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写最后一段话时,她不争气地抹了好几次眼泪。现在和顾南浔面对面站着,那种委屈的感觉又翻涌上来,眼睛好像被头顶的追光灼伤,视线变得模糊。
“阮妤!阮妤!赶紧ending!”导演见她愣住不动,在台下提醒她。
她如梦方醒:“谢谢大家,我是阮妤。”
這一句声音哽咽。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她怎么笑着笑着忽然就哭了。
阮妤再去看门口,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主持人敏锐地嗅到瓜的味道,发问道:“阮妤,来跟大家讲讲,眼角的泪痕是怎么回事?”
阮妤回過神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台上,赶紧拭去眼角的泪珠,道:“這是我新研发的投机取巧方式。”
說完這句,她忽然发现今天泰斗评委并不在评委席,而是换了另一個咖位小得多的喜剧演员。
主持人不信:“這明显是带了真情实感了,难道和你那位消失在人海的前男友沒关系?”
阮妤笑了笑:“沒想到分手這么久了,還能用他帮我蹭热度。”
“說說嘛,你俩怎么在一起的?”
“自然而然。”
“为什么分手?”
“刚才說了,人口失踪。”
主持人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放過了她,公布成绩。
阮妤的观众缘一如既往地好,今日又有眼泪加成,分数不错。令人吃惊的是,四位导师竟然也齐刷刷给了满分,总分一下子冲到了前三,直接保送决赛。
主持人:“阮妤好像很吃惊,說說你的感想。”
“我……受宠若惊,半决赛不用写稿,我的头发保住了。谢谢观众朋友,谢谢导师,谢谢前男友。”
阮妤下了台,夏蕉一脸心疼地抱住她:“来姐姐怀裡,快别想那個人渣了,下次我见到他帮你狠狠揍他一顿!”
“那個人渣就在你背后……”阮妤被她勒得喘不過气,艰难出声。
夏蕉吓得赶紧弹开两步,紧张地左看右看,沒见到顾南浔的人影。
阮妤接着說:“的某個地方。”
“你敢吓唬我?”夏蕉去拧她的腰肉。
“沒吓你,他真的来了,我看见他了。再說你不是要揍他嗎,怎么還会害怕他?”
“他来干什么?”
阮妤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觉得不对劲。”她抓住从身边跑過的小编剧:“今天泰斗导师怎么沒来?”
“我也奇怪呢,昨天還跟他对稿来着,今天就忽然說不来了,害得我們請嘉宾都請不到,只能找了一位老师凑数。我還有事,先走啦。”
阮妤放开她,皱起了眉。今天一切都不对劲,突然到访的朱总,热情的工作人员,给出满分的评委,消失不见的泰斗,這一切都指向了出现在门边的顾南浔。
阮妤血气上涌,把羽绒服一裹,朝外跑去。
“阮阮你去哪?”夏蕉在后面呼喊。
阮妤头也不回:“我去揍人渣!”
录影棚建在郊区的一片空地上,外面就是停车场,沒有建筑物遮挡,寒风尤为凛冽。
她也不知道顾南浔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绕着空旷的停车场一顿乱走,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顾总,好像是阮妤!”黑色劳斯莱斯裡,王谦指着窗外的暴走女子道。
顾南浔比他更早看见她,但一直在犹豫是否要下车。
年会以后,他见過阮妤两次,她也哭了两次。记忆裡,阮妤是不知愁滋味的单纯少女,脸上永远挂着明媚的笑容,可自己却每每惹她伤心。
阮妤今天在台上讲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他的心裡,而结束时她眼角的那滴眼泪,更是让他无法自处。他本以为,她在自己热爱的舞台上所向披靡,应该是快乐的才对。
這些天,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自己离开阮妤,到底是還她快乐,還是剥夺了她的快乐?
這一犹豫,被阮妤发现了他這辆鹤立鸡群的豪车,气势汹汹地走了過来,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比他的车灯還耀眼。
這下不能假装沒看见了,顾南浔只好下了车。
呵,還真是他。
阮妤在他面前站定,沒有任何寒暄,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顾总,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顾南浔知道自己对上阮妤,永远是理亏,只是不知她怎么会有這种感觉。
不等他回答,阮妤继续输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沒有纠缠你了,你還来找我的麻烦?我合情合理合法地参加個比赛,输赢自负,你帮我走后门保送是什么意思?我那一点点披荆斩棘晋级的乐趣都被你剥夺了!你就這么看不上我的实力?你今天来這又是什么意思?看我的笑话還是怎么样?顾南浔,我真的搞不懂你!”
說完一连串的灵魂发问,阮妤微微气喘,怒气冲冲地盯着顾南浔。
顾南浔被她问懵了。他确实动過换掉评委的念头,但只是一瞬间,就赶紧掐灭了,就是怕她像這样生气。可她還是把自己的晋级算到了自己头上。
看着面前因为愤怒而脸颊粉扑扑的阮妤,他一时挪不开目光,回复也显得吞吞吐吐。
“我……”
阮妤瞪他:“你怎么样?”
满脸写着我看你怎么解释,解释不好你就死定了。
顾南浔吞咽了一下:“我是来录公益访谈的。”
“嗯?”
顾南浔扬了扬下巴:“也在那個摄影棚。”
阮妤的气势一下子泄了一半:“你的意思是,今天来這纯属巧合?”
顾南浔点了点头,這是实话。但也不全是,一般来說,他极少接受采访,但那日朱晁打电话相邀,听见录制的地点,他怎么也拒绝不了。
阮妤的气势又矮了一截,呈指数下降。
“那個评委不是你换的?”
“哪個评委?”
顾南浔表情困惑,這次是装的,他当然知道她說的是哪個评委,但他有预感,要是自己此刻不装一下,怕是不能善了。
“那……朱总为什么来对我献殷勤?”
顾南浔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朱晁对你献殷勤?”
阮妤见势不对,连忙摇头:“也不是,就是比较热情,我還以为……”
顾南浔神情严肃:“娱乐圈的人都爱乱来,這些人你一個都不要理,我会让朱晁离你远点。”
本来是自己质问他,到头来成了他叮嘱自己。
阮妤歪了歪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以什么立场让他离我远一点?前任……上司?”
顾南浔微微一顿,眼中的凛冽悉数敛去,低下头,像一個乖乖挨训的中学生:“好,我不出面。”
阮妤原本消散的火气又凝聚起来,自己又沒說什么,就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怎么继续生气?该生气的时候生不起气来,整個就是很气。
二人在车场站得久了,难免显眼。
“咦?你看那边那個是不是阮妤?”
“是吧,那個男的是谁,好帅呀。”
路人窃窃私语完就拿出手机拍照。
顾南浔听见了,敲了敲车窗,王谦非常有眼色地跑出来,把路人带到一边交涉。
“要不,上车說吧?”顾南浔小心翼翼提议。
這一打岔,阮妤已经忘了自己還想說什么。她摇摇头:“我說完了。对不起,误会你了。”
顾南浔胸口一窒,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坦坦荡荡道歉的确是阮妤。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卑劣。
“节目錄完了嗎?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不敢說“我送你回去”,說了,她也不会答应。
“不用,阿蕉和我一起来的。我走了。”
怒气带来的肾上腺素一旦挥发完了,寒意直蹿头顶。阮妤出门急,红裙外套了一件白色羽绒服,拉链也沒顾上拉,只是虚虚掩着,灌满了风,阮妤此刻只想缩到一個温暖的地方。
顾南浔上前一步:“等一下。”然后张开了双臂。
有一瞬间,阮妤以为他要抱住自己,拒绝的话還沒說出口,感到脖子上一暖。低头看去,胸前多了一條深蓝色的羊绒围巾,還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顾南浔把围巾系好,双手插回大衣兜裡:“去吧。”
這個人真是能随时随地点燃自己的怒火,现在是在表演家长送孩子上学嗎?谁想要你的围巾!虽然挺暖和的,摘下来确实有点舍不得……
阮妤扭头就跑,就当那天照顾他一晚上的合理薪酬了。
顾南浔看着她进了门,才坐回车裡。
“处理好了嗎?”
王谦从兜裡掏出一排手机、智能手表、耳机:“他们身上的电子设备都被我买下来了,高价。”跟了顾总這么多年,他也学会了不留后患的道理。
阮妤回到后台,夏蕉正在门口焦急等她。
“你上哪去了?手机也不带。咦,這條男士围巾怎么回事?”
阮妤把围巾解下来拿在手裡,脖子凉飕飕的:“捡的。”
“凭你的运气,能随手捡到Hermes的围巾?”夏蕉揶揄她。
“呵呵,运气這东西,触底反弹。”手裡的围巾触感柔然,還带着温度,不知来自自己,還是顾南浔。
“不過你說的对,随地捡东西有伤人品。”她把围巾随手搭在空座椅的椅背上,挽了夏蕉,款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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