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節 再見傾心
事情是從我睡眼惺忪的聽着對面男士侃侃而談開始的。
1、
「如果我們結婚了,你只需要在家做個全職太太,以我的能力,負擔家用完全沒問題,把家裏老人照顧好就好,以後如果我們有孩子了……」
熟悉的臺詞聽得我有些煩躁,還沒等我開口回絕,他自己就閉了嘴,我一擡頭,正看到他瞳孔地震。
他微微顫抖地轉過臉,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喂?警察同志我要報警,有人來打我了。」
不知道對方唱的哪出,本能地順着他驚恐地眼轉頭,不期然撞入寶相莊嚴的江淮的眼底。
江淮今天又是西裝革履的裝扮,看起來十分禁慾,蹦蹦跳跳跟在他身邊的妹妹更像是他的女兒。
江淮曾是我的離婚律師。
被自己離婚官司的委託律師撞破自己的相親現場,我覺得有些尷尬,忙轉過身假裝沒看見。
偏偏天不遂人願,背後那一陣腳步聲在我桌邊戛然而止,而後江淮笑眯眯在我對面落座,再看剛纔還口若懸河的男士,他這會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連大氣都不敢喘,看得出整個人已經處在崩潰邊緣。
「這麼巧。」
江淮跟我打招呼的時候伸了下手,男士直接嚇得抱頭癱在椅子裏,而江淮只是看一眼腕上的手錶。
我覺得其中的事情不簡單,看男士的反應,定然是在江淮這喫過虧的。
「王先生,請問您有時間與我聊一聊嗎?就我委託人長期被您家暴的情況,以及……」江淮說着看了我一眼,「以及你疑似婚內出軌的事情。」
江淮那一眼看得我不自在,我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還有事……」
還沒說完話就見民警推門而入,剛纔還畏畏縮縮的男士這會像是見到了親人一般從椅子裏跳起來,朝着門口揮手:「警察同志,我在這。」
我被認定爲江淮的同夥,隨同前往派出所調解。
到了地方,我聽着男士聲淚俱下地向民警控訴着江淮對他的暴行。
「當時他把我牙都打掉了,這種人沒有職業操守,連做人的底線都沒有,憑什麼出來做律師,你們一定要把他抓進去,他說不定是反社會人格。」
屋裏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到了在一邊沉默的江淮身上。
我咂舌,別看江律師職業裝穿在身像是西裝匪徒,但待人接物那叫一個潤物無聲、細緻貼心。
再說了,他當時被前妻戴了綠帽子,還是妹妹拳打負心人出了口惡氣?
要不是王先生繪聲繪色地描述,我都不信江淮能動手。
「也就是說,你知法犯法,侵犯了他人人身權了?」
江淮挑眉,「警察同志,我真是冤枉。」他說着把手機遞到了民警面前。
我看不到畫面,但是能聽到裏面傳來女人痛苦地呻吟以及巴掌落下的清脆聲。
江淮繼續說:「依據《刑法》第二十條規定:爲使國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進行中的不法侵害,而採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爲,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
王先生跳了起來:「你那是下死手!你就算是防衛也是防衛過當,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把他抓起來。」
江淮繼續說:「正當防衛所針對的必須是不法侵害且必須是在不法侵害正在進行的時候,正當防衛所針對的必須是不法侵害人。」
他說完,眼神堅定地看着那位王先生:「您對於我行使我的正當權利這點還有什麼存疑嗎?我不介意一會與您單獨聊聊。」
什麼是絕望,我從王先生的臉上深刻體會到了。
從警局出來,王先生跳上自己的車就要跑,江淮幾步跨到他車前站着,「對於我當事人的離婚訴求……」
「我不同意離婚。」
「那太好了。」江淮欣慰地笑了,「既然協議不成,你等着接法院的傳票吧。」
2、
王先生走了,剩下尷尬的我與江淮兄妹倆。
「今天的事抱歉了。」江淮看起來沒什麼道歉的誠意:「我看你那會好像沒喫飽,我請你喫飯,地方你挑。」
我忙擺手拒絕,「我喫飽了,而且我之前離婚的事情,你沒少幫我忙,要請也是我請。」
「好,那你請吧。」江淮說完轉身打開車門,見我沒動,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還真有點餓了。」
我萬萬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可這會兒我要是走了顯得我忒小氣,我只好跟了過去。
他還算有點良心,沒有挑貴的飯店選,我們一行三人找了家火鍋店就當是喫下午茶。
「姐姐,我叫江洵。」落座後,江淮的妹妹大大方方向我做着自我介紹。
我自報家門後,報以微笑。
我見江淮似乎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遂主動起了話題:「剛纔那位王先生是你委託人的丈夫?」
江淮「嗯」了一聲,似笑非笑:「他還沒離婚呢,你是不是得罪介紹人了?」
如果那位王先生的婚姻仍然存續,那我跟小三沒有區別,想起我自己那段因爲第三者介入而失敗的婚姻,我覺得有點噁心。
「我離完了之後一直在我媽家住,她大概是覺得我太礙眼了,天天託人給我介紹對象,這不是聽說那位王先生是海歸,還是金融機構的精英嘛,這才讓我去見見,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給江淮兄妹倆倒了水:「別說我了,說說你吧,我聽說李晴……狀態好像不太好?」
我說完瞥了眼江淮,他倒是沒什麼反應,「嗯,聽說在接受精神治療。」
我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了幾分懷疑。
剛纔一直在安靜喫飯的江洵忽然把筷子拍在了碗裏,我嚇了一跳。只見她直接從椅子裏站起來。
「我說你怎麼這麼眼熟!你不是我哥的前女友的出軌對象的老婆,哦不,是前妻嗎!」
這關係倒是捋的清清楚楚。
「安靜喫飯。」
江淮瞪了她一眼。
江洵吐吐舌頭,低聲跟我說:「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太激動了。」
後半程,江淮默默喫着菜,只剩我跟江洵聊天,從她口中我瞭解到,她還是大學生,因爲江淮在呼市新開了一家律所,因爲人員配置不齊,她暫時頂替人事職務。
「姐姐,你在哪上班啊?是做什麼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大學是學人力資源的,最近剛好在找工作。」
江洵一聽,眼睛亮了好幾個度,她拉着在一邊看手機的江淮的手臂:「哥,我找到接替我的人選了!我覺得姐姐可以!」
「我不行。」我連忙拒絕:「江律對員工要求一定很高,我肯定達不到標準的。」
一直安靜地當背景板的江淮擡頭看了我一眼:「你就這麼肯定我要求高?」
江淮說:「律所目前只有5個人,沒什麼怕的,明天來試試。」
我已經全職在家多年,早已社恐,作爲我的律師,我的個人情況江淮都瞭解,他的這句話確實有寬慰到我。
3、
律所在意高檔別墅區,入職流程很順利,江淮給我的薪金待遇高於行業內,我不由感激涕零。
「跟律師打交道你要格外注意。」江淮看了我一眼,想了想,說:「要不這樣,辛苦你先當我的助理替我打打下手,等適應了環境,再去到你的崗位。」
我感動於他的細心,連忙應下。
我的工作名義上是江淮的助理,實際上我就是坐在江淮辦公室的角落,負責給他以及他的委託人端茶遞水,由於它很沒有技術含量,當天我就正式上崗了。
我數了數,一上午我給江淮倒了十二杯水,沖泡了三杯咖啡,他忙得沒去一次廁所。
中午的時候,正在我鼓起勇氣想叫他喫飯時,有同事外出回來,我還沒見到人就聽他說:「江律,聽說來新人了?您請喫飯嗎?」
江淮這會正在看先前那位王先生愛人的材料,聞言看了我一眼,把手裏的筆一扔:「走。」
外面傳來一陣歡呼:「今兒怎麼也得喫八菜一湯。」
江淮爆了個粗,說:「八菜一湯只限麻辣燙,下館子只能點點兒免費鹹菜。」
話雖是這麼說,但大家都知道江淮是在開玩笑。
他找了一家環境不錯的飯店,點了滿滿一桌的菜。推杯換盞間,我跟同事們熟悉了不少。
「江律,您知道我今天看見誰了嗎?」有人眉飛色舞說。
大家不自覺停下了夾菜的動作。
「我看見李晴了。」
我沉默,原來律師也這麼八卦。
「那叫一個紅光滿面,我之前就覺得她進了精神病院治療是假的。」
我悄悄看了江淮一眼,沒承想正對上他的眼。我立馬心虛地坐正身體,再不敢偷偷打量他。
「而且咱們律所剛在這落地,她就跑來了呼市,再結合她之前傳出的自己遭受打擊從而瘋了的說法,我合理懷疑她要搞事。」
李晴是江淮的前女友,也是我前夫的小三,她跟江淮雖然舉行了婚禮,但沒有領證。聽說當初是原因特殊導致婚禮提前了,所以辦得匆忙,本想過後補領結婚證,未料最後卻變成這樣的結局。
形式結婚又形式離婚,我以爲被人揭開了傷疤江淮會生氣,哪承想他只是笑了一下。
託了江淮的福,我與同事們日漸熟悉,雖然如此,但我還是不敢輕易與律師打交道,爲了避免跟大家過多接觸,我乾脆連午飯都自己帶。
這天中午,大家都外出了,偌大個律所只剩我跟江淮。我看着飯盒,側面提醒地問:「江律,您不喫飯嗎?」
江淮擡頭看了我一眼:「沒飯喫。」
我忙象徵性地客套了一下:「今天我飯正好帶得多,要不您一起喫?」
江淮這才瞄了我飯盒一眼:「什麼菜色?」
什麼菜色?這是把我當食堂打飯阿姨了?我拼命忍住抽搐的嘴角。
「粥和我媽烙的餅,還有熗拌土豆絲。」
我話音剛落,江淮已經自覺地從抽屜裏拿出了自己的餐具,「喝粥挺好,最近我胃確實不太舒服,就想喫點軟飯。」
4、
「小敏,你最近胃口怎麼這麼大?」
這天我正在廚房裏盛粥,我媽突然走了過來,「你該不會是要胖?」
我無奈,只好說:「沒有,是我領導說喜歡喫你做的飯。」
我媽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你們領導男的女的?結沒結婚呢?你等會,我昨天做的鹹菜也醃好了,你也帶過去點。」
我一路大包小裹的到了律所,進門時本能地察覺到今天大傢伙的神情不太對。我裝作沒發現,照例要往樓上走。
「小韓你先別上去。」有人拉住我,「江律處理私事呢。」
另一個同事在一邊咂舌:「所以說啊,欠什麼都別欠人情,江律他們家欠李家的債到底什麼時候能還完?原來現在真的還有爺爺欠債,孫子償還的事,真是長見識了。」
大家正竊竊私語,江淮的門忽然被人打開,我擡頭一看,險些打翻手裏的粥。
按理說此時應該正在療養的李晴拎着包從屋裏出來,人雖然消瘦了不少,但那股精緻勁兒還在。
江淮站在她身後,垂眼看着我。
看到我時,李晴明顯很驚訝。
「韓敏?好久不見。」
下一秒,她大大方方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我能感覺到大家的視線全都向我掃了過來,我自然也不能跌份兒。
我回以微笑,輕輕在她手上碰了一下,「好久不見。」
餘光裏察覺二樓的光線突然明亮起來,想來是江淮看我沒有失態所以進屋了。
李晴繼續跟我寒暄:「你現在在這上班?」
她語氣親暱到不熟的人還以爲我們是朋友。
「嗯。」我不願與她多話,繞過她往樓上走。
「韓敏。」她又叫住我,「我跟江淮之前出了點誤會,你是知情人,往後還麻煩你多費心,替我在他跟前解釋解釋。」
果然,慣性劈腿的人心理素質都夠強大。
「我其實挺喜歡你的,雖然之前由於你的太過主觀導致我遭受了一些不公平待遇,但是我還是想交你這個朋友。」
我驚訝於她的無恥,她這是在側面提醒我,之前她遭受的種種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本想當作沒聽見,誰承想她又笑說:「對了,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你說,是不是每個公民都有捍衛自己名譽權和隱私權的權利?你知道,我不太懂法律,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以後很有可能要打名譽權和隱私權官司的。現在你在律所上班真是太好了,以後我有不懂的事就來問你哈,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
畢竟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我還是忍下了給她一巴掌的衝動,我強迫自己微笑,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的事我會跟江律好好說的,至於法律問題,實在抱歉,我幫不了你。」
李晴笑得甜美,「這樣啊,那……下次見。」
5、
我曾就李晴這種人的迷惑行爲請教了身邊的朋友,大家說她叫綠茶婊,她的行爲都是野豬行爲。
我想了想,如果我走她的路,讓她無路可走,那那時的李晴又該被劃分到哪類去?
大概得在「綠茶婊」前面加上「失落的」三個字吧。
我進了屋,江淮正在看案宗,我說:「江律,您跟李晴……」
江淮擡頭看我一眼:「你剛纔表現不錯,繼續保持。」
從他這態度我就知道李晴於他而言已無關緊要,我不由鬆了口氣。
「晚上您有時間嗎?我想請您喫個飯。」
我第一次主動約江淮喫飯,說完了之後只覺得臉上滾燙。
「你有事求我?沒來律所之前你跟我說話可沒這麼客氣過。」江淮挑眉。我忐忑的搓着手,以前我是僱主,現在他是領導,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回到工位,我把李晴單獨設置微信分組後,單獨對她發了個朋友圈。
配圖是我在網上找的神似江淮的網紅背影圖,手動p成模糊風格,下面附了一段話。
美麗的夕陽和說愛我的你。
想了想,又在評論區打字:嗯晚上我們去江畔人家喫飯。
下午,江淮有事外出,給我放了一個小時的假,臨走前交代我:「我桌上這些書你沒事可以拿去看看,以後我抽查,成績合格了你上崗,不合格就扣錢。」
等他離開後,我走過去一看。
放在最上面的事《政法筆記》和《正義論》,我隨手翻了幾頁,從目錄極快捕捉到了關鍵字。
「法盲與版權」。
好傢伙,他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說我是法盲了。
我看了一下午書,通過其中案例,倒也汲取到了些知識,下班時我順便把書帶回了家,準備沒事勤看看。
傍晚時分,我精心打扮了一番,早早便到了飯店。
約有半個小時後,我意料之中在門口看到了李晴略顯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坐在了角落,就在我右後方,但卻沒發現我,我悄悄把她從進門到落座時做賊般地樣子拍了下來。
喫飯的時候,我體貼地給江淮倒水,故作熟稔,「今天一定累壞了吧。」
顯然江淮不習慣被人如此關心,我清楚地看見他小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若有所思的擡頭看我,「你是怕我喫多了?」他說完視線偏了一下,等視線再聚焦到我臉上的時候,眼中帶着瞭然。
他摸了摸我的頭頂,表面笑得和藹,嘴裏卻說:「演戲的話,我出場費挺高的,一會咱們擬個合同。」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對我說着什麼甜言蜜語。
我身體一僵。
他又拿過我的碗替我夾菜,「對了,有臺詞的話,要加價。」
我徹底失語。
喫完飯,江淮自然而然地牽着我的手向外走。
臨上車前,我從後視鏡看見李晴提着裙襬從飯店出來,江淮掏出手機,對着我們和李晴之間的噴泉拍了個照。
上車之後,他看着我:「第一個問題來了。我拍這張照片的動機是什麼?」
「呃……」我大腦卡殼。
「一百塊錢沒了。」
6、
晚上我剛到家就收到了李晴的微信。
「睡了嗎?」
我沒給她回。
過了會兒,她又發,「沒事,你看到了回我就好。」
她說:「我現在有這麼一個煩惱,我之前被人偷拍了,並且那人把那些照片和音頻都發了出來,這對我造成了致命的打擊,我查閱了相關的書籍,說對方已經侵犯我的名譽權和隱私權了,是這麼回事嗎?」
其實,對於我之前在我的婚禮上把她和我前夫偷情的照片等影音文件公佈於衆這事,我諮詢過身邊學法的朋友,得到的結果是我不構成侵權,可這會兒被她這麼一提,我又猶豫了,爲了保險起見,我給江淮發了條微信。
「江律,您睡了嗎?」
江淮回了個「?」,又說:「知道動機了?」
「沒有……」一想到一百塊錢我就覺得肉疼。我把李晴的話截了圖,我問:「我侵權了嗎?」
江淮:「你覺得呢?」
我不敢輕易給出答案。
江淮:「書白看了?」
我:「我只是想問問……」
江淮:「沒空。」
他果然沒有再理我。
江淮是狗脾氣,我早就感受到了。
隔天早上,我纔給李晴回微信:「不好意思,昨晚上跟男朋友出去約會,玩得太晚了。」
我知道現在江淮根本不理她,所以故意在她傷口上撒鹽。
昨天從飯店出來,李晴一直跟着我們,想到極度配合我的江淮,我心裏一陣暗爽。
我又準備了他喜歡的清粥小菜。
只是當我推門進屋時,屋裏卻早就有了一位不速之客。
李晴蹺着腿坐在我的工位上,聽見推門聲,回頭向我看來。
「我看門沒關就進來了,原來你們上班這麼早啊?我還以爲要等很久呢。」她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有節奏的叩擊着我的桌面。
她繼續說:「其實這些問題我是想問江淮的,但是你也知道,因爲一些原因,我們沒有辦法溝通。」
她話剛落,江淮就推門而入。
「怎麼沒有辦法溝通?」他邊說邊走到桌前,按下計時器,「一小時三千,說吧。」
李晴面色一僵,但最後她還是沒有發作,只是笑盈盈站起身,「江淮,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真的不至於這樣,我確實是犯了所有人都會犯的錯,但事情的真相併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沒有真的想跟許熠怎麼樣。」
江淮點點頭,說:「今天我只收現金。」說完之後,看了我一眼:「給我倒杯水,我渴了。」
我儘量讓自己笑得燦爛,「好嘞。」
李晴的臉徹底冷了下來,她倏然站起身,連僞善都不再維持,直接板着臉離開。
「你等會。」
她臨出門前,江淮把人叫住。
「韓敏,她這是違反了哪條法規?」
我萬萬沒想到這也能成爲問題,我回頭看了眼這棟獨門獨院的小別墅,既然還沒到上班時間,把這定義成私宅也不爲過,我硬着頭皮說:「私闖民宅。」
江淮看了我一眼,笑得很是欣慰:「嗯,你以後別幹這麼無腦的事。」
7、
「韓敏,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我有精神病,我殺你是不負法律責任的,你之前侮辱我的人格,誹謗我,侵犯我的隱私權,你等着喫官司吧。」
消停了好幾天的李晴忽然給我發了這麼一條微信,而巧的是今天江淮的手機沒電了,正在用我的手機與委託人開視頻定方案。
她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在我手機裏振動,見我不理她,李晴徹底撕破了臉皮,像瘋了似的發微信人身攻擊我,並把我跟江淮「約會」的照片一張張發了過來。
「你這個婊子,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你以爲江淮會娶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你太天真了。」
江淮看完信息,輕蔑地笑了一下,把手機遞到我面前:「讓她告,不告不是人。」
我覺得自己被瘋子纏上了,同時也有點同情江淮,他看起來挺正常的,怎麼會跟李晴在一起?
「覺得我眼光差?」江淮像是洞悉我的想法一般,笑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家祖輩欠了她們家的人情,不還不行。」
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便多探聽,只是點點頭。
江淮沉默了會兒,又說:「雖然我沒有領結婚證,但從世俗的角度來說,我也算結過婚。」
我靜靜看着他。
「而且就算我沒有結過婚,我對我配偶曾經的婚姻狀態也沒有要求,我說明白了嗎韓敏?」
我依然沒說話。
「還有,你現在回答我,你覺得李晴剛纔對你的控訴成立嗎?你侵犯了她的名譽權等相關權利了嗎?」
這幾天沒事時我便看他找給我的書,現在再回答他的問題倒是有了底氣。
侵犯別人的名譽權是指我捏造了事實,顛倒黑白,這叫誹謗,屬於侵權,但是李晴插足我的感情,並非我編造,她跟許熠約會是在公共場所,發生關係是在我家,我是合理取證,所以不構成侵犯隱私權。
我搖搖頭,伸手在桌下摸了一把,一枚藥丸大小的黑色竊聽器靜靜躺在我掌心。
那天我進門前就看到李晴形跡可疑,她走後我查了公司監控,看到她把這枚竊聽裝置安在了我的桌下,只是爲了防止打草驚蛇,我才一直沒有聲張,原本我想自己處理這事的,但現在她不按常理出牌,我也只好換個套路。
江淮看着我的手,說:「如果她要告你,這場官司她輸定了。」
我這才說話,「那個,我,我現在錢不夠付你的律師費。」
看得出江淮很無語,他看了我好一會兒,冷笑了一聲:「沒有錢不是還有人呢嗎?你說呢?」
8、
江淮結了之前王先生的官司,還沒等休息就開始忙起我的事來,而李晴也確實沒讓我們失望,很快我就收到了她寄來的律師函。
「別說我之前沒給過你機會。」
開庭的前一晚,李晴給我發來了微信。
我回:「之前由於你在感情中劈腿,導致你們的感情破裂,是你插足了我的婚姻,在我的家裏與我的合法丈夫發生性關係,你這樣很沒有道德,傷害了我也傷害了江淮,現在他不想看到你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能總這麼沒有底線的騷擾我們。我和江淮的事,你也不必操心。」
果不其然,她被我激怒了。
她說:「你少跟我說沒用的,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不好,你們誰都別想好。」
估計是嫌打字太慢,她開始發語音。
「當初江淮不跟我領證,就是他留的後手,我心裏當然不舒服,而且我們兩個是異地,身邊有誘惑很正常,我只是耐不住寂寞貪圖一時享樂,並沒有真的要離開他,到最後我臉也丟了,歉也道了,我不知道他在矯情什麼,一定是你這個賤貨勾搭的。」
這段時間,我也託人打探了一下李晴的情況。
自從知道李晴插足別人的婚姻,她的父母嫌這樣的女兒敗壞門風,已經與她斷絕了關係,也是由於同一件事,她也沒法在行業內立足,所以她的日子已經可以說是窮困潦倒,最後她走投無路,去了酒吧賣酒。據說請律師的錢,還是她把江淮之前送她的包賣了之後湊的,兩萬的包最後賣了三千。
我想,這也是她又回頭來找江淮的原因,畢竟江家有一定的地位和背景,後半生的生活足以讓她舍下臉面挽回。
激怒李晴,讓她情緒崩潰之後,我總結:「我覺得她的律師不太專業。」
江淮早就告訴我在跟李晴說話時,什麼話能說,應該怎麼說,再看她,好像徹底被激怒後放飛了自我。
「嗯,半路出家的,剛拿證沒多久。」
我應了一聲,後知後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只要有江淮在,我完全沒有任何擔心,我覺得這似乎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9、
開庭當天,江淮穿了一身運動服。看見他時,我呆了一下。
「律師可以穿成這樣出庭?」
「今天我也是受害者。」他揚了揚手裏的文件袋,「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誠實的搖頭。
江淮繼續說:「這就是『動機』,走吧,帶你再出出氣。」
法庭之上,李晴坐在我們對面,她身邊的律師在看到江淮時,眼神變得閃躲起來。
李晴說:「韓敏侵犯了我的名譽權和隱私權,她跟蹤偷拍我。」
她的臺詞我們早已經設想好了,再加上我方律師是江淮的得意弟子,所以我們的說辭自然推翻了她的控告。
再次看見許熠和李晴挽手約會的照片,我內心竟毫無波瀾,甚至想笑,李晴現在蠢到自己錘自己,把她插足別人婚姻的證據如數公佈。
按理說,到了現在,在她明顯會敗訴的前提下,她卻依然面容淡定,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律師又控訴了我一個罪名。
「在公共場合傳播淫穢錄像,擾亂社會治安。」
這點確實是我沒想到的,我不禁回頭去看江淮,他沉默,遞給我一個眼神。
很快,酒店的管理人員被當作證人請入廳內。
法官說:「說說你今天來法庭要證明什麼吧。」
證人緊張得額角直淌汗:「證明被告人是否在我們酒店播放淫穢錄像的事。」
法官又問:「情況是否屬實?」
李晴雙手抱肩,靠在椅子裏冷冷盯着我。
「不屬實。」證人說:「當天是正常的婚禮流程,播放的是被告在商場拍的照片,沒有淫穢錄像。」
我錯愕。
江淮在一邊說:「看見沒?一看人家就懂法,如果真播了那種東西,他們作爲場所提供方,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看見證人說完話後悄悄向江淮看了一眼,然後又極快移開視線,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李晴和她的律師徹底傻了眼。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根據江淮和我遞交的李晴跟蹤騷擾、竊聽、恣肆辱罵我的證據,她數罪併罰被判了一年。
當然,除了爲我提供李晴跟蹤騷擾我們的佐證之外,江淮順便遞交了自己與李晴多年來的轉賬記錄,要求對方如數歸還財物。
法庭合併審理了兩起官司。
李晴徹底崩潰了,她倏然從椅子裏站起來:「那是你作爲丈夫應該給我的,憑什麼讓我還?」
不得不說,江淮還真是大方,前前後後給她轉賬的數目加到一起足有六位數。
我方律師說:「數額爲『520』、『1314』等具有特殊含義的數字可以被認定爲贈予,但我當事人轉賬的金額從2000到20000不等,並不具有贈予含義。」
李晴腿一軟,跌坐在椅子裏。
從法庭出來,我覺得天都藍了不少。先前江淮放了李晴一馬,她還不領情,現在算是惡人自有天收,結局大快人心。
我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感覺肩膀忽然一沉。
我轉頭,正對上江淮滿含笑意的眼。
他說:「官司贏了。」
我臉一紅,清了清嗓子:「啊,是,幸好有你。」
江淮應了一聲:「就沒了?」
趁他不注意,我噔噔噔跑下臺階。
我清楚地聽見他嗤笑一聲,聲量不大不小,他說:「你說,我吃了我阿姨那麼多頓飯,是不是該登門回個禮了?阿姨給你還安排相親不?我覺得可以給阿姨推薦個人……小韓?你覺得呢?」
□修竹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