妈這儿有我呢,你放心回去。”
阮妤拗不過他俩,心裡又实在担心,于是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回京城。
下了飞机她就直接去了公司,发现李主管在前台坐着。
李主管见到她,踏着小皮鞋小跑過来,嘘寒问暖道:“王秘书亲自来帮你請假,說你不舒服,休息两天。這两天可把我担心坏了,你怎么這么快就来了?”
阮妤淡淡道:“好了,就回来了。您怎么在前台?宋言言呢?”
李主管叹了口气:“人家是大小姐,沒有你跟她聊天,嫌沒意思,就不来了呗。我觉得你也在前台做不了多久了,我和人力资源部說了,再招一個人,替你分担一下。”
阮妤甜甜一笑:“那谢谢主管了,我上去换個衣服就下来。”
李主管笑得春风和煦:“沒事,你慢慢换,我不急。你要不要上楼去跟顾总打個招呼?”
阮妤一愣:“他在公司?”
“在啊,一大早就来了,现在应该……”话沒說完,阮妤已经跑上了电梯。
二十八层。
她下了电梯,刚要敲门,忽然王谦从秘书室冲了出来。
“顾总不在。”
“不在?”阮妤停住了动作:“不是一大早就来了嗎?”
王谦一本正经:“去开会了。”
既然能上班开会,应该沒什么大碍,看来是因为忙才沒有回消息。
阮妤心稍稍安定:“那我走了,麻烦你跟他說我来過了。”
王谦点头应下。
“那個,今天顾总看上去還好吧?”阮妤還是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王谦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南浔来公司时候面容苍白,毫无血色,浑身弥散着請勿靠近的低气压。他一来公司就进了办公室,嘱咐谁也不见,就再也沒有出来。
“沒注意。”王谦深谙秘书的保命法则就是保密,說得语焉不详。
阮妤的心又提起来,但估计从王谦嘴裡问不出什么,就离开了。
到了中午,阮妤再次给顾南浔发消息:“我回来啦,一起吃午饭嗎?”
沒有回应。
阮妤心事重重,慢吞吞地往食堂走。排队取餐的时候,兜裡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她单手拿着托盘,掏出手机,黑色的头像终于出现在她的锁屏上。
她急切地点开来,然后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语,再也做不了任何动作。
手裡的托盘滑落,随着一声巨响,饭菜汤水撒了一地,混在一起,斑驳油腻。所有人都回過头来,盯着她看。
站着她前面的同事裤脚被弄脏,尖叫一声:“你沒长眼睛啊!阮妤?怎么是你,你取餐发什么呆呀?算了算了,真倒霉。”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自从上次经历视频事件,阮妤被单楚欢公开道歉,公司开除了不少抹黑他的员工,她就成了公司的名人。再加上和顾南浔隐隐约约的绯闻,沒人愿意和她公开敌对。
阮妤恍若未闻,自顾自站在那,一脸疑惑,任由别人窃窃私语。
她的大脑仿佛宕了机,明明顾南浔只发了四個字,她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别再找我。”他說。
保洁阿姨火速赶来,拖把伸到她脚底下:“小姑娘,让一让,我打扫一下。”
阮妤猛然回神,說了声“抱歉阿姨,给您添麻烦了”,然后扭头就跑。
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他!
什么“别再找我”,沒头沒尾的,不找他找谁?
上了电梯,二十八层的按钮却怎么也按不亮。
同事好心提醒她:“阮妤,你是不是按错了,那是总裁办,沒有权限上不去的。”
阮妤這才反应過来,她刚刚才上楼找過顾南浔,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权限就被取消了。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可是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明明昨天他還把自己背在背上,說只要是她想做的事,都很合理。
她出了电梯,整個人就像一個行走的问号。
要见顾南浔——她满脑子只有這一個想法。
顾南浔的电话拨打了一遍又一遍,从无人接听到干脆关机。
找王谦,对方欲言又止:“顾总现在不想见你,請你不要为难我。”
找秦臻,他說顾南浔向来不爱接自己的电话。
她无法,只好在顾南浔的车旁,傍晚等到午夜,地下车库变得空旷而冰冷,仍然一无所获。
然后阮妤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沒有别的办法了。他住在哪,他的朋友是谁,他下了班喜歡去哪,自己竟一无所知。
只要顾南浔下定决心,自己就根本沒办法见到他。
冷风吹来,阮妤一個颤栗,脑中忽然无比清醒,忍不住踢了一脚顾南浔的车胎。
“他這是要甩了老子?”
她的自言自语声很快被车子发出的尖利警报声所掩盖。
阮妤吓得一激灵,心說自己也沒用力啊,豪车就是娇贵。
她抬起头,对着摄像头比了個耶,然后扬了扬自己的工牌,還生怕别人看不见,跳起来把“阮妤”二字举到镜头前。
反正她不怕事情闹大,闹大了,或许物主会出现呢?
监控室裡,保安队长小心翼翼搓着手,瞄着监控屏前顾总的神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這集团大领导,为什么在這裡一动不动坐一晚上,一言不发盯着地库的画面看。
车子警报响的时候,保安队长立刻立正站好,吹哨集合,打包票要抓住偷车贼,在总裁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随她去。”
顾南浔终于开了口。
夜半,阮妤浑浑噩噩回到家。
黑暗中摸索着开灯,脚趾踢上一件硬物,钻心地疼。
灯亮,原来是顾南浔留在這儿的巨大行李箱,黑漆漆的,像一個黑色幽默。
不久前她還怕顾南浔觊觎她不大的房子,现在却连那人的面都见不着。
阮妤把自己甩在床上,裹紧被子,疲惫瞬间席卷而来。
管他的,明天再說明天的事吧。
第二日,阮妤终于如愿见到了顾南浔。
不是在他的办公室,不是偶遇,也不是约会,而是在社交媒体上。
網上充斥着顾南浔的照片,新闻一下子顶上了热搜榜一。
#顾南浔约会神秘女子,豪门联姻好事将近
阮妤的手指攥紧又松开,颤抖着点开路透照片,顾南浔和一個纤细的旗袍女子面对面坐着,一脸认真听她說话。女子言笑晏晏,正是虞心蕊。
這样看去,确实是一对璧人。
双击,放大。
本就像素不高的照片上,顾南浔的脸上模糊一片,可那冷峻的眉眼,矜贵的气质,非他莫属。
阮妤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十分钟,感觉浑身的血液四处乱窜,唯独不往脑子裡流。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事情怎么是這個走向?从甜宠剧,一下子变成了豪门狗血剧。
实话說,在看见热搜之前,她从来不觉得虞心蕊這個潜在的联姻对象会是阻碍。顾南浔稳重地說這事他来解决,她就下意识地相信了。
二十一世纪了,還能有逼婚這种事?而且顾南浔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怎么可能任人摆布。
照片上的日期是前天,所以,顾南浔比她早一天回京城,就是为了和虞心蕊约会?阮妤不信,也說服不了自己。
她把照片转发给顾南浔。
【如果你被劫持了就眨眨眼?】
沒有回复。
【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了,還搞家族联姻這一套?】
沒有回复。
阮妤狠狠心,又打了一行字。
【顾总,不谈分手费就消失,不符合您的身份地位。】
五分钟后,前台的电话响起。
“您好,顾氏集团。有什么可以帮您?”阮妤职业素养很好,哪怕深陷感情纠葛,還是露出职业假笑。
“我是王谦,顾总让我和你谈谈分手费的問題。”
“我要他亲自和我谈。”
“我会把你的要求转达给顾总。”
阮妤放下电话,雄赳赳气昂昂走向约好的会议室。
很好,這起码說明顾南浔确实看了自己发的消息,只是在装死。
王谦推了推眼镜:“顾总吩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的经济补偿,他都可以满足你。”
阮妤双手环抱:“我就一個要求,让他站在我面前,跟我說出個让我信服的理由出来。”
王谦压低了声音:“阮妤,我個人劝你,见好就收吧。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是顾总已经很大方了,把他惹急了,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阮妤笑了,之前虞心蕊也是這么說的,好像他们比自己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似的。
她寸步不让:“我以为,我的要求很合理。”
王谦叹了口气,把阮妤的话一字不落转达给了顾南浔。
顾南浔静静听完,抿住了唇。
她的要求不仅合理,而且正当,卑劣的是自己,妄想一声不吭就逃走。
可是,仅仅看见她的文字消息,就让他难以自持,他耗尽全身的力气,才沒有飞奔到她身边,求她原谅,把她揉进骨血。
如果见了面,他不能保证,自己的自私与贪婪,会不会让自己不顾一切地占有她的快乐与温暖。然后把她的光芒吞噬,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南浔望向窗外,冬日暖阳炽烈,但温度都被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挡住,丝毫也进不来。
他拿起电话:“我答应你的條件,也請你把戏做足。”
等待最让人焦灼。
阮妤确信,自己的說的话一定能传到顾南浔耳朵裡,她要做的,只有等待。
一整個上午,阮妤至少看了手机五万三千遍,手指把顾南浔乌漆麻黑的头像差点戳出洞来。
中午时分,她觉得這样不是办法,還得发起新一轮进攻。他上午有会,這会儿应该快散会了,她走到电梯门口,打算去会议室堵他。
电梯门缓缓打开,阮妤低着头,眼前出现一双修长的腿,被质地垂顺的西装裤布料包裹着,肌肉线條随着脚步若隐若现。
阮妤下意识地侧身让开,却在一個呼吸之间,捕捉到空气中冬日晚风的凛冽气息。
她猛然抬头,面前的男子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過,那冷峻的下颌线條,只能属于顾南浔。
看他脚步的方向,是去前台。
阮妤微微一笑,跑上前去:“顾南浔,我在這儿!”
顾南浔转過身,眉心微蹙,静静看着她,目光是她从沒见過的陌生疏离。
阮妤强作镇定:“顾总挺忙哈,這么久才来找我。”
“我不是来找你的。”顾南浔冷漠开口。
?!
“那你這是……”
自从顾南浔上任,她就沒见過他亲临大门口,如果不是来找自己,能来干嘛呢?
“南浔,你怎么下来了?都說不用来接我了。”
一個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阮妤猛然回头,看见一個翠生生的身影,穿着碧色旗袍,款款而来。
“阮妤也在呀,真巧。”
阮妤的脸垮到了地上,她压根沒有试图挤出笑容,因为她自知挤也挤不出来。
顾总亲自下楼,原来是为了迎接虞心蕊。二人早上才上了热搜,這会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密,可见一点也沒有避嫌的意思。
“你认识我們公司的前台?”顾南浔问虞心蕊。
阮妤此刻忽然能笑出来了,而且笑出了声——真有意思,分了手,就连名字也不配有了?
顾南浔瞥了她一眼,很快把目光收回,专注在虞心蕊脸上。
虞心蕊笑着揽過阮妤:“当然了,說起来,她是咱俩的小学妹呢。在离水中学,她比我小两级,那应该比你小三级。”
阮妤的身子一僵。虞心蕊如此轻松地說起离水中学,可见二人早已叙過旧,這事他不肯向自己承认,却告诉了虞心蕊。
顾南浔语气淡淡:“不记得了。”
虞心蕊微微一笑,拍了拍阮妤的肩:“你别介意,他這個人就這样,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阮妤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狠了狠心,问道:“冒昧问一句,顾南浔,你俩這是要谈恋爱嗎?”
顾南浔沒想到阮妤的問題這么直球,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虞心蕊临危不乱,娇羞地低下头,欲语還羞,无声胜有声。
阮妤却压根沒看她的精湛表演,直勾勾盯着顾南浔:“顾南浔,我在问你。”
她仰着头,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二人身高的差异,只要他不肯迁就,她看到的就只有他锋利的下颌。
“与你无关。”
阮妤不信。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自己在等顾南浔的答案,他就刚刚好出现在她面前,和别人你侬我侬?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踮了踮脚:“顾南浔,你亲自跑下楼一趟,就为了演這出戏给我看?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能不能有点想象力?”
一口一個顾南浔,一句一個问句,让顾南浔无处可逃,只能硬抗。
“随便你。走吧。”他伸手虚虚揽了一下虞心蕊,二人朝电梯走去。
阮妤站在原地,二中充斥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和顾总上了热搜的女的?看来真是要结婚了。】
【阮妤怎么也站在那儿,不是自取其辱嗎?】
【谁說不是?听說顾总的未婚妻是褚家千金,那是阮妤一個小前台比得了的。】
【嗨,亏我之前還以为她真能攀上顾总,对她客客气气的,豪门哪有這么好进的?】
顾南浔和虞心蕊上了电梯,顾氏员工极有眼色,给二人让出了独处的空间。
顾南浔按下十八层和二十八层。
虞心蕊挑了挑眉:“這么小气,我来都来了,不請我上你办公室坐坐?”
顾南浔语气疏离:“你可以在贵宾室休息一会儿,或者直接从地下车库离开。”
“啧,你一点都沒变,還和当年一样沒礼貌。”
顾南浔沒有回答。虞心蕊提起离水的事,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明显地感到阮妤脸上的震惊和受伤。
“怎么?舍不得了?”虞心蕊挑眉一笑:“這才刚开始,我看阮妤的主意大得很,不会被你糊弄過去的。”
电梯“叮——”地一声停下,顾南浔按住电梯门,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到了。”
虞心蕊摇摇头:“啧,真无情,我现在有点同情阮妤了。”
电梯门把虞心蕊婀娜的身影关在外面,顾南浔轻轻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面对阮妤,比他想象的還要难。当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困惑又期待地望向自己时,他险些溃不成军。
嗡——手机一震。
“顾南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說话。”
又是一震。
“已读不回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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