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日子
关帝庙村的人都沒有看报纸的习惯,就连关宏达的這么一個村支书家裡也找不到什么报纸,因为关宏达根本就不识字,给他报纸他也看不懂。
真要是找一個有报纸的地方的话,那就只有一個地方——关帝庙小学。
作为村裡唯一一個教书育人的地方,学校每年都会订几份报纸,這些报纸就挂在学校的办公室裡,供老师们闲暇時間閱讀观看,以便随时了解实时动态。
关宏达在昨天听了关晓军的话之后,第二天就来到了学校,把学校這半年累计起来的所有报纸都拿回了家,把关帝庙小学的校长邵红军稀罕的不行,“宏达老哥,你這是要干啥?你啥时候认字啦?”
关宏达道:“认什么字?我拿家裡糊墙去!”
现在的农村都是土墙,墙裡面的一面刷的都是一层厚厚的石灰,時間一长,石灰受潮之下,墙皮就成块成块的跌落,在墙面上留下一块块的不规则的伤疤。
這种墙容易招来蝎子、潮虫、蜈蚣等东西,而且還有碍观瞻,为了掩盖這墙上的一块块疤痕,也为了减少墙面落土,很多农村人都会在自家裡墙上糊上报纸,這样也显得干净一点。
不過关宏达家裡的房子是新近盖起来的红砖房,裡面刷的不是石灰而是水泥,完全用不着用报纸来糊,但這只是一個拿报纸的理由而已,难道谁還会真的来核实他会不会用来糊墙不成?
关宏达回到家裡之后,将一大捆报纸放到关云山面前,“云山你瞅瞅,看看报纸上有沒有關於东北花价上涨的消息?”
他划了根火柴点燃一根沒有過滤嘴的烟卷,眯着眼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一道烟柱,眼中露出希翼的神色,“现在国家不是說要改革开放了嗎?這改革开放到底還是啥意思,我到现在都沒有弄明白,但有一件事我却看明白了,现在国家正在鼓励咱们搞副业呢!”
他对关云山道:“你看看现這地也分了,成了责任田,家裡也让养鸡鸭鹅了,连老母猪也让养了,也不割资本主义尾巴了!大队裡的砖窑厂不也被咱们盘下来了嗎?”
关宏达說到這裡,声调有点拔高,“我估计啊,過去不让做的事情,现在国家已经不怎么管了,国家不是還在什么镇子划了一個特区嗎?說是要搞经济,說白了,那還不是做生意嘛!”
关云山道:“不是什么镇子,是深镇!這是個城市名字。”
“对对对,深镇,深镇!”
关宏达道:“深镇都允许做生意了,别的地方国家也不怎么管了,看来是真的放开了啊!”
他对关云山說道:“我听评书上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這要是东的花儿這么贵,咱们从家裡倒腾到东北去,怎么也能赚上一笔钱来。”
关云山一脸的不以为然,“小军一個孩子,他能知道什么?可能昨天他听错了呢,哪有花這么贵的?還几十块钱一颗?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谁会傻到花這么多钱买一盆花啊?”
他虽然嘴裡這么說,其实也有点心动,“干大事,挣大钱,做大人物”,這三個“大”,是关云山毕生的追求。
现在听到东北有商机,他其实也想了解一下,只是觉得听关晓军一個小孩子的话而郑重其事,未免有点太不靠谱,因此心中還是怀疑成分居多,认为关宏达有点把孩子的话太当回事儿了。
但现在关宏达让他看报纸,寻找相关的消息,关云山暗暗叫苦,這么多的报纸得看多长時間啊?
不過這個时代的人普遍缺“文字”,可供閱讀的书籍少的可怜,让关云山看报纸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东西,只是這么一大摞,看到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关宏达神情有点犹豫,仔细想了想,对关云山說道:“假的也沒关系,反正也沒啥,要是真的话,咱们就可以拉点货去东北走一趟。咱不图赚钱,主要還是看一下国家的政策是不是真的放开了?要是真的放开了的话,就算是卖花不挣钱,但总有别的挣钱的买卖,最关键的還是看国家是不是真的不管了。”
关宏达考虑的問題比关云山要细致,关云山只想着挣钱,对政策什么的考虑的比较少,但关宏达毕竟是那個年代過来的,虽然不识字,却对国家的政策变动极为敏感,因为他见過的,对政策不了解而吃大亏的人,多了去了。
关云山笑道:“等我先看看再說吧。”
从此以后,关云山有了一個任务,每天干完活回家后,就要翻看一下报纸,但他将关宏达拿過来的报纸都翻看了一遍后,也沒有发现什么有关花价格上涨的新闻,渐渐的也就不在关心,但是翻看报纸的习惯倒是养成了。
家裡麦忙之后,关云山开始了开车倒腾沙子的生意,有时候也会帮主窑厂裡拉砖,整天忙活的不得了,而窑厂的生意也愈发的红火起来,现在有的农民稍稍有点闲钱,就想着盖几间房子,特别是准备结婚的小青年,若是能盖上三间大瓦房,那比什么彩礼都能打动小姑娘。
盖房子的人比以前多了起来,特别是政府部门需要加盖的房子逐渐增多,需要大批量的建筑材料,关家的窑厂拉砖的人每天都有。
在倒腾沙子的时候,听到关晓军不经意间的几句话,关云山又开始倒腾起了化肥。
這個年代,化肥可是稀缺的好东西,农村人买化肥难之又难,加价都难买的到,但关云山此时面子大,人头广,关系多,跟市裡几個背景比较深的人一起拿着批條拉起了化肥。
一個秋季下来,竟然赚了好几万块钱,這還是他们小打小闹搞出来的,等他還想再搞大一点的时候,被关宏达拦住了,“不要搞的太大,让他们搞,你稍微赚一点就行。”
关云山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自己這么做,但還是選擇了听从了关宏达的吩咐,在倒腾化肥的时候,只赚小头,大头都被市裡的几個子弟们赚去了。
因为赚的少,反倒赢得了好人缘,一群子弟门都夸关云山讲义气,不贪财,是個可交的好朋友。
到這個时候,关云山才明白了关宏达的用意——唯有细水,方可长流。
而就在关云山倒卖化肥的时候,关晓军已经开始上一年级了,而关自在的院子裡,一些花又繁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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